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我会在杭州过年,而且是在酒店里。原因是大年二十九早上我上班之前打开了洗衣机,结果室外温度太低,水管被冻坏了,回家后水漫金山。物业来修了大半天,未果,因为水管途经楼下邻居家的阳台,而邻居已经回老家过年了。原想安安静静在家歇着,这点小心愿居然没能得到满足,人生啊。转念想与其在上海住酒店,不如随便去个地方,古人早就说了——何处春江无月明?
年三十下午开上沪杭,车辆稀少,一路狂飙的感觉渐渐驱散心中那份沮丧。酒店也是曾经住过的,在西湖边,感觉是熟悉的,2008年因公因私来过四回杭州,2009年伊始阴差阳错地又到了这里,可能在心里是喜欢杭州的,比之上海的喧嚣和飞扬,杭州的静气和闲散,仿佛人性格中之两面,强悍中也会有温婉,执着中也定有妥协,杭州,大概就是上海人心灵的后花园吧。
然后,很幸运地,我看到了满城烟花的杭州。从八点开始,一直到午夜,隔着房间的巨大玻璃窗,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将我包围,那份璀璨高低错落着在窗前竞相绽放,也是第一回如此近距离地目睹烟花直接扑向窗棂,火花碰到玻璃,发出轻微的燃烧声,仿佛下一秒钟就会破窗而入,太过奢侈太过绚烂。从来,我都喜欢看烟花,一场虚无,一场精彩,一场声色犬马,一场曲终人散,好像才华、青春、爱情,越灿烂越迅急,越美丽越短暂。
初一一早醒来,躺在床上看书,读到王维的诗:“涧户寂无人,纷纷开自落”,特别感慨。烟花虽美,毕竟短暂,到底不如这山谷中的辛夷花,那份不管不顾的从容安静,那份不疾不徐的平和开阔,有着一种持久的暖意。骆宾王、曹植、张爱玲们的人生都如烟花,年轻时开得太急用得太尽,后面的大半生都只是在萎谢。还有强烈的感情,长情大爱,不是自燃,就是伤人,如何不怨、不恨、不悔,真是要分寸的。做人本来最难把握分寸——任性刚刚好是可爱,多一分便蛮横,少一分又无趣;浪漫恰好是风情,多一分是矫情,少一分是平庸;好的文字要有“自我”,自我太多走入自恋,会让读者看轻,少了,如同杂草,不值一读。适可而止,需要多一些静气和一点闲心。书读累了,抬眼看一眼窗外的西湖,喝一口茶,人生便停顿在了这样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