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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真假福尔摩斯(1)

——【英】阿瑟·柯南·道尔

故事梗概:

皇家宝石失窃,福尔摩斯不负内阁嘱托,追踪到罪犯的下落,并成功令嫌犯落网。但在外人眼里,福尔摩斯除了正常生活外,根本没有去查嫌犯。究竟福尔摩斯是如何足不出户就将犯罪分子逮捕归案的呢?

(一)

“啊,内阁先生,这可是个棘手的案子。”

福尔摩斯一边在暖炉旁搓着手一边说道,他知道警察局刚抓住了盗窃王冠宝石的嫌疑犯,但还没来得及审问,内阁大臣们事先并不知晓案件已经进展到了这一步。

几名来访的内阁大臣正坐在福尔摩斯的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七嘴八舌地说道:“先生,我们已经讨论过了,一致认为只有你才能破这个案子。”

“此次案件涉及价值连城的宝石,万一办砸了,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福尔摩斯淡淡地说道,略露为难之色。

“先生我想你不会不知道,王冠宝石案事关英国皇室的颜面,身为一名英国公民,你也一定不愿意让皇室名誉受损吧?”一个方形脑袋的内阁大臣说道。

“你知道我已经进行了几天的调查,结果依然毫无收获。”福尔摩斯叼着烟斗依然不领情,心想:“这帮家伙,一到需要用你的时候,总能想到各种牵强附会的理由。”

“哼,我们也不必求他,不就是办了几个毫不起眼的案件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名声在外的大侦探不照样忙活了一周还毫无成果,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非要找这种货色办理这个案子不可!”说这话的是坎特米尔勋爵,是最高阶层的贵族名士的代表之一。从进门开始,他就一直站在边上,从没有正眼瞧过福尔摩斯先生。

“看吧,大人们,你们中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让我这个没用的家伙来办这个案子的,甚至有的人已经不耐烦了。”福尔摩斯撇了撇嘴,决定逗逗这个心高气傲的坎特米尔勋爵。

“你太放肆了,福尔摩斯先生,”坎特米尔勋爵憋红着脸说,“本人是一个公务繁忙、职责重大的人,我没有时间和兴致开这种无聊的玩笑。说不定你自己私藏了宝石,正打算拿去换钱呢。我可以坦白地对你讲,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你的能力,更不认为你有所谓的国家荣誉,所以,我一向认为把这案子交给国家警察去办要省心得多。我本来想看看形势再下论断,不过现在看来我的顾虑是多余的,你刚才的行为充分证实了我的判断。再见。”

福尔摩斯立刻转身站到门前,“等一等,先生,”他说,“把宝石带走比暂时占有它,罪行更严重。”

“你是什么意思,先生?”

“请你摸一下您大衣的右手口袋。”

勋爵虽然已气得不想和福尔摩斯说任何话,但依旧照着福尔摩斯的话把手伸进了口袋。顿时他的脸变得苍白起来,天啊!他颤抖地掏出了那颗硕大的、放着黄光的宝石。

“这……这是怎么回事,福尔摩斯先生?”

“真抱歉,勋爵,”随后,福尔摩斯大声说道,“我这个人有一种爱搞恶作剧的坏毛病。还有,我酷爱戏剧性效果。我冒昧地——非常冒昧地——在您刚进来的时候就把宝石放在了您的口袋里。”

老勋爵看看宝石又看看福尔摩斯的笑脸,不知所措,其他的内阁大臣们也都一头雾水,完全没反应过来面前这一幕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别发呆了,回去向你们的皇室交代吧,就说宝石的案子已经有进展了,警察局这会儿正在审问犯人呢。”福尔摩斯说道。

“你是怎么做到的?”其他内阁大臣说道。

“这个嘛……”福尔摩斯故作神秘地笑了笑,“不好意思,爵爷们,我的饭点到了,我要下楼用餐了。毕利,送客。”

(二)

听到王冠宝石失窃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料到福尔摩斯先生会接下这个案子,不仅仅是因为只有他才可担此重任,还因为我知道他是不会在内阁那帮家伙面前露怯的。于是,我决定去拜会一下福尔摩斯,这样重要的时刻怎么少得了我呢?

我穿上打算用来过冬的黑大衣出了门,一路步行到福尔摩斯家。

快到福尔摩斯家的时候,我远远地看见了西尔维亚斯伯爵,一位有名的打猎好手、运动员兼花花公子。这是一个魁梧、黝黑的男子,留着威武的黑胡须,盖着下面凶残的薄嘴唇,上面露着一个鹰喙似的鼻子,如此拼凑起来的那张脸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让人觉得异常阴冷。

这时候,一个穿着破烂的老太婆一瘸一拐地走近伯爵,我隐隐地感觉到那是一张饱含沧桑的脸,密密麻麻的皱纹堆在她的眼角、眉梢。可能是天气寒冷的缘故,一张破旧的围巾包裹住了她的半个头。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好像是在向伯爵讨要什么。还能是什么呢?不过是讨几个钱罢了。我想起福尔摩斯先生经常对国家赡养法的缺陷发表意见。

当我渐渐走近,他们的话音清楚地传入耳中。

“行行好,给点钱吧,先生。”是一个颤抖的、含糊的声音。

“去去,一边去。”一个不耐烦的、冷冰冰的回应。

“行行好,行行好……”她还苦苦哀求。

可能是出于赶路的需要,伯爵不得已从大衣内包里掏出了二十便士给她,老太婆一边点头称谢,一边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我,我察觉到她的嘴角不经意间浮现出来的笑。

伯爵走远后,老太婆朝我这边走来,正当我考虑是否应该从包里掏出十便士的时候,她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喂,你这是……”我大吃一惊。

“我的好朋友,别出声。”

这是……我分明听到低沉的男中音从她的喉咙里发出。

她一把拉我进了大路旁的小巷,“你等我一下,华生。”

我正欲问个明白,她已经消失在我的背后了。

过了大概五分钟的光景,我感觉背后有人在慢慢靠近,我回头一看,我的天,“福尔摩斯先生!”

“先生,是否方便赏五个便士?”他笑道。

“你这化装技术精进不少啊,为警察局工作,可真是浪费了一个戏剧界的天才。”我激动地感叹道。

“如果连你都骗过了,那么那帮人肯定丝毫没有察觉。”

“你在跟踪罪犯?”

“已经好几天了。昨天我是匆匆上班的白领,前天我是一个午夜女郎,还狠狠地宰了一把那无可救药的家伙呢!”福尔摩斯一边细说一边与我朝他家里走去。

福尔摩斯的家毫无观赏价值,却很好玩,墙上贴着科学图表,屋里摆着被强酸烧坏的药品架子,屋角里立着小提琴盒子,煤斗里依然放着烟斗和烟草,它们摆放得毫无秩序,仿佛杂乱中隐藏着证据、线索般,固执地杂乱着。如果有什么称得上是美丽的,在我看来,只有一样,毕利先生,也就是这里的管家的笑脸。他年纪虽轻却很聪明懂事,有他在身边,福尔摩斯先生才显得不那么孤寡。

“先生回来了。哟,华生先生也来了。” 毕利帮福尔摩斯把大衣脱下挂上,这个时候福尔摩斯连打了几个哈欠。

“先生怕是几天没睡了吧?”毕利先生略带责备地问道。

“趁我脑子还好使,应该多显示一下我的才能才是。”

我已经十分熟悉这位朋友的不规律生活,所以也不会因此感到奇怪。

“我说朋友,目前这件案子还棘手吗?”

“是的,十分紧张。我也许会因此丢掉性命。”福尔摩斯答道。

本来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但当我看到他一脸严肃的表情时,顿时相信这真是到了一个非常的时刻,而我也许来得正是时候。

“你也许已经清楚了,就是那个有关王冠宝石失窃的案子。”

“我就是因此而来的先生,如此关键的时刻怎么少得了我呢,据说那个宝石值十万英镑呢。”我朝先生望了一眼,嘿嘿笑道。

“是的,华生。他们决心非找到宝石不可。嘿,那天首相和内务大臣亲自来拜托这件事。福尔摩斯先生没说几句话就使他们放心将此重任交给他了。福尔摩斯先生已经答应会尽全力去办,只有那个坎特米尔勋爵活像一具僵尸。”

“他对我们这种人可是从来没报过信任的态度,他只对比他地位高的人表现忠诚和献殷勤。”

“先不说这个了,华生。你看看帘子后面的东西,那可是一个好玩的东西。”福尔摩斯一边说一边向我指了指凸肚窗凹处的帘。

我走过去把遮在窗子上的窗帘一拉,不由惊叹地叫出了声:“福尔摩斯?”我回头再望了望福尔摩斯,他正悠闲地吸着烟斗。

“这是……”我吸了一口气,仔细一瞧,再伸手摸了摸,才发现这是福尔摩斯的蜡像。穿着睡衣,脸面向窗子,微微下垂,仿佛在读一本书,身体悠然地坐在如怀抱一般的安乐椅里。

“我们每天把它的头摆成各种不同角度,做不同的姿势,为的是让它看起来更像真人。不过说实话,平时我是不敢摸它的。打开窗帘,马路对面也可以看得见它。”管家毕利在一旁解释道。

当我正要把窗帘拉开好好看看这尊雕像时。“不要再动了,华生,”福尔摩斯说,“这样会有生命危险,我可不想你在这个时候送掉性命,我还用得着你呢。”

“什么危险?”

“我天天监视别人,那帮家伙当然也不能放过我,他们正在那边瞧着呢。”

“那帮家伙……”

“我想今天他们也许就要采取行动了,他们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监视我的人手又新增了好些,也许今晚我就要有送命的危险,我的朋友,你愿意帮我吗?”

“当然,我就是赶来为您效劳的。”

“对了,趁着还没出事,你最好把凶手的姓名和地址记在脑子里,假如哪天我不幸遇害,你可以连同我的问候和临终祝福把它们交给苏格兰场。下面我要说了,你一定要记好:名字是西尔维亚斯——内格雷托·西尔维亚斯伯爵,地址是莫尔赛花园街一百三十六号。记下了吗?”

“先生,你是打算把我支走吗?不行,我要跟你在一起。”我隐隐感到此次探案的危险性,很明白对于福尔摩斯来说,“危险”二字意味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突发状况,也很清楚他刚才说的话与其说是夸张不如说是句句属实。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有些发抖。

“我可是还需要你搬救兵呢。”

“为什么不现在就叫人逮捕那个家伙呢?”

“因为我还不知道宝石藏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就是要引出那颗宝石,我想我已经大概猜出宝石的位置了。没拿到宝石,那抓住他们又有什么用呢?当然可以为社会除一害,但这不是我的目的,我要的是宝石。”

“那西尔维亚斯伯爵跟这个案子有关系吗?”

“那可是条大鱼,一个是西尔维亚斯伯爵,另一个是塞姆·莫尔顿,那个只有身体没有脑子的家伙,他已经被伯爵利用了。”

“你今天一天都在他身边?”

“确实,我想你已经看到过我精湛的表演技术了。”

“我一点也不怀疑你的装扮技术,先生。”我笑道。

“我想如果没猜错,他就要来了。”

正在这个时候,管家毕利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一张名片。福尔摩斯看了一眼后就抬起了眉梢,脸上浮出睿智的微笑。

“果然不出我所料,真是他,这家伙不愧是个有胆量的人。华生,让我们来好好会会他吧。你躲进后屋里别出来。”

“叫警察!” 我担心道。

“恐怕得叫,但不是现在。”

“要是你有危险怎么办?”

“我想这个时候还不至于。”

看着福尔摩斯一脸冷静的样子,我只能乖乖地走进里屋。

“毕利,把他请到这里来。”

“是的,先生。”

“等等,华生,我跟你一块儿进去。”

“这是干什么,先生?你不是要迎客吗?”

“还不到时候呢,先看看好戏再说。”一丝熟悉的笑容浮在了他的嘴角。

我纳闷地和福尔摩斯一起进了房间,等我们一进去,毕利就把伯爵带了过来。

一分钟以后,毕利把西尔维亚斯伯爵领到空屋子里,当他身后的门关上之后,他用凶恶而惊愕的目光像巡逻的探照灯一般四处看了一遍,仿佛每走一步都有可能掉入陷阱似的。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突然发现窗前的帘子上有人影浮动,其实那里是蜡像。他显然是吃了一惊,起初他的表情只是惊奇,接着在他那凶残的黑眼睛里闪现出一种可怕而又充满希冀的光,我和先生都猜到了这时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他向四周看了一下,见确实四下无人就举起粗手杖、踮起脚尖无声地朝窗前的人影走去。当他正蜷身准备猛跳过去一击时,突然先生从我身边离开,一个箭步窜出了卧室的门,随之一个冷静而讥讽的声音寒暄道:“伯爵,好久不见,我在这儿呢。您这是要……”

伯爵回头一看,满脸惊恐之色,吓得一缩。霎时间,他半举着那根加铅的手杖,直盯着面前的福尔摩斯先生,好像看到了鬼魅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扭头看了看窗帘后面的蜡像,再用手摸了摸,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这可真是个好玩意儿。”伯爵说道,但是他的脸上是和这赞叹毫不相称的懊丧表情。

“是法国塑像家塔韦尼埃的杰作。我其实应该早点向你汇报的,西尔维亚斯伯爵。”

“那家伙,我曾经高价聘请他帮我做活,他说什么都不答应。”伯爵愤恨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