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四库全书总目提要_集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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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明徐溥撰。溥字时用,宜兴人,景泰甲戌进士,官至华盖殿大学士,谥文靖,事迹具《明史》本传。溥於孝宗时在内阁十二年,与刘健、谢迁等协心辅治,不立异同。然於事有不可者,侃侃力争,多所匡正。如谏止李华复官,执奏不撰《三清乐章》,因视朝渐晏,上疏抗论,并著谠直之节。孝宗时朝廷清暇,海内小康,论者谓溥等襄赞之力为多。今集中奏议尚存,其指事陈言,委曲恳至,具见老成忧国之忱,与隆、万后以讦激取名,嚣争立党者,词气迥殊。盖有明盛时,士大夫风气如是也。至其他作,则颇多应俗之文,结体亦嫌平衍。盖当时台阁一派,皆以舂容和雅相高,流波渐染,有莫知其然而然者。王鏊《震泽纪闻》曰:“徐溥在翰林,不以文学名。及在内阁,承刘吉恣威福、报私怨之后,一以安靖调和中外,海内宁平。行政不必出於己,惟其是;用人不必出於己,惟其贤。时称休休有大臣之度”云云。是文章不如器量,当时已有公评。然有德之言,终与涂饰字句者异,是又不能不以其器量重其文章矣。

《椒邱文集》四十四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何乔新撰。乔新有《周礼集注》,已著录。《明史》乔新本传载其历仕中外,多著政绩,又以气节刚方为万安刘吉所排,故迄不得大用。又载江西巡抚林俊为乔新请谥时,中旨诘乔新致仕之由。给事中吴世忠为讼冤,以邹鲁之劾乔新,比於蒋之奇劾欧阳修、胡纮劾朱子。是诚太过。然核其立朝始末,岳岳怀方,在成化、弘治之间,不能不谓之名臣也。是集前三卷为策略,盖科举之学;次五卷为史论;次十二卷为杂文;次十四卷为诗;次六卷为碑、诔;次三卷为奏议。

《外集》一卷,则往来赠答之文,为婺源余莹所编辑。乔新不以文章名,而所作详明剀切,直抒胸臆。学问经济,实具见於斯。史称其博综群籍,闻异书辄借钞,积三万馀帙,皆手自校雠,著述甚富。则有本之言,固宜与枵腹高谈者异矣。

《石田诗选》十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沈周撰。周有《石田杂记》,已著录。此集不标体制,不谱年月,但分《天文》、《时令》等三十一类,盖仿宋人分类杜诗之例。据慈谿《张鈇跋》,盖其友光禄寺署丞华汝德所编也。顾元庆《夷白斋诗话》载,都穆学诗於周,尝作《节妇诗》,有“青灯泪眼枯”句。周以礼寡妇不夜哭,议“灯”字未稳,是周於诗律不为不细。然周以画名一代,诗非其所留意。又晚年画境弥高,颓然天放,方圆自造,惟意所如。诗亦挥洒淋漓,自写天趣,盖不以字句取工。徒以<木妻>心邱壑,名利两忘。风月往还,烟云供养,其胸次本无尘累。故所作亦不琱不琢,自然拔俗,寄兴於町畦之外,可以意会而不可加之以绳削。其於诗也,亦可谓教外别传矣。都穆《南濠诗话》称其《咏钱》、《咏门神》、《咏帘》、《咏混堂》、《咏杨花》、《咏落花》诸联,皆未免索之於句下。盖穆於诗所得不深,故所见止是也。集前有《吴宽序》,称其诗馀发为图绘,妙逼古人。核实而论,周固以画之馀事溢而为诗,非以诗之馀事溢而为画。宽序其诗,故主诗而宾画耳。又有李东阳《后序》。东阳与周不相识,时已为大学士,与周势分悬隔,以吴宽尝以写本示之,重其为人,故越三十年后又补为作之。然二《序》皆为全集而作,华汝德刊此选本时,仍而录之,非序此本者也。

《东园文集》十三卷、《续编》一卷(福建巡抚采进本)

明郑纪撰。纪字廷纲,别号东园,仙游人。天顺庚辰进士,官至南京户部尚书。是集前四卷为经筵讲章及奏议,后九卷为杂文。《续编》一卷,凡文二十一篇,则国朝康熙初其九世孙梁英等所续辑也。纪入翰林后,归卧屏山,读书二十馀年。生平为文,无构思,无易稿。为人取去,亦不复问。门人吴濂称其文甚类老泉。其气昌,其思深,其辞正而不阿,其辨博而不杂。今观集内所载诸奏疏,皆恺挚详明,切中时政,诸体文亦多属有关世教之言。《续编》内有《归田咨目》十条,皆兢兢以礼法自持。盖其人品端谨,亦有足重者焉。

《怀麓堂集》一百卷(兵部侍郎纪昀家藏本)

明李东阳撰。东阳有《东祀录》,已著录。东阳依阿刘瑾,人品事业,均无足深论,其文章则究为明代一大宗。自李梦阳、何景明崛起弘、正之间,倡复古学,於是文必秦汉,诗必盛唐,其才学足以笼罩一世,天下亦响然从之,茶陵之光焰几烬。逮北地、信阳之派转相摹拟,流弊渐深,论者乃稍稍复理东阳之传,以相撑拄。盖明洪、永以后,文以平正典雅为宗,其究渐流於庸肤。庸肤之极,不得不变而求新。正、嘉以后,文以沉博伟丽为宗,其究渐流於虚憍。虚憍之极,不得不返而务实。二百馀年,两派互相胜负,盖皆理势之必然。平心而论,何、李如齐桓、晋文,功烈震天下,而霸气终存。东阳如衰周、弱鲁,力不足御强横,而典章文物尚有先王之遗风。殚后来雄伟奇杰之才,终不能挤而废之,亦有由矣。

其集旧版已毁。此本为国朝康熙壬戌茶陵州学正廖方达所校刻。凡《诗稿》二十卷,《文稿》三十卷,《诗后稿》十卷,《文后稿》三十卷。又《杂稿》十卷,曰《南行稿》,曰《北上录》,曰《经筵讲读》,曰《东祀录》,曰《集句录》,曰《哭子录》,曰《求退录》,凡七种。其《诗后稿》本十卷,《张鸿烈跋》作二十卷,笔误也。前有正德丙子《杨一清序》,及东阳《自序》。然《自序》为拟古乐府作,不为全集作,后人移弁全集耳。

《清谿漫稿》二十四卷(浙江汪汝瑮家藏本)

明倪岳撰。岳字舜咨,钱塘人,徙居上元,南京礼部尚书谦之子也。登天顺甲申进士,官至吏部尚书,谥文毅。事迹具《明史》本传。岳承其家学,研精典籍。明代父子俱入翰林,官九列,俱有文集传世者,以倪氏为首。其居官不徇名誉,铨政平允,与王恕、彭韶等俱为孝宗时名臣。史称其为礼部长贰时,礼文制度,率待岳而决,论事未尝苟同。前后陈请百馀事,军国弊政,剔抉无遗。疏出,人多传录之。今集中疏议共五十九篇,与所谓百馀事者不合,疑刊集时已有所删择。然如《正祀典》、《陈灾异》及《论西北用兵》诸奏,皆建白之最大者,已具在其中,所言简切明达,得告君之体,颇有北宋诸贤奏议遗风。他文亦浩翰流转,不屑为追章琢句之习。盖当时正人在位,为明治全盛之时。故岳虽不以文名,而乘时发抒,类皆经世有本之言,如布帛菽粟之切於日用,亦可知文章之关乎气运矣。

《康斋文集》十二卷(江苏周厚堉家藏本)

明吴与弼撰。弼字子傅,临川人,天顺元年以忠国公石亨荐,徵至京师,授左春坊左谕德,辞不就职,诏行人护送归,事迹具《明史儒林传》。其集初刻於抚州,凡四卷,岁久漫漶。此本乃崇祯壬申江南提学副使陈维新所刻。分为诗七卷,奏疏、书、杂著一卷,序一卷,记一卷,目录一卷,跋、赞、铭、启、墓志、墓表、祭文一卷。其诗自永乐庚寅至正统辛酉,皆编年。以下则有《洪都稿》、《游金陵稿》、《適上饶稿》、《金台往复稿》、《西游稿》、《適闽稿》、《东游稿》、《东游饶州稿》诸名,而所注某稿止此之后,又有附赘之诗,盖亦以编年续入者也。与弼出处之间,物论颇有异同。尹直作《琐缀录》,诋之尤力。

虽不免恩怨之口,然为石亨作族谱跋,称“天顺戊寅七月二十一日门下士崇仁吴与弼拜观”。其文今载十二卷中,决非尹直所窜入。《陈维新序》引薛瑄受知王振为解,《刘世节序》又引孔子欲见佛肸为解,究不能厌天下之心也。其讲学之功,备见於日录。第一条即称乙巳梦见孔子、文王。第二条又称梦见朱子。后又称丙子三月初一日梦访朱子。五月二十五夜梦孔子之孙奉孔子之命来访。辛巳食后倦寝,梦朱子父子来枉顾。此犹可云向慕之极,因心生象,於理亦或有之。至称新居栽竹夜归,其妻亦梦一老人,携二从者,云孔夫子到此相访,则无乃其妻戏侮弄之,而与弼不觉欤。观其称随处惟叹圣人难学,又称一味学圣人,克其不似圣人者。其高自位置,真可谓久假而不归,乌知其非有也。然与弼之学,实能兼采朱、陆之长,而刻苦自立。其及门弟子陈献章得其静观涵养,遂开白沙之宗。

胡居仁得其笃志力行,遂启馀干之学。有明一代,两派递传,皆自与弼倡之,其功未可以尽没。其诗文亦皆淳实近理,无后来滉漾恣肆之谈。又不得以其急於行道,躁於求名,遂并其书而诋之也。

《楼居杂著》一卷、《野航诗稿》一卷、《野航文稿》一卷、《附录》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朱存理撰。存理有《旌孝录》,已著录。据文徵明作《存理墓志》,称所著有《野航集》,不言卷数。存理自作募刻诗疏,称选得一百首之外。沈周题其《诗稿》,亦有“虽止百篇诸体备,不拘一律大方谐”句,知其集不过一卷。

《千顷堂书目》载其《野航渔歌》、《鹤岑集》二种,亦不言卷数,盖已久佚。

是编为其族孙观潜所辑。惟《楼居杂著》一卷为当时原帙。凡题跋二十二篇,引一篇,逸事一篇,记二篇,尺牍二篇,募疏二篇,然杂乱无次第。又以王鏊《募造野航疏》一篇窜入其中,殊不可解。《诗稿》、《文稿》各一卷,则观潜采掇诸书而成。《诗稿》仅十四首,其中一为佚句,一为联句,实止十二首,仍冠以杨循吉、祝允明二《序》。《文稿》亦仅十篇,而见於《吴都文粹续集》者八,益以欣赏编所载一跋及顾氏憩贤堂所藏一帖而已。《附录》一卷,杂录存理逸事及诸家诗文为存理而作者,而以观潜跋语终焉。存理嗜古,精赏鉴。杂著中如《题云林子诗后》、《跋席上腐谈》、《跋夷白斋稿》、《跋夷白斋拾遗》、《书杨铁崖遗文》、《书吾氏类集》、《跋鸣鹤馀音后》诸篇,皆足以考证诸书之始末。诗文则皆散佚之馀,不足以尽所长,姑附存以备一家耳。何良俊《四友斋丛说》记当时盛推其“万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几见月当头”句,其事今载《附录》中。然二语格意殊卑,不审何以传诵。折杨皇荂,嗑然而笑,殊不足为存理重。盖成、弘之际,大抵沿台阁旧体。故见一本色之语,遽觉耳目一新,而不知实非其至也。

卷一百七十一集部二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