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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元氏长庆集》六十卷、《补遗》六卷(通行本)

唐元稹撰。稹事迹具《唐书》本传。考稹《与白居易书》,称“河东李明府景俭在江陵时,僻好仆诗章。仆因撰成卷轴。其中有旨意可观而词近古往者为‘古讽’。意亦可观而流在乐府者为‘乐讽’,词虽近古而止於吟写性情者为‘古体’。词实乐流而止於模象物色者为‘新题乐府’。声势沿顺,属对稳切者为‘律诗’,仍以五七言为两体;其中有稍存寄兴与讽为流者为‘律讽’”。又称“有悼亡诗数十首,艳诗百馀首。自十六时至元和七年,有诗八百馀首,成二十卷”。又称“昨巴南道中有诗五十首。又书中得七年以后所为向二百篇”。然则稹三十七岁之时已有诗千馀首。《唐书》本传称稹卒时年五十三。其后十六年中,又不知所作凡几矣。白居易作稹墓志,称“著文一百卷,题曰《元氏长庆集》”。

《唐书艺文志》又载有小集十卷。然原本已阙佚不传。此本为宋宣和甲辰建安刘麟所传,明松江马元调重刊。自一卷至八卷前半为古诗。八卷后半至九卷为伤悼诗。十卷至二十二卷为律诗。二十三卷为古乐府。二十四卷至二十六卷为新乐府。二十七卷为赋。二十八卷为策。二十九卷至三十一卷为书。三十二卷至三十九卷为表状。四十卷至五十卷为制诰。五十一卷为序记。五十二卷至五十八卷为碑志。五十九卷至六十卷为告祭文。其卷帙与旧说不符,即标目亦与自叙迥异,不知为何人所重编。前有麟序,称“稹文虽盛传一时,厥后浸以不显。惟嗜书者时时传录。某先人尝手自钞写,谨募工刻行”云云。则麟及其父均未尝有所增损。

盖在北宋即仅有此残本尔。

《白氏长庆集》七十一卷(通行本)

唐白居易撰。居易有《六帖》,已著录。案钱曾《读书敏求记》称所见宋刻居易集两本,皆题为《白氏文集》,不名《长庆集》。汪立名校刻《香山诗集》,亦谓宝历以后之诗不应概题曰“长庆”。今考居易尝自写其集,分置僧寺。据所自记,大和九年置东林寺者二千九百六十四首,勒成六十卷。开成元年置於圣善寺者三千二百五十五首,勒成六十五卷。开成四年置於苏州南禅院者凡三千四百八十七首,勒为六十七卷。皆题曰《白氏文集》。开成五年置於香山寺者凡八百首,合为十卷。则别题曰《洛中集》。惟长庆四年元稹作《白氏长庆集序》,称“尽徵其文,手自排纂,成五十卷,二千一百九十一首”。又称“明年当改元长庆,讫於是,因号曰《白氏长庆集》”。则《长庆》一集,特穆宗甲辰以前之作。

曾及立名所辨,不为无据。然《唐志》载《白氏长庆集》七十五卷,《宋志》亦载《白氏长庆集》七十一卷,而《白氏文集》之名转不著录。又高斯得《耻堂存稿》有《白氏长庆集序》。宋人目录传於今者,晁公武《读书志》、尤袤《遂初堂书目》、陈振孙《书录解题》,亦均作《白氏长庆集》。则谓宋刻必作《白氏文集》,亦未尽然。况元稹之序本为《长庆集》作,而《圣善寺文集记》中载有居易自注,称“元相公先作集序并目录一卷在外”。则《长庆集序》已移弁开成新作之目录。知宝历以后之诗文均编为《续集》,袭其旧名矣。未可遽以总题《长庆》为非也。其卷帙之数,晁公武谓《前集》五十卷,《后集》二十卷,《续集》五卷。今亡三卷,则当有七十二卷。陈振孙谓七十一卷之外又有《外集》一卷,亦当有七十二卷。而所标总数乃皆仍为七十一卷,与今本合,则其故不可得详。至彭叔夏《文苑英华辨证》谓集中《进士策问》第二道,俗本妄有所增。

又冯班《才调集评》亦称每卷首古调、律诗、格诗之目为重刻改窜。则今所行本已迥非当日之旧矣。

《白香山诗集》四十卷、附录《年谱》二卷(内府藏本)

国朝汪立名编。立名有《钟鼎字源》,已著录。唐白居易《长庆集》诗文各半。立名引宋祁之言,谓居易长於诗而他文未能称是,因别刊其诗,以成是集。

又据元稹序,谓长庆时所作仅前五十卷,其宝历以后所作不应概名以“长庆”。

(案立名此论未确,已详辨於《长庆集》下。)因即其归老之地,题曰《香山》。

参互众本,重加编次,定为《长庆集》二十卷,《后集》十七卷,《别集》一卷。

又采摭诸书为《补遗》二卷。而以新定《年谱》一卷、陈振孙旧本《年谱》一卷并元稹《长庆集序》一篇、《旧唐书》本传一篇冠於首。复采诸书之有关居易诗者,各笺注於其下。居易集在东林寺者,陆游《入蜀记》称宋时已佚,真宗尝令崇文院写校,包以斑竹帙,送寺。建炎中亦坏於兵。其传於世者,钱曾所云宋本莫知存佚。旧有明武定侯家刻本,今亦罕见。世所行者惟苏州钱氏、松江马氏二本,皆颇有颠倒讹舛。胡震亨《唐音丁签》所录,又分体琐屑,往往以一题割隶二卷,殊为丛脞。立名此本,考证编排,特为精密。其所笺释,虽不能篇篇皆备,而引据典核,亦胜於注书诸家漫衍支离,徒溷耳目。盖於诸刻之中特为善本。其书成於康熙壬午,朱彝尊、宋荦皆为之序云。

《鲍溶诗集》六卷、《外集》一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唐鲍溶撰。溶字德源。元和四年进士。其仕履未详。溶诗在后世不甚著。然张为作《主客图》,以溶为博解宏拔主。以李群玉为上入室,而为与司马退之二人同居入室之例。则当时固绝重之也。其集宋史馆旧本五卷,讹题鲍防。曾巩始据《唐文粹》、《唐诗类选》考正之。又以欧阳修本参校,增多三十三篇。合旧本共二百三十三篇,厘为六卷。晁公武《读书志》仍作五卷,称惟存一百九十三篇,馀皆佚。此本为江南叶裕家所钞,首有曾巩校上序。今核所录,惟《集外诗》一卷与曾巩新增三十三首之说合。其正集比巩序多一卷,而诗止一百四十五首。

盖旧本残阙,传写者离析卷帙,以足巩序之数,而忘《外集》一卷本在六卷中也。

《全唐诗》所录较此本多十六首,较晁本多二首,而较曾本尚少三十九首。则其集之佚者多矣。

《樊川文集》二十卷、《外集》一卷、《别集》一卷(内府藏本)

唐杜牧撰。牧字牧之,京兆万年人。太和二年登进士第。官至中书舍人。事迹附载《新唐书杜佑传》内。是集为其甥裴延翰所编。唐《艺文志》作二十卷。

晁氏《读书志》又载《外集》一卷。王士祯《居易录》谓旧藏杜集止二十卷,后见宋版本,雕刻甚精,而多数卷。考刘克庄《后村诗话》云:“樊川有《续别集》三卷,十八九皆许浑诗。牧仕宦不至南海,而别集乃有《南海府罢之作》。”则宋本《外集》之外又有《续别集》三卷。故士祯云然也。此本仅附《外集》、《别集》各一卷,有裴延翰序。又有宋熙宁六年田概序。较克庄所见《别集》尚少二卷,而《南海府罢之作》不收焉。则又经后人删定,非克庄所见本矣。范摅《云溪友议》曰:“先是,李林宗、杜牧言元、白诗体舛杂,而为清苦者见嗤,因兹有恨。牧又著论,言近有元、白者,喜为淫言媟语,鼓扇浮嚣,吾恨方在下位,未能以法治之。”《后村诗话》因谓牧风情不浅。如杜秋娘、张好好诸诗,(案杜秋诗非艳体,克庄此语殊误。)“青楼薄幸”之句,街吏平安之报,未知去元、白几何。比之以燕伐燕。其说良是。《新唐书》亦引以论居易。然考牧集无此论。惟《平卢军节度巡官李戡墓志》述戡之言曰:“尝痛自元和以来,有元、白诗者,纤艳不逞。非庄士雅人,多为其所破坏。流於民间,疏於屏壁。子父女母,交口教授。淫言媟语,冬寒夏热,入人肌骨,不可除去。吾无位,不得用法以治之。欲使后代知有发愤者,因集国朝以来类於古诗得若干首,编为三卷,目为唐诗。为序以导其志”云云。然则此论乃戡之说,非牧之说。或牧尝有是语,及为戡志墓,乃借以发之,故摅以为牧之言欤!平心而论,牧诗冶荡甚於元、白,其风骨则实出元、白上。其古文纵横奥衍,多切经世之务。《罪言》一篇,朱祁作《新唐书藩镇传论》实全录之。费衮《梁谿漫志》载:“欧阳修使子棐读《新唐书》列传,卧而听之。至《藩镇传叙》,叹曰:‘若皆如此传,笔力亦不可及。’”识曲听真,殆非偶尔。即以散体而论,亦远胜元、白。观其集中有读韩、杜集诗。又《冬至日寄小侄阿宜》诗曰:“经书刮根本,史书阅兴亡。高摘屈、宋艳,浓薰班、马香。李、杜泛浩浩,韩、柳摩苍苍。近者四君子,与古争强梁。”则牧於文章具有本末,宜其睥睨“长庆”体矣。

《姚少监诗集》十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唐姚合撰。合,宰相崇之曾孙也。登元和十一年进士第。调武功主簿,又为富平、万年二县尉。宝应中历监察殿中御史、户部员外郎。出为荆、杭二州刺史。

后为户、刑二部郎中,谏议大夫,陕、虢观察使。开成末,终於秘书少监。然诗家皆谓之姚武功,其诗派亦称武功体。以其早作《武功县诗》三十首,为世传诵,故相习而不能改也。合选《极玄集》,去取至为精审。自称所录为“诗家射雕手”,论者以为不诬。其自作则刻意苦吟,冥搜物象,务求古人体貌所未到。张为作《主客图》,以李益为清奇雅正主,以合为入室。然合诗格与益不相类,不知为何以云然。其集在北宋不甚显。至南宋“永嘉四灵”始奉以为宗。其末流写景於琐屑,寄情於偏僻,遂为论者所排。然由摹仿者滞於一家,趋而愈下,要不必追咎作始,遽惩羹而吹齑也。此本为毛晋所刻。分类编次,唐人从无此例,殆宋人所重编。晋跋称此为浙本,尚有川本,编次小异。又称得宋治平四年王颐石刻《武功县诗》三十首,其次序字句皆有不同。然则非唐时旧本审矣。

《李义山诗集》三卷(内府藏本)

唐李商隐撰。商隐字义山,怀州河内人。开成二年进士。释褐秘书省校书郎,调弘农尉。会昌二年又以书判拔萃。王茂元镇河阳,辟为掌书记。历佐幕府,终於东川节度判官、检校工部郎中。事迹具《唐书文艺传》。商隐诗与温庭筠齐名,词皆缛丽。然庭筠多绮罗脂粉之词,而商隐感时伤事,尚颇得风人之旨。故蔡宽夫《诗话》载王安石之语,以为“唐人能学老杜而得其藩篱者,惟商隐一人”。

自宋杨亿、刘子仪等沿其流波,作《西昆酬唱集》,诗家遂有西昆体。致伶官有挦撦之讥。刘攽载之《中山诗话》以为口实。元祐诸人,起而矫之。终宋之世,作诗者不以为宗。胡仔《渔隐丛话》至摘其《马嵬》诗、《浑河中》诗诋为浅近。

后江西一派渐流於生硬粗鄙,诗家又返而讲温、李。自释道源以后,注其诗者凡数家。大抵刻意推求,务为深解。以为一字一句皆属寓言,而《无题》诸篇穿凿尤甚。今考商隐《府罢》诗中有“楚雨含情皆有托”句,则借夫妇以喻君臣,固尝自道。然《无题》之中确有寄托者,“来是空言去绝踪”之类是也。有戏为艳体者,“近知名阿侯”之类是也。有实属狎邪者,“昨夜星辰昨夜风”之类是也。

有失去本题者,“万里风波一叶舟”之类是也。有与《无题》相连误合为一者,“幽人不倦赏”之类是也。其摘首二字为题,如《碧城》、《锦瑟》诸篇,亦同此例。一概以美人香草解之,殊乖本旨。至於流俗传诵,多录其绮艳之作。如集中《有感》二首之类,选本从无及之者。取所短而遗所长,益失之矣。

《李义山诗注》三卷、《附录》一卷(通行本)

国朝朱鹤龄撰。鹤龄有《尚书埤传》,已著录。李商隐诗旧有刘克、张文亮二家注本,后俱不传。故元好问《论诗绝句》有“诗家总爱西昆好,只恨无人作郑笺”之语。(案西昆体乃宋杨亿等摹拟商隐之诗,好问竟以商隐为西昆,殊为谬误。谨附订於此。)明末释道源始为作注。王士祯《论诗绝句》所谓“獭祭曾惊博奥殚,一篇《锦瑟》解人难。千秋毛郑功臣在,尚有弥天释道安”者,即为道源是注作也。然其书徵引虽繁,实冗杂寡要,多不得古人之意。鹤龄删取其什一,补辑其什九,以成此注。后来注商隐集者,如程梦星、姚培谦、冯浩诸家,大抵以鹤龄为蓝本,而补正其阙误。惟商隐以婚於王茂元之故,为令狐綯所挤,沦落终身。特文士轻於去就,苟且目前之常态。鹤龄必以为茂元党李德裕,綯父子党牛僧孺。商隐之从茂元为择木之智、涣邱之公,然则令狐楚方盛之时,何以从之受学?令狐綯见雠之后,何以又屡启陈情?新、旧《唐书》班班具在,鹤龄所论未免为回护之词。至谓其诗寄托深微,多寓忠愤,不同於温庭筠、段成式绮靡香艳之词,则所见特深,为从来论者所未及。惟所作年谱,於商隐出处及时事颇有疏漏,故多为冯浩注本所纠。又如《有感》二首咏文宗甘露之变者,引钱龙惕之笺,以李训、郑注为奉天讨,死国难。则触於明末珰祸,有激而言,与诗中“如何本初辈,自取屈氂诛。临危对卢植,始悔用庞萌”诸句,显为背触,殊失商隐之本旨。又重《有感》一首所谓“窦融表已来关右,陶侃军宜次石头”者,竟以称兵犯阙望刘从谏。汉十常侍之已事,独未闻乎?鹤龄又引龙惕之语不加驳正,亦未免牵就其词。然大旨在於通所可知,而阙所不知,绝不牵合新、旧《唐书》,务为穿凿。其摧陷廓清之功,固超出诸家之上矣。

《李义山文集笺注》十卷(通行本)

国朝徐树穀笺,徐炯注。树穀字艺初。康熙乙丑进士。官至山东道监察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