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每晚一个经典侦探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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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照片里的丑闻(1)

——【英】阿瑟·柯南·道尔

故事梗概:

一位戴着面具的神秘男子突然造访福尔摩斯,要求福尔摩斯帮自己拿回曾经在外风流的证据——一张照片。调查刚刚开始,福尔摩斯就发现男子竟是波西米亚的国王。照片就只是偷情的证据这么简单吗?这背后又潜藏着怎样的秘密?

(一)

一八八八年三月二十日的晚上,我在出诊归来的途中路过贝克街,眼见着那熟悉的大门,突然产生了与福尔摩斯见一面的冲动,我很想了解他那非凡的推理能力目前正倾注在什么案件上。我抬头仰视,他的侧影正映在窗帘上,从影子的形状推断,他一定正在整理着某些新问题的线索,迅速而又急切地在屋里踱来踱去。我按了电铃,然后被引到一间屋子里,他几乎没有说话,可是目光亲切,示意我坐下。

还没等我寒暄,福尔摩斯就开门见山地说:“这是最近一班邮差送来的。”一张粉红色的厚便条被他扔了过来,这小东西刚刚一直放在他的桌上,“请你大声把便条上的内容朗读一下。”声音中透出一种不可违抗的语气。

我接过便条,仔细地看了一下,发现这张便条上没有签名和地址,甚至连时间也没有。

“阁下最近为欧洲王室办事,受到广泛赞扬,由此足见委托阁下办案十分可靠。所以今晚冒昧拜访,有要事相商,在此期间,希望您请勿外出。另外,来客如戴面具,请勿介意。”

“你有什么看法?”我问。

“我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如果此时就加以推测,恐怕不是正确的行为。但我们可以从这张便条上看出点什么,你先来说说你的推理吧。”

我反复端详着这张便条,想要尽力模仿福尔摩斯的推理方法得出些什么结论,“写这便条的人应该很富有,这种便条半个克朗买不到一叠。”

“很有道理。”福尔摩斯笑着说,然后他顿了顿,“其实这根本不是英国造的纸,你举起来向亮处照照看。”

照他所说的,我看到纸质纹理中隐藏有“E”、“g”、“P”、“G”、“t”这几个字母。

“你了解这些字母的意思吗?”

“我想这是制造者的名字,更进一步说,应该是他名字的交织字母。”我说。

“你这就想错了,‘G’和‘t’代表的是‘Gesellschaet’也就是德文中‘公司’的意思。而‘P’代表的‘Papier’——纸。至于‘Eg’……”他从书架上拿下一本棕皮书,“让我们查一下《大陆地名词典》,EglowEglonitz——有了,Egria,那是在说德国离卡尔斯巴德不远的一个地方——波希米亚。它因卒于此地的瓦伦斯坦而闻名,那里的玻璃厂和造纸厂也不错。老兄,这下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了吧?”他得意地喷出一大口蓝色香烟的烟雾,眼睛闪闪发光。

“这说明这纸出自波西米亚。”

“对了。再说纸条中的语法规则,也很像德语中的语言习惯。因此这张纸条应出自某个德国人之手。现在剩下的谜团就是,这位宁愿戴着面具示人的德国人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我没听错,他来了。” 外面响起了马蹄声和车轮的滚轧声。

“听响声是两匹马,”福尔摩斯的眼睛朝窗外瞧了一眼,接着说,“华生,要是不出意外,这个案子可有的是钱。”接着有人猛烈地拉着门铃。

“我想我该告辞了,福尔摩斯。”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你要留在我身边,否则我会忐忑不安,而且这看上去是个有意思的案子,错过它,难道你不觉得遗憾吗?”

“可你的委托人可能会不乐意的。”

“这不用你管,我敢肯定他同我一样需要你的帮助。你就坐在那张扶手椅子里,医生,好好地看着就行。”

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到门口停止,然后传来响亮的敲门声。

“请进!”福尔摩斯说。

一个衣着华丽的人走了进来,但在英国,过于富丽堂皇的装束只会显得庸俗。他的身高不低于六英尺,手里拿着大檐帽,脸上戴着一个黑色的盖过颧骨的面具。就在进屋时,他的手还停留在面具上。他的嘴唇厚而下垂,下巴又长又直,种种迹象都表明来访者是个性格坚强、果断的人。

他用深沉、沙哑的德国口音问道:“如果你收到我的便条,应该知道我要来拜访吧!”他一会儿看看福尔摩斯,一会儿看看我,显然不确定哪位是他的谈话对象。

“请坐,”福尔摩斯说,“这位是华生医生,我的好朋友兼合作搭档,我的很多大案子都多亏他的鼎力相助才顺利完结。请问应该怎么称呼您?”

“你可以叫我冯·克拉姆伯爵。我想我更希望能够和您单独谈谈,除非您的这位朋友是位十分谨慎且值得尊敬的人,因为我的事情实在极为重要和私密。”

听到这话,我自然要起身告辞了,但福尔摩斯示意我待在原地。

“请您放心,在这位先生面前,您可以毫无顾忌。”他对这位伯爵先生说。

“那我必须和两位定下一个绅士间的约定,”伯爵耸耸宽阔的肩膀无奈地说,“鉴于目前会话的重要性——甚至说波及整个欧洲的影响力,我想请两位一定保证在两年内对这件事保密,因为两年之后它就会变成无关紧要了。”

“一言为定。”福尔摩斯答道。

“我也一样。”

这位陌生的不速之客并没有罢休:“希望两位对我戴面具没有异议,很明显我不能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派我来的人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派来的代理人是谁。”

“这我当然知道!”福尔摩斯反感地答道。

“和您实话实说,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就会使伟大的奥姆斯坦家族——波希米亚世袭国王受到牵连。其中的关联复杂而微妙,为了维护这个欧洲王族的声誉,我想我们必须尽力防止这件事发展成一个大丑闻。”来客继续喃喃道,显然在这位神秘来客心中,福尔摩斯被认定为欧洲分析问题最透彻、精力最充沛的侦探。

福尔摩斯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这我也知道。”便坐在扶手椅上闭上了眼睛。福尔摩斯此番语气、神态、举动,让德国来客感到万分惊奇,并迅速用怀疑的眼神扫视了一下福尔摩斯。

“要是陛下肯屈尊将案情阐述得更加明确,那我就会更好地为您效劳了。”他慢条斯理地重新睁开双眼,不耐烦地瞧着那身躯魁伟的委托人说道。

在我还没有意识到此话的含义时,来客忽然站了起来,仿佛无法控制自己一般,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经过一番思考后,他近乎扫兴而绝望地把脸上的面具扔到了地上。

“被你说中了,”他大声喊道,“我为什么要隐瞒呢?没错,我就是国王!”

“嗯,原来真是如此啊。”福尔摩斯喃喃地说,“早在陛下还没有开口时,我就知道我是在跟卡斯尔-费尔施泰因大公、波希米亚的世袭国王、威廉·戈特赖希·西吉斯蒙德·冯·奥姆施泰因交谈。”

听到这话,来客重新回到座位上,缓和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用手摸了一下前额说道:“希望你可以理解,通常我是不会亲自来办这些事情的。我很怕自己被放到任你摆布的位置,但这件事又使我不得不告诉一个优秀的侦探,以求获得解决的办法,为此我才从布拉格来到此地。”

“那就请您详细地谈谈吧。”福尔摩斯说完,随即又闭上了眼睛。

“大约五年前,我曾在华沙进行过长期访问,在此期间我认识了艾琳·艾德勒——大名鼎鼎的女冒险家,我想这名字你不陌生才对。”

由于福尔摩斯多年来有一个习惯,就是把许多人和事的材料贴上签条备案,因此,要想说出一个他不能马上查到的人物,绝非易事。

“华生,请你在我的资料中查查艾琳·艾德勒这个人。”福尔摩斯依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喃喃自语般地对我说。在一个犹太法学博士写过的一篇关于深海鱼类专题论文中,我找到了艾琳·艾德勒的相关信息。

“一八五八年生于新泽西州,意大利歌剧院女低音,华沙帝国歌剧院首席女歌手,现在已经退出歌剧舞台住在伦敦。如果我没有猜错,您给她写过几封会使自己受牵连的信,现在则急于想把那些信弄回来,随即销毁。”

“确实如此。”国王不好意思地答道。

“您曾经和她结过婚吗?您知道的,我是指秘密的婚姻。”

“没有。”

“那是否有有效的证明呢?”

“也没有。”

“那我就不明白了,陛下。这位年轻的女士怎样可以通过不知真假的信息达到讹诈您的目的呢?”

“因为我的字迹。”

“但那是可以造假的。”

“但那是我个人的信件。”

“别人可以运用各种手段得到。”

“那印鉴呢?”

“仿造不就得了。”

“照片呢?”

“可以买啊。”

“但是,侦探先生,要是照片里同时有我们两个人,那怎么办?”

“……这可就不妙了。”福尔摩斯面露诡笑说,“您那率真的行为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不可想象的伤害。”

“当时我还不是国王,还不成熟。当然,现在我也没到三十岁。”

“您有试过收回这张重要的照片吗?”

“当然试过,但是都没成功。”

“我想陛下可以出些钱把照片买过来。”

“她一定不会卖。”

“那么也许可以稍微不正当一些。”

“有两次我们对她进行了拦路抢劫,一次她在旅行时我们调换了她的行李,还有两次我出钱雇盗贼搜遍了她的房子,可结果都是徒劳。”

“没有那张照片的任何蛛丝马迹吗?”

“丝毫没有。”

“这看来并不是一个十分紧急和严重的问题呀。” 福尔摩斯笑道。

国王用责备的眼神看了福尔摩斯一眼,说:“这对我来说非同小可。”

“的确如此,不过她想用这照片干出些什么大事呢?”

“她会把照片送给斯堪的纳维亚国王的二公主,然后把我毁掉,因为我马上就要和这位公主结婚了。”

“这我听说了。不过您敢肯定她还没有把照片送出去吗?”

“这一点我非常肯定。”

“原因?”

“因为她说要在下星期一把照片送出去,因为那天是我的婚约公开的日子。”

“噢,那太幸运了,咱们还有三天时间,”福尔摩斯打了一个呵欠,“因为目前我还有一两桩比这个案件更重要的事情要调查,所以陛下您暂时要待在伦敦等待消息吗?”

“你可以到兰厄姆旅馆找冯·克拉姆伯爵。”

“我会随时通知您案件的进展情况的。”

“那太好了。”

“那么,关于钱的事有什么要求和限定吗?”

“需要让你知道的是,我愿意拿我领土中的一个省来交换,只要能得到那照片。这里有三百镑金币和七百镑钞票。”国王边说边从他的大衣下面拿出一个很重的羚羊皮袋,把它放在桌上。

福尔摩斯在一张纸上潦草地写了收条,然后递给国王。

“那位艾琳·艾德勒的地址呢?”福尔摩斯问道。

“圣约翰伍德,塞彭泰恩大街,布里翁尼府第。”福尔摩斯迅速记了下来。

“照片是六英寸的吗?”他又问道,“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没错。”

“那么,陛下,我相信我们不久就会给您带去好消息,再见。”在皇家四轮马车驶远后,福尔摩斯对我说:“华生,也要和你再见了。我想请你明天下午三点钟过来一趟,我们一起聊聊这件小事情。”

(二)

第二天我准时来到贝克街,福尔摩斯却没有在家。我向女房东打听了一下,原来他早晨八点出去后便没回来过。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但因为我对他的调查太感兴趣了,所以我决定无论等多久都要等下去。于是,我在壁炉旁边安心地坐下来。

大概四点钟的时候,屋门打开了,一个样子邋遢、醉醺醺的马夫走了进来。就是这位马夫朋友向我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就走进了卧室——福尔摩斯的卧室。

“啊,原来是他。”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差点被福尔摩斯的化装术蒙骗了。

五分钟之后,他和往常一样出现在我面前。他在壁炉前舒展开双腿坐下,尽情地笑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你去了哪里?”我急切地问。

“太有趣了,华生,你绝对猜不出我去了哪里,干了什么。说说看,你有什么想法?”这位老兄还在笑。

“我想不出来,你给我出了个难题。按常理来说,你应该去过艾琳·艾德勒小姐的住处,并且观察了她的房子、了解了她的生活习惯等信息。”

“你猜得一点没错,但是你绝对想不到那不平常的结局。”他又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过我愿意一五一十讲给你听。先说艾琳·艾德勒小姐吧,她可是难得的俏佳人,每天五点钟出去,在音乐会上演唱,七点钟回家吃晚餐。她除了演唱外,其余时间则深居简出。她把那一带所有的男人都弄得神魂颠倒,塞彭泰恩大街马房里人人都这么说。”

“哦,原来,这就是你扮成马夫的原因。”

“嗯。早上出门后我找到了布里翁尼府第,那真是一幢小巧雅致的别墅,不过,对这座豪宅我唯一稍稍感兴趣的是马车房的房顶可以够得着过道的窗户。接着,我就开始了自己的马夫工作——帮助那些马夫梳洗马匹,而且报酬可观。最重要的是,这些伙计谈起来就止不住话匣子,我不仅获得了有关艾琳·艾德勒小姐的情报,还收获了不少那附近住着的人的情况。”

“艾琳·艾德勒都有什么情况呢?”我问道。

“这位美人只与一个男人有密切的往来,即住在坦普尔的戈弗雷·诺顿先生,一位律师。如果你知道作为一个心腹车夫的好处,那你就知道我能得到什么了。这些马车夫为戈弗雷·诺顿先生赶车每天不下十几次,从塞彭泰恩大街马房送他回家,他每天至少来看她一回。我听完了他们所谈的,便开始在布里翁尼府第附近漫步徘徊,思考下一步要如何进行。首先进入我脑海的是一连串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