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大风扬沙,昼晦。军行,敌无所觉。猝至前,大惊。迎战,败之。杀太尉蛮子等,降其众。元主与太子天保奴数十骑遁去。玉以精骑追之,不及。获其次子地保奴、妃、公主以下百余人。又追获吴王朵儿只、代王达里麻及平章以下官属三千人,男女七万七千余人,并宝玺、符敕金牌、金银印诸物,马驼牛羊十五万余。焚其甲仗蓄积无算。奏捷京师,帝大喜,赐敕褒劳,比之卫青、李靖。又破哈剌章营,获人畜六万。师还,进凉国公。
明年命督修四川城池。二十三年,施南、忠建二宣抚司蛮叛,命玉讨平之。又平都匀,安抚司散毛诸洞,益禄五百石,诏还乡。二十四年命玉理兰州、庄浪等七卫兵,以追逃寇祁者孙,遂略西番罕东之地。土酋哈昝等遁去。会建昌指挥使月鲁帖木儿叛,诏移兵讨之。至则都指挥瞿能等已大破其众,月鲁走柏兴州。玉遣百户毛海诱缚其父子,送京师诛之,而尽降其众,因请增置屯卫。报可。复请籍民为兵,讨朵甘、百夷。诏不许,遂班师。
玉长身赪面,饶勇略,有大将才。中山、开平既没,数总大军,多立功。
太祖遇之厚。浸骄蹇自恣,多蓄庄奴、假子,乘势暴横。尝佔东昌民田,御史按问,玉怒,逐御史。北征还,夜扣喜峰关。关吏不时纳,纵兵毁关入。帝闻之不乐。
又人言其私元主妃,妃惭自经死,帝切责玉。初,帝欲封玉梁国公,以过改为凉,仍镌其过于券。玉犹不悛,侍宴语傲慢。在军擅黜陟将校,进止自专,帝数谯让。
西征还,命为太子太傅。玉不乐居宋、颍两公下,曰:“我不堪太师耶!”比奏事多不听,益怏怏。
二十六年二月,锦衣卫指挥蒋瓛告玉谋反,下吏鞫讯。狱辞云:“玉同景川侯曹震、鹤庆侯张翼、舳舻侯朱寿、东莞伯何荣及吏部尚书詹徽、户部侍郎傅友文等谋为变,将伺帝出耤田举事。”狱具,族诛之。列侯以下坐党夷灭者不可胜数。
手诏布告天下,条列爰书为《逆臣录》。至九月,乃下诏曰:“蓝贼为乱,谋泄,族诛者万五千人。自今胡党、蓝党概赦不问。”胡谓丞相惟庸也。于是元功宿将相继尽矣。凡列名《逆臣录》者,一公、十三侯、二伯。叶升前坐事诛,胡玉等诸小侯皆别见。其曹震、张翼、张温、陈桓、朱寿、曹兴六侯,附著左方。
曹震,濠人。从太祖起兵,累官指挥使。洪武十二年,以征西番功封景川侯,禄二千石。从蓝玉征云南,分道取临安诸路,至威楚,降元平章阎乃马歹等。云南平,因请讨容美、散毛诸洞蛮及西番朵甘、思曩日诸族。诏不许。又请以贵州、四川二都司所易番马,分给陕西、河南将士。又言:“四川至建昌驿,道经大渡河,往来者多死瘴疠。询父老,自眉州峨眉至建昌,有古驿道,平易无瘴毒,已令军民修治。请以泸州至建昌驿马,移置峨眉新驿。”从之。二十一年,与靖宁侯叶升分道讨平东川叛蛮,俘获五千余人。
寻复命理四川军务,同蓝玉核征南军士。会永宁宣慰司言,所辖地有百九十滩,其八十余滩道梗不利。诏震疏治之。震至泸州按视,有支河通永宁,乃凿石削崖,令深广以通漕运。又辟陆路,作驿舍、邮亭,驾桥立栈。自茂州,一道至松潘,一道至贵州,以达保宁。先是行人许穆言:“松州地硗瘠,不宜屯种。戍卒三千,粮运不给,请移戍茂州,俾就近屯田。”帝以松州控制西番,不可动。至是运道既通,松潘遂为重镇。帝嘉其劳。逾年复奏四事:一,请于云南大宁境就井煮盐,募商输粟以赡边。一,令商入粟云南建昌,给以重庆、綦江市马之引。一,请蠲马湖逋租。
一,施州卫军储仰给湖广,溯江险远,请以重庆粟顺流输之。皆报可。
震在蜀久,诸所规画,并极周详。蜀人德之。蓝玉败,谓与震及朱寿诱指挥庄成等谋不轨,论逆党,以震为首,并其子炳诛之。
张翼,临淮人。父聚,以前翼元帅从平江南、淮东,积功为大同卫指挥同知,致仕。翼随父军中,骁勇善战,以副千户嗣父职。从征陕西,擒叛寇。擢都指挥佥事,进佥都督府事。从蓝玉征云南,克普定、曲靖。取鹤庆、丽江,剿七百房山寨。
捣剑川,击石门。十七年论功封鹤庆侯,禄二千五百石,予世券。二十六年坐玉党死。
张温,不详何许人。从太祖渡江,授千户。积功至天策卫指挥佥事。从大军收中原,克陕西,攻下兰州,守之。元将扩廓侦大将军南还,自甘肃帅步骑奄至。诸将请固守以待援。温曰:“彼远来,未知我虚实,乘幕击之,可挫其锐。倘彼不退,固守未为晚也。”于是整兵出战,元兵少却。已而围城数重,温敛兵固守,敌攻不能下,乃引去。太祖称为奇功,擢大都督府佥事。
已,又命兼陕西行都督府佥事。当兰州之受围也,元兵乘夜梯城而登。千户郭佑被酒卧,他将巡城者击退之。围既解,温将斩佑,天策卫知事朱有闻争曰:“当贼犯城时,将军斩佑以令众,军法也。贼既退,始追戮之,无及于事,且有擅杀名。”温谢曰:“非君,不闻是言。”遂杖佑释之。帝闻而两善焉,并赏有闻绮帛。
其明年,以参将从傅友德伐蜀,功多。十一年,以副将会王弼等讨西羌。明年论功封会宁侯,禄二千石。又明年命往理河南军务。十四年从傅友德征云南。二十年秋帅师讨纳哈出余众,从北伐,皆有功。后以居室器用僣上,获罪,遂坐玉党死。
陈桓,濠人。从克滁、和。渡江,克集庆先登。从取宁国、金华。战龙江、彭蠡。收淮东、浙西。平中原。累功授都督佥事。洪武四年从伐蜀。十四年从征云南,与胡海、郭英帅兵五万,由永宁趋乌撒。道险隘,自赤河进师,与乌撒诸蛮大战,败走之。再破芒部士酋,走元右丞实卜,遂城乌撒。降东川乌蒙诸蛮,进克大理。
略定汝宁、靖宁诸州邑。十七年封普定侯,禄二千五百石,予世券。二十年同靖宁侯叶升征东川,俘获甚众。就令总制云南诸军。再平九溪洞蛮,立营堡,屯田。还,坐玉党死。
朱寿,未详何许人。以万户从渡江,下江东郡邑,进总管。收常、婺,克武昌。
平苏、湖,转战南北。积功为横海卫指挥,进都督佥事。与张赫督漕运,有功。洪武二十年封舳舻侯,禄二千石,予世券。坐玉党死。
曹兴,一名兴才,未详何许人。从平武昌,授指挥佥事。取平江,进指挥使。
克苏九畴炭山寨。进都督佥事,兼太原卫指挥。进山西行省参政,领卫事,为晋王相。洪武十一年,从沐英讨洮州羌,降朵甘酋,擒三副使等。师还,封怀远侯,世袭指挥使。理军务山西,从北征有功。后数年,坐玉党死。
同时以党连坐者,都督则有黄辂、汤泉、马俊、王诚、聂纬、王铭、许亮、谢熊、汪信、萧用、杨春、张政、祝哲、陶文、茆鼎凡十余人,多玉部下偏裨。于是勇力武健之士芟夷略尽,罕有存者。
谢成,濠人。从克滁、和。渡江,定集庆,授总管。克宁国、婺州,进管军千户。战鄱阳,平武昌,下苏、湖,进指挥佥事。从大军征中原,克元都,攻庆阳,捣定西。为都督佥事、晋王府相。从沐英征朵甘,降乞失迦,平洮州十八族。洪武十二年封永平侯,禄二千石,世指挥使。二十年同张温追讨纳哈出余众,召还。二十七年坐事死,没其田宅。
李新,濠州人。从渡江,数立功。战龙湾,授管军副千户。取江陵,进龙骧卫正千户。克平江,迁神武卫指挥佥事,调守茶陵卫,屡迁至中军都督府佥事。十五年,以营孝陵,封崇山侯,岁禄千五百石。二十二年命改建帝王庙于鸡鸣山。新有心计,将作官吏视成画而已。明年遣还乡,颁赐金帛田宅。时诸勋贵稍僣肆,帝颇嫉之,以党事缘坐者众。新首建言:公、侯家人及仪从户各有常数,余者宜归有司。
帝是之,悉发凤阳隶籍为民,命礼部纂《稽制录》,严公侯奢侈逾越之禁。于是武定侯英还佃户输税,信国公和还仪从户,曹国公景隆还庄田,皆自新发之。二十六年,督有司开胭脂河于溧水,西达大江,东通两浙,以济漕运。河成,民甚便之。
二十八年以事诛。
赞曰:治天下不可以无法,而草昧之时法尚疏,承平之日法渐密,固事势使然。
论者每致慨于鸟尽弓藏,谓出于英主之猜谋,殊非通达治体之言也。夫当天下大定,势如磐石之安,指麾万里,奔走恐后,复何所疑忌而芟薙之不遗余力哉?亦以介胄之士桀骜难驯,乘其锋锐,皆能竖尺寸于疆场。迨身处富贵,志满气溢,近之则以骄恣启危机,远之则以怨望扞文网。人主不能废法而曲全之,亦出于不得已,而非以剪除为私计也。亮祖以下诸人,既昧明哲保身之几,又违制节谨度之道,骈首就僇,亦其自取焉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