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何处是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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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无锡惊奇

他的故居坐落在一条小巷中,门前冷落,游人稀少,四周是半新不旧的多层楼房和一些不上档次的社区小店铺,比起不远处同街不同巷的薛福成大宅要寒碜得多,而且,不收门票。但我到无锡,不为太湖,只为看他。

静悄悄走进去,一个人也无,很适合默想心事,想必这也是先生喜欢的吧,他说过“招邀不三不四之人,谈讲不疼不痒之废话,花费不明不白之冤钱,不如息事省费”,其实我也是不应该来的闲人,不应该为了鸡蛋好吃就来看母鸡,我已经感到惭愧了,或许潜意识里是为了寻找自省的力量而来吧。正厅上方悬挂着“钱绳武堂”的匾,两边有先生自比的对联“枯槐聚蚁无多地,秋水鸣蛙自一天”,有在自己的世界成全自己的安然与淡定。细想之下,这纷纭浮世真正能够安于寂寞的并无几人,我能想到的唯有陶渊明、王国维、杜尚和钟书先生而已。

他19岁入清华,25岁赴牛津,28岁回清华任教,终生埋首学问,忧世伤生,通英、法、德、意、西和拉丁语,学贯中西,29岁作《写在人生边上》,34岁写《谈艺录》,36岁作《围城》,48岁完成《宋诗选注》,65岁完成《管锥篇》,晚年作《槐聚诗存》和《七缀集》,中间经历“文革”入五七干校,62岁被平反,享年88岁,骨灰就近撒掉,不留一物。从我眼中看去,先生拥有幸福的人生,一来可以几十年读书写作,只为喜欢,二来有志趣相投且同样安贫乐道的夫人相伴、并不寂寞;三来生前成名——虽然他对此看得淡,曾讲:“一个真有幽默的人别有会心,欣然独笑,冷然微笑,替沉闷的人生透一口气。也许要在几百年后、几万里外,才有另一个和他隔着时间空间的河岸,莫逆于心,相视而笑。”但写文章的人,能够有读者心有戚戚总是快事,不为功利,只为投缘。

可惜,先生的作品我大都没有读过,不敢妄言,只读过最浅显的两本,实在是惭愧得很。即便是这两本,我近日重读,才发觉从前根本未曾理解,舍本逐末、避重就轻的读书态度瞬间图穷匕现。先生在《围城》前言中说:“这本书整整写了两年……由于杨绛女士不断地督促,得以辎铢积累地写完”,这四字概括得妙,小说字字珠玑,言简意深,短短九章,嘻笑嘲讽,一切虚荣和浅薄全都无隙可乘——唉,这才叫写作。《写在人生边上》亦是相同,短短十篇,篇篇精彩。在故居买了一本人民出版社的《围城》,工作人员给盖上故居的红章并很细心地用报纸和纸巾把油墨吸去,我想,读先生的书,学习先生的寂寞精神,就是对先生最好的纪念吧。

同行的是第一次见面的上海网友,不过也是在空间上相互留言很久、感觉上很熟悉的朋友了,所以约着一起度周末。并在无锡见到了另一位网友,很靠谱的80后MM,很感谢她请我们在老字号西新饭店吃无锡的特色菜,无以为报得很。也去了传说中范蠡和西施泛舟的蠡园,一园桃花开得正盛,在五里湖边与垂柳相伴,春天不由分说地铺天盖地。更赶上鼋头渚盛大的樱花节,洁白的樱花在太湖边短暂地灿烂着,开得早的已经雪一般无声飘落,让人想起泰戈尔的句子——生如夏花之绚丽,死若秋叶之静美。除了樱花盛景,无锡城也叫我惊奇,市容现代得很,道路宽阔气派,而且并不太塞车,建筑也新,原以为无锡是个小城,却原来也是中国城市GDP前十名的富裕地方,面积也大,粗略的感觉比苏杭不差。还有众多规模浩大的公园,鲜花繁盛且品种多,我以为是我目前所去过的中国城市中最有资格被称为“花园城市”的,而且,感觉上是个非常适合恋爱的地方。或许等到冬天再来无锡的梅园赏梅吧,不知道那时会不会下雪,不知道又会与谁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