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四库全书总目提要_集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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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是荀鹤为人至不足道。其称杜牧之子,殆亦梁师成之依托苏轼乎?其诗最有名者为“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一联,而欧阳修《六一诗话》以为周朴诗。吴聿《观林诗话》亦称见《唐人小说》作朴诗,荀鹤特窃以压卷。然则此一联者,又如宝月之於柴廓矣。此集乃其初登第时所自编。诗多俗调,不称其名。以唐人旧集,流传已久,姑存以备一家。毛晋刻本前有顾云序。序末谓之《唐风集》。以下文不相属。盖旧本《唐诗纪事》载云此序,误连下条“荀鹤初谒梁王”云云六十四字为一条,晋不察而误并抄之,殊为疏舛。今刊除此段,以还其旧焉。

《徐正字诗赋》二卷(福建巡抚采进本)

唐徐寅撰。寅字昭梦,莆田人。乾宁元年进士及第。授秘书省正字。后依王审知幕府,归老延寿溪。所著有《探龙》、《钓矶》二集,共五卷。自《唐书艺文志》已不著录,诸家书目亦不载其名。意当时即散佚不传。此本仅存赋一卷,计八首。各体诗一卷,计三百六十八首。盖其后裔从《唐音统签》、《文苑英华》诸书裒辑成编,附刻家乘之后者,已非五卷之旧矣。其赋句雕字琢,不出当时程试之格。而刻意锻炼,时多秀句。集中《赠渤海宾贡高元固诗序》,称其国传写寅《斩蛇剑》、《御沟水》、《人生几何》三赋,至以金书列为屏幛。则当时亦价重鸡林矣。诗亦不出五代之格,体物之咏尤多。五言如“白发随梳少,青山入梦多”、“岁计悬僧债,科名负国恩”。七言如“丰年甲子春无雨,良夜庚申夜足眠”、“月明南浦梦初断,花落洞庭人未归”、“鶗鴂声中双阙雨,牡丹花畔六街尘”诸联,已为集中佳句。然当时文体,不过如斯。不能独责备於寅也。寅尝献赋於朱全忠,后忤全忠,乃遁归闽。非真有惓惓故主之思。乃与司空图、罗隐二人遥相倡和,有如臭味。又作《大夫松》诗曰:“争如涧底凌霜节,不受秦王号此官。”《马嵬》诗曰:“张均兄弟皆何在,却是杨妃死报君。”更似一饭不忘唐者。盖文士之言不足尽据,论世者所以贵考其实也。

《黄御史集》十卷、《附录》一卷(浙江汪启淑家藏本)

唐黄滔撰。滔字文江,莆田人。乾宁二年进士第。光化中除四门博士,寻迁监察御史里行,充威武军节度推官。王审知据有全闽,而终守臣节,滔匡正之力为多。《五代史》称审知好礼下士,王淡、杨沂、徐寅,唐时知名士多依之。独不及滔。《五代史》多漏略,不足据也。又集中有《祭南海南平王文》,称“崔员外昨持礼币,尝诣门墙,爰蒙执手之欢,宏叙亲仁之旨”云云。乃为王审知祭刘隐而作。案隐初封大彭王,进封南平王,再进封南海王。据《五代会要》,南海之封在隐卒后一月,故此文尚称南平王。说者或以高季兴亦封南平,又不知此文为代审知所作,遂谓滔曾应高氏之聘。亦考之未审矣。《唐书艺文志》载滔集十五卷,又《泉山秀句》三卷。并已散佚。此本卷首有杨万里及谢谔序。万里序谓“滔裔孙永丰君自言此集久逸,其父考功公始得之,仅四卷而已。其后永丰君又得诗文五卷於吕夏卿家。又得逸诗於翁承赞家。又得铭碣於浮屠、老子之宫。

编为十卷”。是为淳熙初刻。后再刻於明正德,三刻於万历,四刻於崇祯。此本即崇祯刻也。集中文颇赡蔚,诗亦有贞元、长庆之遗。虽不及罗隐、司空图,而实非徐寅诸人之所及。其《颍川陈先生集序》称:“天复元年,某叨闽相之辟。”

考乾宁四年,唐以福州为威武军,拜审知节度使,累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琅邪王。至梁太祖即位,乃封闽王,仍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滔称闽相而不称王,则所谓规正审知使守臣节者,是亦一证也。末有《附录》一卷。又载滔裔孙补遗文一篇。补字季全,绍兴中进士,历官安溪县令。所著《诗解》、《九经解》、《人物志》等书,皆失传。惟此篇仅存,故附滔集以行世云。

《罗昭谏集》八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唐罗隐撰。隐有《两同书》,已著录。考《吴越备史》隐本传云,隐有《江东甲乙集》、《淮海寓言》及《谗书后集》,并行於世。郑樵《通志艺文略》载《罗隐集》二十卷,《后集》三卷,又有《吴越掌记集》三卷。至陈振孙《书录解题》,则《甲乙集》仅十卷,而《后集》反有五卷,又多《湘南集》三卷。

且注《甲乙集》皆诗,《后集》有律赋数首,《湘南集》乃长沙幕中应用之文。

隐又有《淮海寓言》及《谗书》等,求之未获云云。据此,则不特《吴越掌记集》不传,即《淮海寓言》、《谗书》二种,振孙且不得见矣。此本为康熙初彭城知县张瓒所刻。后有瓒跋云:“昭谏诸集,今不复见,仅得《江东集》抄本於邑人袁英家。嗣后得《甲乙集》刻本,合而读之,虽全集不获尽睹,窥豹者已得一斑矣。”盖出於后人所掇拾,非旧帙也。所载诗四卷,又有杂文一卷。诗与毛晋所刻《甲乙集》合,杂文则不知原在何集。其《湘南集》仅存自序一篇,列於卷中。

序谓《湘南》文失落於马上军前,仅分三卷,而举业祠祭亦与焉。今杂文既无长沙应用之作,亦无举业祠祭之文。惟诸启多作於湖南,或即《湘南集》中之遗欤。

《文苑英华》有隐《秋云似罗赋》一篇,盖即后集之律赋,此本失载。则所采亦尚遗漏矣。第七卷末一篇为《广陵妖乱志》。前十一篇疑即《淮海寓言》之文也。

第八卷有《两同书》十篇,《唐志》著录。其说以儒、道为一致,故曰“两同”。

似乎《谗书》之外,又有此书者。其异同则不可考矣。隐不得志於唐。迨唐之亡也,梁主以谏议大夫召之,拒不应。又力劝钱镠讨梁。事虽不成,君子韪之。其诗如《徐寇南逼感事献江南知己》一首、《即事中元甲子》一首、《中元甲子以辛丑驾幸蜀》四首,皆忠愤之气溢於言表,视同时李山甫、杜荀鹤辈有鸾枭之分。

虽残阙之馀,犹为艺林所宝重,殆有由矣。

《白莲集》十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唐释齐已撰。齐已,益阳人。自号衡岳沙门。宋人注杜甫《己上人茅斋》诗,谓齐己与杜甫同时,其谬不待辨。旧本题为梁人,亦殊舛讹。考齐己尝依高季兴为龙兴寺僧正。季兴虽尝受梁官,然齐己为僧正时,当龙德元年辛巳,在唐庄宗入洛之后矣。集中己称季兴为南平王,而陶岳《五代史补》载徐东野在湖南幕中赠齐己诗,称“我唐有僧号齐己”。安得谓为梁人耶?是集为其门人西文所编,首有天福三年孙光宪序。前九卷为近体,后一卷为古体。古体之后又有绝句四十二首,疑后人采辑附入也。唐代缁流能诗者众。其有集传於今者,惟皎然、贯休及齐己。皎然清而弱。贯休豪而粗。齐己七言律诗不出当时之习。及七言古诗以卢仝、马异之体缩为短章,诘屈聱牙,尤不足取。惟五言律诗居全集十分之六。

虽颇沿武功一派,而风格独遒。如《剑客》、《听琴》、《祝融峰》诸篇,犹有大历以还遗意。其绝句中《庚午年十五夜对月》诗曰:“海澄空碧正团圞,吟想玄宗此夜寒。玉兔有情应记得,西边不见旧长安。”惓惓故君,尤非他释子所及。

宜其与司空图相契矣。

《禅月集》二十五卷、《补遗》一卷(内府藏本)

唐释贯休撰。贯休字德隐,姓姜氏,兰谿人。旧本题曰梁人。案贯休初以乾宁三年依荆帅成汭。后历游高季兴、钱镠间。晚乃入蜀依王建。至乾德癸未卒,年八十一。终身实未入梁,旧本误也。陶岳《五代史补》称贯休《西岳集》四十卷,吴融序之。然集末载其门人昙域后序,编次歌诗文赞为三十卷,则岳亦误记矣。此本为宋嘉熙四年兰谿兜率寺僧可灿所刊,毛晋得而重刊之。仅诗二十五卷,岂佚其文赞五卷耶?《补遗》一卷,亦晋所辑。然所收佚句如“朱门当大道,风雨立多时”一联,乃《赠乞食僧》诗。今在第十七卷之首,但“道”作“路”,“雨”作“雪”耳。晋不辨而重收之,殊为失检。《文献通考》别载《宝月集》一卷,亦云贯休作,今已不传。然昙域不云有此集,疑马端临或误。毛晋又云《西岳集》或作《南岳集》。考贯休生平未登太华,疑南岳之名为近之。西字或传写误也。又书籍刊版始於唐末,然皆传布古书,未有自刻专集者。昙域后序作於王衍乾德五年,称检寻稿草及闇记忆者约一千首,雕刻成部。则自刻专集自是集始,是亦可资考证也。

《浣花集》十卷、《补遗》一卷(编修汪如藻家藏本)

唐韦庄撰。庄字端己,杜陵人。乾宁九年第进士。授校书郎,转补阙。后仕蜀王建,至吏部侍郎同平章事。《文献通考》载庄集五卷。此本十卷,乃毛晋汲古阁所刻。为庄弟蔼所编,前有蔼序。疑后人析五为十,故第十卷仅诗六首也。

末为《补遗》一卷,则毛晋所增。然如《癸丑年下第献新先辈》一首,既见於卷八,又入《补遗》,殊为失检。《全唐诗》所录较此本多《勉儿子即事》等篇共三十馀首。盖蔼序作於癸亥年六月,为唐昭宗之天复三年。庄方得杜甫草堂,故以名集。自是以后,篇什皆未载焉。故往往散见於诸书,后人递有增入耳。

《广成集》十二卷(浙江汪汝瑮家藏本)

蜀杜光庭撰。光庭有《了证歌》,已著录。《宋史艺文志》载光庭《广成集》一百卷,又《壶中集》三卷。《通志艺文略》载《光庭集》三十卷。今此本十二卷,仅表及斋醮文二体。《十国春秋》所载《序毛仙翁略》文一篇,又《泸州刘真人碑记》、《青城县重修冲妙观碑记》、《云昇宫广云外尊师碑记》、《三学山功德碑文》诸目,皆不载集中。盖残阙之馀,已非完本也。考《通鉴》载蜀主以光庭为谏议大夫,而集有《谢除户部侍郎表》,史并不言其为此官。又《通鉴》载王宗绾取宝鸡、岐,保胜节度使李继岌降,复姓名为桑弘志。而集中《贺收复陇州表》称:“节度使桑简以手下兵士归降。”是弘志又名简,而史不之及。又有《贺太阳当亏不亏表》,称“今月一日丁未巳时,太阳合亏於轸十一度”。今以史志核之,蜀高祖永平元年正月丁亥朔、后主乾德三年六月乙卯朔、五年十月辛未朔,皆当日食,而独无丁未日。蜀用胡秀林永昌历,或其法与中国不同。是可以备参考。又其在唐末时为王建所作醮词,有称川主相公者,有称司徒者,有称蜀王者,有称太师者。考之於史,建以西川节度同平章事守司徒,封蜀王,一一皆合。而独失载其太师之号。又有称汉州尚书王宗夔、镇江侍中王宗黯者,二人皆王建养子。《十国春秋》具详其官,而独不纪其尝为汉州刺史、镇江军节度使。又有《越国夫人为都统宗侃还愿词》,称“俯迫孤城,遽淹旬月,俄开壁垒,大破凶狂,成扫荡之功,副圣明之奖”云云。而史记王宗侃为北路行军都统伐岐,青泥镇之战,侃兵大败,为蜀主所责,无功而还。与所言全不相合。

光庭骈偶之文,词颇赡丽,而多涉其教中荒诞之说,不能悉轨於正。独五季文字阙略,集中所存,足与正史互证者尚多。故具录之,以为稽考同异之助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