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楼下身影的眸色愈发柔和,英挺的鼻梁下,双唇勾勒出完美的弧度,摒弃了那份清冷和疏离,只有愉悦的音调。
楼下,她蓦然抬头,朝着他所在的位置投来目光,硕大的墨镜此刻看来,也只是模糊的黑点。
只是,她仰望高楼的这一幕,却像一道烙印让他刻骨铭心,仿佛与记忆中的某一幕重合在一起。
话筒间,一缕微不可闻的轻叹在空气中飘散,他说:“我们结婚吧。”
闵婧选择了当一只懦弱的鸵鸟,在陆少帆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后。
他只是短短五字,却将她的冷静击溃成碎片,落荒而逃。
“你去哪里了?”
回到住处,闵婧还没有拿出钥匙,门就自动开了,甄妮依靠在门边,斜着脑袋,痞痞地望着她。
闵婧眯眸一笑,脱了鞋,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甄妮懒散地躺回摇椅上,盘着双腿,将旁边小圆桌上的一个文件袋丢给了坐在沙发上的闵婧。
“签证已经下来了,公司那边和《诀别》的剧组联系好了,明天,就走。”
“这么急?”削平果的动作一滞,略显不豫地看向正在啃八卦杂志的甄妮,“不是说要一礼拜后么?”
甄妮无奈地耸肩,嚼着口香糖嘟囔道:“那边导演说想抢占先机,早去也可以和外国的影视公司交流交流,而且,欧冉枫近期也在本市,不用单独办理他的出国事宜,所以咯,时间就提早了。”
闵婧不再作响,只是垂头削着苹果,算是默认了剧组的安排。
若她真的打算和陆少帆结婚,那明天她是不该去的,于情于理,她都该留下来和陆少帆讨论这件终身大事。
可是,耳畔回响起陆少帆轻幽的回复,她的脑袋瓜就轰地一声炸开,模糊得茫茫然。
这次的求婚就像是她踩进一个地雷区中,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以为只有一个危险地带,当脚落地的瞬间,才发现,这场荒诞的求婚,是一个危险的禁区,而她,却无法再走出,被陆少帆的答案禁锢在了雷区。
一次失败的爱情,让她输得体无完肤,也输得忘记了爱人的方式。
她对纪陌恒的爱,太过于绝对,盲目,才会在败北后不知所措,他的冷嘲热讽在时刻提醒着她,绝对的付出换来的只有无尽的伤害,那么,对于陆少帆呢?
一场无爱婚姻,换来的又会是什么?
她和陆少帆若是真的结合,既非爱,那定是为利,诚如她所说,她可以带给他更大的价值,他也可以给予她无上的荣耀。
甚至可以打击纪陌恒。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报复的仇恨感让她心口一紧,苦涩地一笑,只是一秒钟,便否决了这个念想。
曾经无数个夜晚,她彻夜难眠,将可以报复那个男人的方法在脑海中罗列开来,幻想着如何才能让他痛不欲生,可是,当这个机会摆在她面前时,才发现,时过境迁,报复,只是让她在仇恨的沼泽中沉溺。
现在,她的心就像一个蚕蛹,一圈一圈用蚕丝包裹起来,不允许外人的进入或窥觊,更怕有人看穿她的过去。
陆少帆太过睿智,她害怕自己在他面前会成为一张白纸,那时,所承受的痛恐怕比纪陌恒的无情更重。
坐在床侧,望着窗外的夜景,霓虹灯的幻美,点缀了黑夜的单调,她却无心欣赏,纷乱的心绪在看到手机上的一条短信时,更是起了波澜起伏。
“不早了,早点休息!”
他怎么知道她还没有睡觉?瞟了眼床柜上的闹钟,23点40分,他猜到她在为今天的事纠结?
盯着发亮的屏幕,短信下方的署名是陆少帆,像是担心她不知道是谁,特意的标注,细心的举动却让她有些心慌。
烫手般将手机往床上一扔,急促地起身,快步走到窗前,望着安静的美丽夜景,心脏却紊乱地跳动,眉间,是难以遮掩住的纠结。
倏然回身,神色复杂地盯着手机,不知该不该过去拿起它。
如果一开始闵婧对陆少帆就存在着愧疚,那现在,她算是无地自容了。
她只是利用他来抗拒父亲的干涉,并没有真的想要与他在结婚证上签上各自的名字,他的答案,完全不在她的计划范围之内,可以说,陆少帆就像一个侵入者,夺走了她对自己人生的主导权。
对纪陌恒的爱,她是发起者,也是主导者,既然不爱,那就转身,可是,对陆少帆,貌似很多事都由不得她来说开始,或者结束,她反而更像是被动者,照着他给的的剧本来演下去。
高贵如陆少帆,像站在云端的神,而她,就像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任他摆布。
突然领悟的意识让她有些不安焦躁,她不可以任由事情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下去,或许,在陆少帆当真之前,她就该义正言辞地拒绝!
闵婕对他,已经是一道伤口,她要是再补上一道,好脾气如陆少帆,估计也会爆发。
像是下定什么决心,几步走到床边,重重地坐下,俯身抓过手机,脑袋一热,输出了一条短信。
“我明天飞好莱坞。”
夜晚很寂静,她死气沉沉地瘫倒在床上,手中紧紧捏着的是没有一丁点动静的手机。
半个小时了,在她发出那条信息后,他没有任何的回复。
意识愈来愈清晰,侧头盯着愈发漆黑的夜空,她没有丝毫的睡意,眼角却时不时地瞟向手机,期待它响起却又害怕它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