书城童书魔湖(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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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蛇国——软弱怠惰之城(1)

第二重难关:怠惰氤子,虚影珠

1

魔法水地图是玄妙的,是人生的地图。

格莱他们从丹奥手中接过它,那水地图沉甸甸的,像一根冰轴,格莱把它打开,像展开了一面薄薄的水玻璃,一幅完全透明的画,可是,画里面,什么都没有。格莱捧着那地图愣住了。他不相信,就又把那地图卷起来。它在他的手中是有重量的!但是他再次把它打开,却还是什么都看不见。那是一张水纸,透过它,周围的一切景物都清清楚楚,好像它根本就不存在。

小白蛇他们围在格莱身边,和格莱一样,也什么都没有看见。小白蛇不明白,伸出手指来戳,哈,手指却被挡住了!

丹奥取过那魔法水地图来,双手捧得端正,说:“这是神奇的魔法地图,是考验人的。你们看,我们寻找探险的路线,需要将它把得准,握得正,还要站得直,认真耐心地凝视,才可以看得见我们的路线方向。”他笔直地站在那里,把那地图迎风展开,小心地握住,凝神瞧了半天,然后,在他的双眼之中,水地图的图案,慢慢,慢慢地隐约映现,丹奥看得到那地图上标出的河流、山脉、城镇和一些更微小的标记,丹奥目前还不能看得很清楚。

在那满是密密麻麻标记的地图上,丹奥看见一条细细的曲线,好像河流,好像大路,隐约有些绿色,蜿蜒向前,他看了半天,说:“在大象国,我们一直是沿着这条路线走的。”他想了好久,说:“莫非,这就是指引我们前进道路的路标?”

他顺着那曲线再往前看,说:“那么,我们前面,将要经过一片森林了。”

大家望着他。

丹奥说:“怎么了?”

格莱说:“你在这透明的纸上看见了什么?”

2

大家学着丹奥的样子,认认真真地来尝试,到后来,格莱总算瞧见那地图上现出些绰约的线条,他快乐地大叫一声,叫大家来,要炫耀炫耀的,可是,因为那一扭头,一下子,就又看不见了,气得!就使劲儿挤着眼睛,挤了又挤,再努力了半天,也还是没有用。

宝螺和幺罕笑了半天了,格莱说:“你们笑什么?”

宝螺小心地建议说:“你先放弃一下吧,你都看成斗鸡眼儿啦!”

大家就都笑了。

他们骑上金鬃神马,在旷野中飞奔,不一会儿,他们看见在远处,地平线上,渐渐飘浮起一道细长的白线,越来越粗,越来越高,好像一带白云一样。金鬃神马跑得飞快,他们转眼来到那带白云跟前,金鬃神马就忽然放慢了步子,最后,它站在那里,犹豫着,不往前跑了。滴答滴答将小手搭起来,遮着强烈的日光,向前方眺望,它喊着:“真的是森林!是一片非常美丽的白森林!”

丹奥拍拍金鬃神马的头,它继续向前跑。可是,它的速度是那么地缓慢。金鬃神马是什么心思?就连丹奥也猜不出。

那真的是一片白色的森林,白色的树木,从远古时候开始生长,从来不曾沾染人烟,而且好像也从没有任何动物居住,没有遭到过任何的破坏、侵入,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息,只横亘在天地之间,遮挡了整个的地平线,无边无际地蔓延开去,好像时间一样蛮横——你必须穿越它,你别无去路。

那是那么美丽、一尘不染的一片原始森林,但是它那好像没有生命存在的寂静叫人恐惧。

丹奥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就轰轰地,蓦地紧张起来。

就连金鬃神马也忽然又慢下了步子,又一次停在那里,嘶声地叫着,来回踱着步子。

所有小家伙的心揪起来,他们盯着这无垠的白色森林,这沉默的白色之谜,一个个都说不出话来。

丹奥觉得自己眼花了一下。

他觉得,眼前这白森林仿佛恍惚间闪了一下。

3

“我们飞过去吧!”小白蛇忽然说了一句话,把大家吓了一跳。

幺罕冲它摇摇头。宝螺在它耳朵边,压低了声音说:“金鬃神马都停下来了!”

金鬃神马没有彻底地停下来,它慢慢地向白森林移动。

它的头高高地仰起,每一步都好像绷紧了神经。丹奥看着金鬃神马飘扬起来的马鬃,他感受到了金鬃神马和他一样的情绪。丹奥抬起头来,向白色的森林里望去。

那善飞的滴答滴答也不说话。

恍然之间,金鬃神马的马鬃呼地一下,仿佛一飘,他们就进入了那片森林。

白色的森林,雪白的树干,雪白的树叶,连树顶流泻下来的日光都是雪白的。没有声音,马蹄走在地上,踩到那雪白的落叶,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大家想说话,特别想说话,小白蛇想唱歌,恨不得一嗓子爆出高高的声音来,打破那死一样的寂静,那死一样的寂静太可怕了!可是,要出来一点儿声音,就会更可怕!他们屏住呼吸,悄悄地喘气,生怕呼吸的声音被听见了!被谁听见呢?噢,千万莫做声!总会有个鬼啊,恶魔啊,躲在那里,你后面,你前面,谁一出声,那只长长的黑手就伸过来,一把,就把你揪到它黑乎乎的怀里!

滴答滴答的滴答、滴答的声音,好像震雷一样呢!

噢,可恨的滴答滴答的钟摆葡萄!小白蛇心里叫起来!

金鬃神马带着这群小家伙,渐渐地奔跑起来,滴答滴答飞下一点儿,扯住金鬃神马的三根马鬃,三只胳膊腿紧紧地揪住。它让无休止的旋转暂停一下,先渡这道险关吧。

小白蛇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格莱、幺罕、宝螺早就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一片树叶,无声无息,从他们前方的树顶,悠悠地坠落,飘啊,飘啊,在空中旋转着,等他们走到那里,正巧就要落在他们某一个人的头上。

丹奥的头闪过,没有落上;滴答滴答也错过去,小白蛇多小,缩在丹奥背上,缩在格莱肚子上;格莱的头闪过,也没有落上;宝螺矮一些,刚刚躲过去。所以,那片雪白的叶子,就正巧落到坐在金鬃神马马背最后面的幺罕头上。

也许是恶魔看上了幺罕刚剃得干干净净、光溜溜的大脑袋!

那可不是恶魔的手落在了幺罕的头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幺罕颤抖着花腔的惊叫声就爆发出来了!

金鬃神马正拘谨地向前走着,丹奥正极度戒备地向前望着,小白蛇正学习着如何整个身心去仇恨滴答滴答的滴答声音,格莱和宝螺正在演习着一样气功——把全部的心思,都转移到自己的双手搂着的前面那个人的腰上,其他的,可什么都不想,所有的人,都正在专心地做着一项事业,听见这恍如炸裂般的惊恐声音,全吓得心都碎了。

“啊啊啊啊啊啊——”所有的小家伙颤抖着花腔的惊叫声爆发出来!

“呵喽喽喽喽喽——”金鬃神马一声长鸣,前蹄暴跳起来!

丹奥他们几乎被摔到地上去!

有人被摔到地上了。那是幺罕,他双手抓住了自己的脑袋,所以他就被摔到了地上!不,他不能让恶魔的那只凉凉的手把自己的脑袋给揪了去!他要保卫住自己的脑袋!

所以任凭他胖胖的身体重重地摔到地上,把他屁股摔得多疼,他感觉不到那剧痛,他只抱住脑袋,可是,那恶魔的手不放松呢!滑溜溜的,任凭他自己一双手怎么揪、怎么扯,一直在那里!

“啊啊啊——呜呜,啊啊啊啊,呜——”幺罕疯狂地哭喊起来!幺罕要死了!

4

丹奥把幺罕头顶的那片落叶摘下来。幺罕头顶出了太多的汗,那片叶子就正巧粘在那光溜溜的头顶上,反而不容易揪下来。丹奥举起那片雪白的叶子,看着,有些茫然,说:“和一片普通的叶子没有什么两样。”

那片叶子飘落在地上,还带着幺罕的汗珠,在阳光里闪闪发亮。

那幺罕的脸火红火红的,大家也不敢笑,偷偷地看着他,拉他从地上爬起来,心里很同情,也不好说什么。

金鬃神马驮着这一群小家伙,渐渐奔跑起来。金鬃神马的四足渐渐离开了地面。

丹奥的心里快乐地叫起来。金鬃神马渐渐地升高,升高——金鬃神马啊,快快飞跃到这白森林的树梢吧,带着丹奥他们,快快跨越这迷茫的森林幻境,马上走到天地开阔的地方!

丹奥觉得自己的身体重重地压在金鬃神马的马背上,金鬃神马飞起来,飞得高了,马上就要飞到白森林的上面,在这美丽的迷宫上面。

可是,不对!怎么,好像自己的身体又轻飘飘的,仿佛要脱离金鬃神马的马背?

还是不对!好像自己的身体要向左歪倒,自己在那马背上保持不了平衡?

更不对了!自己的身体又向右歪倒!

又向下压得好重!

然后,又轻飘飘地要脱离马背!

怎么了?怎么了?丹奥的心里叫起来!

金鬃神马是在飞速地奔驰,可是,你仔细看,金鬃神马的马鬃为何飘摇不定?它长长的金鬃飘扬起来,为何一会儿飘向左,一会儿飘向右,一会儿直直地向上飘浮,一会儿,又刷地贴在马颈上?

莫非?

可是,为何金鬃神马向着高处飞行,但是那白色的树冠依旧盖在他们的头顶?为何金鬃神马向下降落,而脚下的地面也一直只离开它四蹄咫尺?

莫非?

丹奥就从怀中取出自己的水盅捉。他把那无花果样子的水盅捉倒过来举起,让那甘甜的水悬挂流淌,他看着那道水流!

真的,那细细的水流也一样,一会儿它飘向左,一会儿它飘向右,一会儿它哗哗喷流如注,一会儿,它忽然像被关掉了,一滴水也没有!

丹奥望着这奇异的征象,望望周围哗然闪过的白色树木,哗哗地闪耀着,流动着,变幻着,丹奥的心中惊恐起来。

丹奥取出怀中的罗盘,看见那金色的指针在银色的表盘上,滴溜溜转个不停,这永远指向北极星的罗盘,在这白森林里失灵了!

这是一个好像谜团一样的白森林,而丹奥心里有一个最可怕的答案。

这时候,金鬃神马慢慢地停下来了。它四蹄缓缓地降落在地面上,它放弃了。

丹奥看见了他们前方那片落叶。那片雪白的叶子上,闪闪地反射着日光,好像镶嵌着钻石一样。

那是刚才粘在幺罕头顶的那片叶子,他们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他们迷路了。

那最可怕的答案就在这里了。

这是一片会长高的白森林。这是一片,上下左右前后,六个方向,旋转跳舞的白森林!

5

滴答滴答是永恒之处的天使,它心中有无数真理与预言,所以它来到这白森林,一开始就放弃了飞行。

金鬃神马杂沓地迈着步子,在原地停滞不前。

丹奥身后那几个小家伙睁开了眼睛,谁都不说话,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丹奥跳下马来,捡起那片叶子,细细地审视着。金鬃神马奔驰了那么久,而如今,他们又回到这片叶子这里,可是看周围的树木,不,树木已经全变了样子,不再是原来的树冠的形状。

有一个念头在丹奥心中猛地闪过,使丹奥的心兴奋地跳起来。

他望着周围这玲珑参差的白森林,他的目光透射过他眼睛上那层神奇的水膜捉,就可以看到某些物质的内里去!他于是惊讶地几乎叫出来!

那不是一片白森林!那不是一片吸了水分长大的树木簇拥起来的白森林!因为丹奥的目光透射而过,他却没有在那片森林的任何一棵树干、任何一片叶子上看到一滴水分!

这片会跳舞的白森林是假的!也许,它只是一片幻象而已!

而这片沾了汗水的落叶落在这里,纵然那假象的白森林向六个方向里跳舞,它也留在这里,一动都没有动过地方!

那么,水!仍旧是神奇的水,能够洞穿这假象,能够打破这幻景了!

丹奥兴奋地要跳起来,他走近来,拍拍金鬃神马的脑袋,对它说:“金鬃神马!我们再飞一回吧!”

他跳上马来,问格莱他们要回所有的水盅捉,双手捧着,双腿碰着金鬃神马的肚子,让它走动起来,再使劲儿碰它,碰它,直到金鬃神马再次四蹄离开了地面,再次开始飞驰,丹奥大喊着:“金鬃神马,这一回,你什么都不要看!你只盯紧了这六颗水盅捉飞奔吧!”

金鬃神马的双眼瞪得发亮!

丹奥念响了魔咒,两手猛向前一扬,将那六颗水盅捉撒出去,让它们刷刷地像流星一样飞出去,像流星一样穿越那恍惚腾挪的白色树木。这神奇的水盅捉不会再受那森林舞蹈的迷惑,他们只径直地向着前方飞行,飞行,穿越,穿越。六颗水盅捉的力量攒聚,就变成一颗指路的明星,一直引领着金鬃神马和丹奥他们向着前方奔驰而去。

6

他们顶着正午的阳光穿越过白森林,金鬃神马停下来,丹奥伸出双手,收回了那六颗水盅捉。他们回头看,却惊奇地发现,不,没有白森林,他们眼前,无论多遥远的地方,不,什么都看不见,那片无边无际的白森林,如烟如雾的白森林已经消失,你刚刚跨越过它,它就消失了!

可是,它的一根细细的树枝,刚刚还掠过幺罕的手、胳膊和肩膀。

幺罕手里捏着一片白森林的叶子。

幺罕回过头来,他给丹奥他们看。他想,把这片叶子留做永远的纪念吧,多么珍贵的纪念品。他把那片叶子放在手心里,盯着它,然后,就在他的视线里,那片叶子慢慢地,变没了,没有在他的手心留下一丝痕迹。

大家互相看着,说不出一句话。

他们继续往前走,不久,“蛇国”的城楼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蛇国?”小白蛇念着那城楼上的名字。

格莱他们说:“小白蛇,你好像回到故乡了!”

大家想,也许蛇国城门和大象国的城门是一样的,是否走进那城门的时候,也像一步迈进一幅画中?大家就跑到城门下去了。

丹奥站在那里,他向着城楼下的地底凝望,再次看见那深埋着的蛇国真正的界石,上面写着——“软弱怠惰之城”。

小白蛇因为走在最前面,他跑到城门下面那条中间线前,就停住了脚步。它说:“你们猜,我们会看到什么?”大家摇摇头。小白蛇扭过头来,带着好大的期望,向前猛一探头,就探到那条中间线的里面。

“啊!”小白蛇惊悚的一声,呼地退回来,嘣嘣跳着脚,大叫着。

“怎么了,怎么了?”大家也吓一跳,急忙问。

“没,没什么。”小白蛇说,翻翻眼睛,回头看一眼,拍着后脑壳,说,“好像我眼花了!”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