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何处是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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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乱翻书

1立夏,搬家前的忙乱。

与扰攘浮世的隔离感正在减淡,衣、食、住、行,渐渐尘埃落地。

读到了一本期待很久的书,《夏洛的网》(Charlotte's Web by E.B.White),那么干净美好的文字,阅读它,是一种幸福。

最初,是严锋的书评打动了我,他说:“这实在是一本宝书。我觉得在一个理想的世界里,应该只有两种人存在,一种是读过《夏洛的网》的人,另一种是将要读《夏洛的网》的人。有时候,半夜里醒过来,摸摸胸口还在跳,就会很高兴,因为活着就意味着还能再把《夏洛的网》读一遍,而读《夏洛的网》就意味着还活着。”这,实在太蛊惑人心了。

他还说——“张炜在《柏慧》里提出了一个引起争议的看法,认为世界上所有的好人可能过去都是一个族里的,具有某种血缘的联系,后来因为某种原因失散在世界各地。我觉得这种观点有点意思,想补充的是:这些好人们在联络的时候,会相互间说一些暗号,而《夏洛的网》就是暗号之一。就像《智取威虎山》里面对那种天王盖地虎式的切口那样,一个人说一声‘好猪’(Some Pig),另一个人对一个‘光焕’(Radiant),相互就能够相视而笑,莫逆于心。”感谢严锋,让我有幸知道了这些切口,知道了还有很多和我一样喜欢静听苹果花开、细数桂花声落的人存在着。

俗语说,立夏看夏。读《夏洛的网》,这的确是个很棒的开头,所有发生在这个春天的令我伤怀、扰我心智的情绪都戛然而止,夏天来了,真好。

2迟子建的长篇《额尔古纳河右岸》刚刚获得第七届茅盾文学奖,多年前王安忆的《长恨歌》也曾经得过这个奖项。

很久很久没读小说了,翻出来她以前的作品,重读《逝川》、《雾月牛栏》和《秧歌》,如读天籁。不记得是谁讲过,来自高寒之地的人往往更加深邃且具理想主义精神,童年在北极村度过的她正是如此,她的文字优美、深情,具有一种开合之气。她那些小说的背景曾经让我无限向往——阿甲渔村的泪鱼、雾月、冰河、白银那、北极光……极具审美,她每一部小说都仿佛画图一般,主人公们朴实良善,与自然融为一体,还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淡淡哀伤。在网上看她的近照,仍然有那种开阔的美,距我买下她这本文集到今天已近十年,在这岁月的中间,她经历了人生巨痛,因此,更为她感到高兴。

雨夜读迟子建的书,我点亮已经积满灰尘的台灯,平淡的夜晚变得不凡,我的心又一次和她站在了一起,感动、流泪……

3这几天,翻来覆去地在看一本书——张爱玲的《小团圆》。

第一眼望去,封底的设计太似Vivienne Tam最近为HP设计的时尚款手提电脑,都是大红底色上铺满牡丹和孔雀,饱满而艳丽,也符合张爱玲一向对浓墨重彩的偏爱。但,打开来读到第一页,已有喜庆下的悲怆,团圆只是理想,浓墨重彩之下是冷与旁观,因为有对比,更加令人齿寒。

这是一本讲述男女关系的书,九莉身边来来去去的男人们和女人们,是张爱玲一贯的温情稀薄。一反常态的是坦率的性描写,没有半点忸怩,也没有一丝美化。她说:“这种地方总是自己来揭发的好。”相当地有勇气,也因为她骨子里是西方的。她又说,“这是一个热情故事,我想表达出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了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在九莉的眼中,或许是爱情,在之雍,或许只是欲望,即使是爱情,他的分量也太轻了。这样的男人!我吃不准她所谓热情是指什么,或许是指强烈的感情——拥有时的狂喜和失去时的大悲?否则,这真是一本相当冷酷的书。

除了结尾那个梦:“青山上红棕色的小木屋,映着碧蓝的天,阳光下满地树影摇晃着,有几个小孩在松林中出没,都是她的。之雍出现了,微笑着把她往木屋里拉。非常可笑,她忽然羞涩起来,两人的手臂拉成一条直线,就在这时候醒了。二十年前的影片,十年前的人。她醒来快乐了很久很久。”孩子和男人,很弗洛伊德式的梦,张爱玲也渴望过正常的家庭生活?就我的理解,没几人比她前卫得更彻底,即使时代已经前进了很远……难道,这才是为何她为这书起名叫作《小团圆》?

不过,文字真的是好,洗练的、准确的、贴切的、字字珠玑,二十年一遍遍地改,没有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