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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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明以武功定天下,革元旧制,自京师达于郡县,皆立卫所。外统之都司,内统于五军都督府,而上十二卫为天子亲军者不与焉。征伐则命将充总兵官,调卫所军领之,既旋则将上所佩印,官军各回卫所。盖得唐府兵遗意。文皇北迁,一遵太祖之制,然内臣观兵,履霜伊始。洪、宣以后,狃于治平,故未久而遂有土木之难。于谦创立团营,简精锐,一号令,兵将相习,其法颇善。宪、孝、武、世四朝,营制屡更,而威益不振。卫所之兵疲于番上,京师之旅困于占役。驯至末造,尺籍久虚,行伍衰耗,流盗蜂起,海内土崩。宦竖降于关门,禁军溃于城下,而国遂以亡矣。今取其一代规制之详,及有关于军政者,著于篇。

京营侍卫上直军(皇城守卫京城巡捕)四卫营京军三大营,一曰五军,一曰三千,一曰神机。其制皆备于永乐时。

初,太祖建统军元帅府,统诸路武勇,寻改大都督府。以兄子文正为大都督,节制中外诸军。京城内外置大小二场,分教四十八卫卒。已,又分前、后、中、左、右五军都督府。洪武四年,士卒之数,二十万七千八百有奇。

成祖增京卫为七十二。又分步骑军为中军,左、右掖,左、右哨,亦谓之五军。岁调中都、山东、河南、大宁兵番上京师隶之。设提督内臣一,武臣二,掌号头官二,大营坐营官一,把总二,中营坐营官一,马步队把总各一。左右掖、哨官如之。又有十二营,掌随驾马队官军,设把总二。又有围子手营,掌操练上直叉刀手及京卫步队官军,设坐营官一,统四司,以一、二、三、四为号,把总各二。又有幼官舍人营,掌操练京卫幼官及应袭舍人,坐营官一,四司把总各一。

此五军营之部分也。已,得边外降丁三千,立营分五司。一,掌执大驾龙旗、宝纛、勇字旗、负御宝及兵仗局什物上直官军。一,掌执左右二十队勇字旗、大驾旗纛金鼓上直官军。一,掌传令营旗牌,御用监盔甲、尚冠、尚衣、尚履什物上直官军。一,掌执大驾勇字旗、五军红盔贴直军上直官军。一,掌杀虎手、马轿及前哨马营上直明甲官军、随侍营随侍东宫官舍、辽东备御回还官军。提督内臣二,武臣二,掌号头官二,坐司官五,见操把总三十四,上直把总十六,明甲把总四。此三千营之部分也。已,征交阯,得火器法,立营肄习。提督内臣、武臣,掌号头官,皆视三千营,亦分为五军。中军,坐营内臣一,武臣一。其下四司,各监枪内臣一,把司官一,把总官二。左右掖、哨皆如之。又因得都督谭广马五千匹,置营名五千下,掌操演火器及随驾护卫马队官军。坐营内臣、武臣各一,其下四司,各把司官二。此神机营之部分也。居常,五军肄营阵,三千肄巡哨,神机肄火器。大驾征行,则大营居中,五军分驻,步内骑外,骑外为神机,神机外为长围,周二十里,樵采其中。三大营之制如此。

洪熙时,始命武臣一人总理营政。宣德五年,以成国公朱勇言,选京卫卒隶五军训练。明年,命科道及锦衣官核诸卫军数。帝之征高煦及破兀良哈,皆以京营取胜焉。正统二年,复因勇言,令锦衣等卫、守陵卫卒存其半,其上直旗校隶锦衣督操,馀悉归三大营。土木之难,京军没几尽。

景帝用于谦为兵部尚书,谦以三大营各为教令,临期调拨,兵将不相习,乃请于诸营选胜兵十万,分十营团练。每营都督一,号头官一,都指挥二,把总十,领队一百,管队二百。于三营都督中推一人充总兵官,监以内臣,兵部尚书或都御史一人为提督。其余军归本营,曰老家。京军之制一变。英宗复辟,谦死,团营罢。

宪宗立,复之,增为十二。成化二年复罢。命分一等、次等训练。寻选得一等军十四万有奇。帝以数多,令仍分十二营团练,而区其名,有奋、耀、练、显四武营,取、果、效、鼓四勇营,立、伸、扬、振四威营。命侯十二人掌之,各佐以都指挥,监以内臣,提督以勋臣,名其军曰选锋。不任者仍为老家以供役,而团营之法又稍变。二十年,立殚忠、效义二营;练京卫舍人、余丁。二营,永乐间设,后废,至是复设。未几,以无益罢。帝在位久,京营特注意,然缺伍至七万五千有奇,大率为权贵所隐占。又用汪直总督团营,禁旅专掌于内臣,自帝始也。

孝宗即位,乃命都御史马文升为提督。是时营军久苦工役。成化末,余子俊尝言之,文升复力陈不可。又请于每营选马步锐卒二千,遇警征调。且遵洪、永故事,五日一操,以二日走阵下营,以三日演武。从之。时尚书刘大夏陈弊端十事,复奏减修乾清宫卒。内臣谓其不恤大工,大学士刘健曰:“爱惜军士,司马职也。”帝纳之。会户部主事李梦阳极论役军之害,并及内臣主兵者。以语侵寿宁侯,下诏狱,遂格不行。

武宗即位,十二营锐卒仅六万五百余人,稍弱者二万五千而已。给事中葛嵩请选五军、三千营精锐归团练,而存八万余人于营以供役。惠安伯张伟谬引旧制以争,事遂已,隐占如故。寘鐇反,太监张永将京军往讨,中官权益重。及流寇起,边将江彬等得幸,请调边军入卫。于是集九边突骑家丁数万人于京师。

名曰外四家。立两官厅,选团营及勇士、四卫军于西官厅操练,正德元年所选官军操于东官厅。自是两官厅军为选锋。而十二团营且为老家矣。武宗崩,大臣用遗命罢之。当是时,工作浩繁,边将用事,京营戎政益大坏。给事中王良佐奉敕选军,按籍三十八万有奇,而存者不及十四万,中选者仅二万余。

世宗立,久之,从廷臣言,设文臣知兵者一人领京营。是时额兵十万七千余人,而存者仅半。专理京营兵部尚书李承勋请足十二万之数。部议遵弘治中例,老者补以壮丁,逃、故者清军官依期解补。从之。十五年,都御史王廷相提督团营,条上三弊:一,军士多杂派,工作终岁,不得入操。虽名团营听征,实与田夫无异。二,军士替代,吏胥需索重贿,贫军不能办,老羸苟且应役,而精壮子弟不得收练。三,富军惮营操征调,率贿将弁置老家数中,贫者虽老疲,亦常操练。语颇切中。既而两郊九庙诸宫殿之工起,役军益多。兵部请分番为二,半团操,半放归,而收其月廪雇役。诏行一年。自后边警急,团营见兵少,仅选骑卒三万,仍号东西官厅。馀者悉老弱,仍为营帅、中官私役。

二十九年,俺答入寇,兵部尚书丁汝夔核营伍不及五六万人。驱出城门,皆流涕不敢前,诸将领亦相顾变色。汝夔坐诛。大学士严嵩乃请振刷以图善后。吏部侍郎王邦瑞摄兵部,因言:“国初,京营劲旅不减七八十万,元戎宿将常不乏人。自三大营变为十二团营,又变为两官厅,虽浸不如初,然额军尚三十八万有奇。今武备积驰,见籍止十四万余,而操练者不过五六万,支粮则有,调遣则无。

比敌骑深入,战守俱称无军。即见在兵,率老弱疲惫、市井游贩之徒,衣甲器械取给临时。此其弊不在逃亡,而在占役;不在军士,而在将领。盖提督、坐营、号头、把总诸官,多世胄纨袴,平时占役营军,以空名支饷,临操则肆集市人,呼舞博笑而已。先年,尚书王琼、毛伯温、刘天和常有意振饬。然将领恶其害己,阴谋阻挠,军士又习于骄惰,竞倡流言,事复中止,酿害至今。乞大振乾纲,遣官精核。”帝是其言,命兵部议兴革。

于是悉罢团营、两官厅,复三大营旧制。更三千曰神枢。罢提督、监枪等内臣。设武臣一,曰总督京营戎政,以咸宁侯仇鸾为之;文臣一,曰协理京营戎政,即以邦瑞充之。其下设副参等官二十六员。已,又从部议,以四武营归五军营中军,四勇营归左右哨,四威营归左右掖。各设坐营官一员,为正兵,备城守;参将二员,备征讨。帝以营制新定,告于太庙行之。又遣四御史募兵畿辅、山东、山西、河南,得四万人,分隶神枢、神机。各设副将一,而增能战将六员,分领操练。大将所统三营之兵,居常名曰练勇,有事更定职名。五军营:大将一员,统军一万,总主三营副、参、游击、佐击及坐营等官;副将二员,各统军七千;左右前后参将四员,各六千;游击四员,各三千。外备兵六万六千六百六十人。

神枢营:副将二员,各统军六千;佐击六员,各三千。外备兵四万人。神机营亦如之。已,又定三大营官数:五军营一百九十六员,神枢营二百八员,神机营一百八十二员,共五百八十六员。在京各卫军,俱分隶三营。分之为三十营,合之为三大营。终帝世,其制屡更,最后中军哨掖之名亦罢,但称战守兵兼立车营。

故事,五军府皆开府给印,主兵籍而不与营操,营操官不给印,戎政之有府与印,自仇鸾始。鸾方贵幸,言于帝,选各边兵六万八千人,分番入卫,与京军杂练,复令京营将领分练边兵,于是边军尽隶京师。塞上有警,边将不得征集,边事益坏。鸾死,乃罢其所置戎政厅首领官之属,而入卫军则惟罢甘肃者。

隆庆四年,大学士赵贞吉请收将权,更营制。极言戎政之设府铸印,以数十万众统于一人,非太祖、成祖分府分营本意。请以官军九万分五营,营择一将,分统训练。诏下廷臣议。尚书霍冀言:“营制,世宗熟虑而后定,不宜更。惟大将不当专设,戎政不宜有印,请如贞吉言。”制曰“可”。于是三大营各设总兵一,副将二。其参佐等官,互有增损,各均为十人。而五军营兵,均配二营,营十枝,属二副将分统。以侯伯充总兵,寻改曰提督。又用三文臣,亦称提督。自设六提督后,各持意见,遇事旬月不决。给事中温纯言其弊,乃罢,仍设总督、协理二臣。

万历二年,从给事中欧阳柏请,复给戎政印,汰坐营官二员。五年,巡视京营科臣林景旸请广召募,立选锋。是时,张居正当国,综核名实,群臣多条上兵事,大旨在足兵、选将,营务颇饬。久之,帝厌政,廷臣渐争门户,习于偷惰,遂日废弛。三十六年,尚书李化龙理戎政,条上京营积弊。敕下部议,卒无所振作。及兵事起,总督京营赵世新请改设教场城内,便演习。太常少卿胡来朝请调京军戍边,可变弱为强。皆无济于用。

天启三年,协理侍郎朱光祚奏革老家军,补以少壮。老家怨,以瓦砾投光祚,遂不果革。是时,魏忠贤用事,立内操,又增内臣为监视及把牌诸小内监,益募健丁,诸营军多附之。

庄烈帝即位,撤内臣,已而复用。戎政侍郎李邦华愤京营弊坏,请汰老弱虚冒,而择材力者为天子亲军。营卒素骄,有疑其为变者。勋戚中官亦恶邦华害己,蜚语日闻。帝为罢邦华,代以陆完学,尽更其法。京营自监督外,总理捕务者二员,提督禁门、巡视点军者三员,帝皆以御马监、司礼、文书房内臣为之,于是营务尽领于中官矣。十年八月,车驾阅城,铠甲旌旗甚盛,群臣悉鸾带策马从。

六军望见乘舆,皆呼万岁。帝大悦,召完学入御幄奖劳,酌以金卮,然徒为容观而已。

时兵事益亟。帝命京军出防剿,皆监以中官。廪给优渥,挟势而骄,多夺人俘获以为功,轻折辱诸将士,将士益解体。周延儒再入阁,劝罢内操,撤诸监军。

京兵班师还。时营将率内臣私人,不知兵。兵惟注名支粮,买替纷纭,朝甲暮乙,虽有尺籍,莫得而识也。帝屡旨训练,然日不过二三百人,未昏遂散。营兵十万幸抽验不及,玩愒佚罚者无算。帝尝问戎政侍郎王家彦,家彦曰:“今日惟严买替之禁,改操练之法,庶可救万一,然势已晚。”帝不怿而罢。十六年,襄城伯李国祯总戎政,内臣王承恩监督京营。明年,流贼入居庸关,至沙河。京军出御,闻炮声溃而归。贼长驱犯阙,守陴者仅内操之三千人,京师遂陷。

大率京军积弱,由于占役买闲。其弊实起于纨袴之营帅,监视之中官,竟以亡国云。

京营之在南者,永乐北迁,始命中府掌府事官守备南京,节制在南诸卫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