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三个周末的时间,终于重温了一遍《绝望主妇》第一季,从2005年始,每周一晚在新西兰TV2断断续续地看了第一、第二和正在热播中的第三季,因为看电视一向是拿起遥控器碰到什么算什么,所以中间错过很多,但一直有愿望从头看一遍:真实中产阶级人生、完美家庭背后的小秘密、中年熟男熟女平静外衣下深深的失落,外加时尚感,既有黑色幽默,又有戏剧情节,全都是值得一看的精彩元素。而且,最吸引我的还有每集开篇和结尾处冷静客观的两段独白,它们借着Maria之口,讲述着编剧Marc Cherry对于家庭生活的感悟,它们是那样的洞察秋毫,又是那样的举重若轻,让我常常在夜深人静独自面对屏幕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据说《绝望主妇》来自编剧Marc Cherry和他母亲的一次对话——那天,新闻里正在播放一位母亲将自己的五个孩子溺死的新闻,Marc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母亲?!他母亲吸了一口香烟,平静地回答:我非常理解那个女人的绝望。Marc震惊极了,因为他一向认为,母亲是热爱小风吹、太阳照、空气中有绿草香、烤着火腿等丈夫回家的最完美主妇。他突然意识到:家庭主妇其实是最具欺骗性和危险性的人物,她们是家庭生活中最熟悉的陌生人。Marc决定写下这些平静生活后涌着暗流、壁橱里藏着骷髅的主妇生活。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领悟,我觉得在四个主妇类型中,写得最精彩、最耐人寻味,也最有张力的正是完美主妇Bree。她是那种将精致生活做到了极致的女人,衣着光鲜、房屋洁净、花园美丽、厨艺精湛、言谈高尚、举手投足恰到好处、有虔诚信仰而且坚信死后会上天堂,似乎这正是一切美好生活的终极目标,但我们却看到了一个非常脸谱化的人,看到了与她生活在一起的家人的痛苦,也许是来自于她内心深处对完美生活的坚定追求,她以其不容许任何家庭成员与其政见相左的强势,企图从形式到思想上控制这个家庭的走向,结果却一步步摧毁了她的家庭。一开始看《绝望主妇》时,我非常反感Bree这个角色,总觉得她一举一动精致到了可怕,在Marc一点点揭开完美画皮的过程中,甚至有一种幸灾乐祸,一直到当她听到丈夫的死讯,依然面带微笑地讲“Thank you very much”,放下电话继续擦拭银餐具,小心翼翼将餐具放回盒子里,才不动声色地坐在餐桌旁,望着那把空椅子终于失声痛哭。不知道是不是基于对失败者的同情,我已经不再讨厌她,在家庭这个战场上,她也是遍体鳞伤的女人。
另外一个我觉得值得咀嚼的主妇是物质主妇Gabby,她是那种虚荣到了顶点、也现实到了顶点的女人,她的虚荣让她无情无义、甚至寡廉鲜耻,但又是她那一份无比真诚的现实拯救了她,在经济困窘之时,她竟然可以放下架子去做售床小姐、甚至给她以前的清洁女工服务(美剧总有丑化华人的下意识,那个清洁女工实在叫人看得不爽),她毫不介意地说:“穷,只不过是一种心态。”言下之意是无论做什么,只要没有这样的心态,就不是一个穷人,或者不会永远是穷人,这让她有了一份肮脏的可喜。我无论如何无法讨厌这个物质女人,因为,真实的物质远胜于虚伪的精神。
大概是受王小波的影响吧,我一向认为男人最要不得的缺点一是无趣、二是愚蠢。那么女人呢,我也总结了两条:一是虚荣、二是粗糙。前者会让女人永远追求外在而忽视内心,而且永无止境;后者则会让女人语言无味面目可憎,从而失去作为女性的优雅与细腻,我大概也是有追求美好的天性吧。《绝望主妇》却让我看到了更多——我看到了精致美好的杀伤力,也看到了虚荣心与现实感的制衡,前者过犹不及,后者塞翁失马。
听说Marc在第二季时退出,第三季则更有强弩之末感,我想我不会再继续重温下去,二十三集,对我来说已经有点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