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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等式里的身世之谜(1)

——【日】甲贺三郎

作者简介:

甲贺三郎(1893~1945年),原名春田能为,先后从事过化学技师、氮气研究员等职,随后在侦探推理小说写作领域崭露头角,并最终成为一位多产的新锐作家。他的主要作品有《恶作剧》《荒野》《绿色犯罪》《支仓事件》《幽灵犯人》《烧焦的圣经》《隐形怪盗》等。

故事梗概:

案发现场疑点重重:水管没有水,煤气管掉落,厕所门反锁;凌乱的书桌上一本书的纸页被人撕去一角;一张写着“O+A≠B”公式的纸条,让人不明所以……正当警方想以煤气中毒为由结案时,消失的书页却出现在死者同事的家中,这是巧合,还是蓄意谋杀的证据?那个公式背后有着怎样的寓意?

(一)

井上和彦再次侧过身,确定这铃声和刚才响过两次的闹铃声不一样后,才勉强半支起身子,摸出压在枕头下面的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井上和彦。”

“井上先生吗?这里是H警察署。”

警察署?井上和彦心里咯噔一下,昨晚的酒醒了大半,“请问有什么事?”

“毛沼博士死了,就在昨天晚上,我们想向你调查点事情,不知阁下是否……”

井上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按下电话的,手机已经滑落在床下的木地板上,酒意也完全消失无踪,他在床上愣了三分钟后,立马站起来穿上了衣服,衣服上的酒味还未完全消除,但他顾不了这么多,下楼直向警察署奔去。一路上,井上回忆着昨晚的情景。昨天晚上的宴会上,每个人都放开了喝,毛沼博士也不例外。宴会结束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井上没有让喝过酒的毛沼博士独自回家,虽然博士看起来仍然神志清醒。而且井上记得自己把博士送回家后,直到博士安然睡下才离开,这期间可是一点异常也没有,况且毛沼博士虽然上了点年纪,可是身体一直很硬朗,一夜之间怎么就发生了意外?

正当他感慨人生无常的时候,已经到了H警察署门口,那里有一位和他年纪相仿的刑警正在等他。

“请问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毛沼博士的?”

“三年前吧,那时候我刚进入Y高校学习,其实很早以前就听说过毛沼博士,只是那时候才有机会选他的课。”

“昨天晚上是你送毛沼博士回去的吗?”

“是的。”

“什么时候?”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十一点以后,离开的时候我看了下表,那时候是十一点十五分。”

“那是什么宴会?”

“是校庆日。”

“有些什么人参加宴会?你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参加宴会的主要是学校里的一些教授,还有个别的学生也被叫来帮忙,也就是负责茶、酒、点心什么的。不对劲……毛沼博士好像心情不好,喝了好多酒,而且还拉着我陪他喝了一些,平时他喝酒都是很节制的。”

“他一直到家都是昏昏沉沉的吗?”

“路上一直没有讲话,不过我给他喝了些醒酒茶,到家的时候感觉他已经清醒了许多,他还对我说‘谢谢,真是麻烦你了’这些话。”

“你觉得毛沼博士平时为人怎么样?”

“毛沼博士啊,”井上脑海里浮现出毛沼博士站在讲台上风度翩翩旁征博引的样子,“毛沼博士上课的时候一直都很潇洒飘逸且风格多样、不拘一格,包括我在内的很多同学都很喜欢上他的课,他是一个性格开朗热情洋溢的人,人们很容易被他的热情感染,所以很多人都愿意与他交朋友。”

“你的意思是他朋友很多?”

“唔,也可以这么说吧。”

刑警顿了一下,抬起一直因为专注做笔记而低着的头,“也可以?难道还有和他关系不好的吗?”

“毛沼博士是被杀害的吧?”井上并没有接刑警的话头,而是意外地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其实,这也是他自己一番琢磨后得出的结论,虽然他并不相信会有人杀害毛沼博士,但是排除一切的可能性之后,他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刑警脸上的肌肉突然抽搐了一下,没有答话而是继续问道:“请问,你知道有谁和毛沼博士关系不和吗?”

井上想了想,突然想到昨天宴会开始前,毛沼博士和笠神博士之间好像闹得有点不愉快,两个人都一反常态,坐得远远的,尽量不和彼此照面,可是井上觉得他们两人之间应该只是存在小小的不快,并没有把这一段不起眼的插曲讲出来的必要,于是摇了摇头。

“那对于你的陈述,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井上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昨晚送毛沼博士回家的时候,博士因为瓦斯暖炉没开而抱怨太冷,我帮他在柜子里取被子回来的时候发现他正在解皮带,然后就见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枪放在了枕头底下,我怕博士介意也就装作没看见,帮他盖好被子就离开了。”

“毛沼博士经常携带枪支吗?你经常送毛沼博士回家吗?”

“这个……这个我也不清楚,我也奇怪博士为什么会随身携带手枪,我认为可能是防身用的吧,最近不是时常发生夜晚抢劫案吗?我当时就是这么认为的。我们也不经常一起回家,这好像还是第一次,以前就算顺路出校在半途也就分开了。”井上这时还想到,昨晚他随手翻阅了毛沼博士木桌上的书本,有些是人类学讲义的备课,恐怕他再也没有办法给学生挥洒自如地讲课了吧,想到这里,井上不禁一阵心酸。

“井上和彦先生,今天就到这里吧,谢谢你的配合。”

“这是我应该做的。只是这个事件太突然了,简直难以相信。”井上喃喃自语道。

“节哀顺变,有什么事情我们还会联系你的。”刑警先生像松了一口气似的站起来,露出僵硬的笑脸。

井上从警察署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街上的人群和往常一样拥挤,没有谁意识到昨晚有一位老人离开了这个世界。井上突然想去毛沼博士的住所看看,他当时离毛沼博士的住处很近,于是掉过头向毛沼博士的住所走去,而这时他看到刚才问询自己的刑警正好从警署里走出来。

“我想到毛沼博士的住处看看。”

“我也正有此意。”刑警说道。

毛沼博士住的两层小别墅已经有二十年的历史,远远望去略显寂寥。虽说是别墅,内置面积却不大,一层是客厅、厨房和饭厅,从玄关的楼梯上去左手方是毛沼博士的卧室,毛沼博士为了工作方便,把书房和卧室合为一间,工作和睡觉几乎都在这个房间里,卧室旁边一间是客房,这里被作为管家的房间,还堆放了一些杂物,另外还有一间房,是实质上的书房,堆满了书籍。刑警巡视过住所后问道:“毛沼博士一直没有结婚吗?”

“据我所知,似乎没有,一直一个人住,有管家帮他料理家务,最近好像管家家里有事请假了。”井上一边回答刑警的话,一边用手拨弄着毛沼博士房间里书桌上堆放的讲义,记得昨天晚上自己送毛沼博士回来的时候,也无意间翻弄过这些讲义,当时还惊叹毛沼博士工作的兢兢业业——井上突然注意到这些讲义比他昨晚看见的凌乱许多,昨晚的讲义明明摞得很整齐,这时却已经散乱了许多。“刑警先生,你们动过这房间里的东西吗?”井上有些不愉快地问道。

“从事发到现在,除了搬运尸体外,房间里的任何东西都没有动过,有什么不对吗?”刑警满脸疑惑。

井上忙说:“没事,就是随口问问。”话音刚落,井上忽然看到好好的讲义竟然被粗暴地撕去了一角,剩下的部分纸张还留有曲折的抓痕。难道是毛沼博士自己撕掉的?他连忙把这本讲义的封面翻过来,是“人类的迁徙考”。他回忆起昨晚他也翻过这本讲义,因为它堆放得比较靠前,可当时并没有这处撕去的痕迹。井上抬头看到刑警正在检查房间四周,没有注意到自己吃惊的举动,于是连忙把讲义放回原处,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可是这时候,井上的心里忐忑不安,有一个大大的疑问在他脑海里晃动,昨晚自己离开后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毛沼博士平时抽烟吗?”刑警突然问道。

“不抽,他还经常劝学生不要抽烟,说那样伤身体,他只喝一点小酒。”井上答道。

“那就奇怪了。”

“怎么了?”井上走了过去。

“你看,这里有一个像是被烟头烫过的小圆圈。”刑警指着地板上的地毯说道。井上也望向那个小烟圈,比正常被烟烫的圈大一点,圈的四周呈黑焦状。

刑警若有所思地站起身来,走到洗脸台那里想洗一下手,发现水管没有水,“奇怪,这是怎么了?”

“什么?”井上也循着刑警的身影望去。

“水管没有水。”刑警摇摇头,又喃喃自语道,“难道是天气太冷冻住了?”

井上没有答话,他心里的疑问又多了一层,觉得这件事实在蹊跷,好像不只是冻住了那么简单。

井上和刑警从毛沼博士家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可井上并不想回家,他想在大街上走走;迎面吹来的晚风让他觉得有一丝凉意,他拉紧衣服,这时候已经是秋天了。他想起和毛沼博士相识也是在这个时节,他选了毛沼博士的《传统部落快速现代化》这门课程。第一次上课时,他就被毛沼博士的风度和气质深深吸引了。与此相比,笠神博士的课显得非常乏味,这位博士好像比较注重自己的研究,不擅长讲课,学生经常在他的课上呼呼大睡。

想起来好像有同学告诉过井上,毛沼博士和笠神博士关系不错,但这两个人一直在暗中较劲。他们从初中开始就是同学,成绩不相上下;毛沼博士好玩,笠神博士则专心学习,后来他们又同时读了人类学的博士,还有幸在同一所大学任教,关系非同一般。就井上平时的观察来看,两位博士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友好, 现在想起来井上也觉得有点奇怪。

井上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是笠神博士家吗?我是井上和彦……”他觉得笠神博士也许还知道一些关于毛沼博士的事情,于是决定前去拜访。

井上和笠神博士约好第二天下午在笠神博士家里见面。当井上敲响笠神博士的家门时,来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端庄而慈祥的妇人。井上猜想这应该就是师母笠神夫人,于是礼貌性地点点头说:“打扰了。”

笠神夫人把井上领进客厅。笠神博士正在看报,见井上进来便让他坐在自己的斜对面,笠神夫人则端上了茶水。

在此期间,井上发现笠神博士对夫人似乎很冷漠,从他们进来为止夫妇二人还没有说过一句话,犹如陌生人。井上想,笠神博士或许就是这样冷漠的人吧。

“笠神博士,我想毛沼博士的事您大概也听说了。”井上一边来回搓着手一边说道。

“啊,嗯。”笠神博士放下手中的报纸,“我也是昨天晚上听说的,真是意外啊。”

“我想向您了解一点毛沼博士的事情。”

“毛沼博士是我多年的朋友,虽然一直和他较劲,关系也时好时坏,但是对于他的私事,我了解得也不多,可能会让你白跑一趟了。”笠神博士一边向井上让茶一边说道。

“你们认识多少年了?”

“差不多快四十年了吧。”

“毛沼博士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好像没有,或者是我不知道,我已经说了,我们私下里不怎么在一起。”

井上瞥到茶几上有一本关于血型的书,就顺手拿起来翻阅,“笠神博士,您还研究这个?”

“近几年,我也偶尔涉猎点血型方面的研究,年轻的时候比较感兴趣,现在也就偶尔看看,你对这个也有兴趣?”

“不瞒您说,我一直受血型的困扰。我的父亲是O型血,我的母亲是B型血,兄弟姐妹则都是O型血,只有我是A型血。可是根据血型研究的理论推断,我的父母绝对不会生出A型血的孩子,可我的确是A型血。我自己私底下也偷偷研究过,可是并没得出什么结果。”

“出现这种情况也不是不能理解,”笠神博士说,“因为我也有和你类似的情况,我是A型血,我妻子是O型血,而我们死去的儿子却是B型血。”

井上听到后非常惊讶,世上居然还有这么碰巧的事。

接着,还不等井上吃惊,笠神博士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还记得当初你是在哪家医院出生的吗?”

井上有点纳闷笠神博士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如实地回答说:“H医院,我出生证明上写着这家医院。”

井上话音刚落,笠神博士突然神色慌张地打翻了手中的茶杯。

“您没事吧,博士?”井上想上去扶着他。

“啊,没事没事,上了年纪的人就是这样。”

虽然笠神博士这么说,但井上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