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新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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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7章 逆臣下(3)

全忠壁酸枣,战不克。宗权屯边村,使秦贤营双丘,侵板桥,卢瑭引兵进屯万胜,夹汴而栅,将梁以济师。全忠诡击杀瑭,宗权悉军十五万列三十六屯,逼汴。全忠惧,求救于兖、郓,而朱瑾、朱宣皆身自将同拒贼。五月,全忠闭城大会,鼓闻于郊无置声,阴启北门击贼垒,士哗,趋中营,兖、郓整兵合击,大败之。宗权忿,过郑,焚郛舍,驱民入淮西,全忠遂有郑、许、河阳、东都。

于是合诸镇兵会上蔡,分为五军入其地。宗权召孙儒,儒不应。宗权素壁上蔡以扼险要,全忠拔其壁,遂围蔡州,傅城而垒,以羸兵诱贼。贼出,全忠尽斩之。宗权退守中州,未能下,全忠使大将胡元琮围之,身还汴。宗权间许无备,袭取其州,执守将元琮,引兵复收许。

宗权还,为爱将申丛所囚,折一足以待命。全忠署丛节度留后,丛中悔,夷其族。宗权至汴,全忠以礼迎劳,且曰:“公昔陷许,能戢兵赐盟,戮力勤王,乌有今日乎?”宗权曰:“英雄不两立,天亡仆以资公也。”謷然无惧色。全忠以槛车上送京师,两神策兵縻护。昭宗御延喜楼受俘,京兆尹曳以组练,徇两市,引颈视车外,呼曰:“宗权岂反者耶?顾输忠不效耳。”观者大笑。与妻赵俱斩独柳下。宗权以中和三年叛,居六年而诛。

董昌,杭州临安人。始籍土团军,以功擢累石镜镇将。中和三年,刺史路审中临州,昌率兵拒,不得入,即自领州事。镇海节度使周宝不能制,因表为刺史。昌已破刘汉宏,兵益强,进义胜军节度使、检校尚书右仆射。僖宗始还京师,昌取越民裴氏藏书献之,补秘书之亡,授兼诸道采访图籍使。

始,为治廉平,人颇安之。当是时,天下贡输不入,独昌赋外献常参倍,旬一道,以五百人为率,人给一刀,后期即诛。朝廷赖其入,故累拜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爵陇西郡王。视诏书讫,字偿一缣,归当制官。而小人意足,浸自侈大,托神以诡众。始立生祠,刳香木为躯,内金玉纨素为肺府,冕而坐,妻媵侍别帐,百倡鼓吹于前,属兵列护门。属州为土马献祠下,列牲牢祈请,或绐言土马若嘶且汗,皆受赏。昌自言:“有飨者,我必醉。”蝗集祠旁,使人捕沈镜湖,告曰:“不为灾。”客有言:“尝游吴隐之祠,止一偶人。”昌闻,怒曰:“我非吴隐之比!”支解客祠前。

始,罢榷盐以悦人,丰衣食,后稍峭法,笞至千百,或小过辄夷族,血流刑场,地为之赤。有五千余姓当族,昌曰:“能孝于我,贷而死。”皆曰:“诺。”昌厚养之,号“感恩都”,刻其臂为誓,亲族至号泣相别者。凡民讼,不视狱,但与掷博齿,不胜者死。用人亦取胜者。

昌得郡王,咤曰:“朝廷负我,吾奉金帛不赀,何惜越王不吾与?吾当自取之!”下厌其虐,乃劝为帝。近县举狂畐謼请,昌令曰:“时至,我当应天顺人。”其属吴繇、秦昌裕、卢勤、朱瓚、董庠、李畅、薛辽与妖人应智、王温、巫韩媪皆赞之。昌益兵城四县自防。山阴老人伪献谣曰:“欲知天子名,日从日上生。”昌喜,赐百缣,免税征。命方士朱思远筑坛祠天,诡言天符夜降,碧楮朱文不可识。昌曰:“谶言‘兔上金床’,我生于卯,明年岁旅其次,二月朔之明日,皆卯也,我以其时当即位。”客倪德儒曰:“咸通末,《越中秘记》言:‘有罗平鸟,主越祸福。’中和时,鸟见吴、越,四目而三足,其鸣曰‘罗平天册’,民祀以攘难。今大王署名,文与鸟类。”即图以示昌,昌大喜。

乾宁二年,即伪位,国号大越罗平,建元曰天册,自称“圣人”,铸银印方四寸,文曰“顺天治国之印”。又出细民所上铜铅石印十床及它鸟兽龟蛇陈于廷,指曰“天瑞”。其下制诏,皆自署名,或曰帝王无押诏,昌曰:“不亲署,何由知我为天子?”即榜南门曰天册楼。先是,州寝有赤光,长十余丈;虺长尺余,金色,见思道亭。昌署寝曰明光殿,亭曰黄龙殿,以自神。以次拜置百官,监军与官属皆西北向恸哭,乃北面臣昌。或请署近侍,昌曰:“吾假处此位,安得如宫禁?”不许。下书属州曰:“以某日权即位,然昌荷天子恩,死不敢负国。”

初,官属不徇昌旨者,节度副使黄碣、山阴令张逊皆诛死。镇海节度使钱閔书让昌曰:“开府领节度,终身富贵,不能守,闭城作天子,灭亲族,亦何赖?愿王改图。”昌不听,焖悉兵三万攻之,望城再拜曰:“大王位将相,乃不臣。能改过,请谕还诸军。”昌惧,献閔钱二百万缗犒军,执应智、王温、韩媪、吴繇、秦昌裕送于閔,且待罪。焖乃还,表于朝,以为昌不可赦,复讨之,傅城而垒。昌又执朱思远、王守真、卢勤送閔军求解。昭宗遣中人李重密劳师,除昌官爵,授閔浙东道招讨使。昌乃求援于淮南杨行密,行密遣将台濛围苏州,安仁义、田頵攻杭州,以救昌。閔将顾全武等数败昌军,昌将多降,遂进围越州。

候人言外师强,辄斩以徇;绐告閔兵老,皆赏。昌身阅兵五云门,出金帛倾閔众。全武等益奋,昌军大溃,遽还,去伪号,曰:“越人劝我作天子,固无益,今复为节度使。”全武四面攻,未克,会台濛取苏州,閔召全武还,全武曰:“贼根本在瓯、越,今失一州而缓贼,不可。”攻益急。城中以口率钱,虽簪珥皆输军。昌从子真得士心,昌信谗杀之,众始不用命。又减战粮欲犒外军,下愈怨,反攻昌,昌保子城。閔将骆团入见,绐言:“奉诏迎公居临安。”昌信之,全武执昌还,及西江,斩之,投尸于江,传首京师,夷其族。于是斩伪大臣李邈、蒋瑰等百余人,发昌先墓,火之。昌败,犹积粮三百万斛,金币大抵五百余帑,而兵不及万人。閔遂为镇海、镇东两军节度云。

赞曰:唐亡,诸盗皆生于大中之朝,太宗之遗德余泽去民也久矣,而贤臣斥死,庸懦在位,厚赋深刑,天下愁苦。方是时也,天将去唐,诸盗并出,历五姓,兵未尝少解,至宋然后天下复安。汉之亡也,天下大乱,至晋然后稍定;晋之亡也,天下大乱,至唐然后复安。治少而乱多者,古今之势,盛王业业以求治,可少忽哉!

附录:进新唐书表

臣公亮言:窃惟唐有天下几三百年,其君臣行事之始终,所以治乱兴衰之迹,与其典章制度之英,宜其粲然著在简册。而纪次无法,详略失中,文采不明,事实零落,盖又百有五十年,然后得以发挥幽沫,补缉阙亡,黜正伪缪,克备一家之史,以为万世之传。成之至难,理若有待。

臣公亮诚惶诚恐,顿首顿首:伏惟体天法道钦文聪武圣神孝德皇帝陛下,有虞舜之智而好问,躬大禹之圣而克勤,天下和平,民物安乐。而犹垂心积精,以求治要,日与鸿生旧学讲诵《六经》,考览前古,以谓商、周以来,为国长久,惟汉与唐,而不幸接乎五代。衰世之士,气力卑弱,言浅意陋,不足以起其文,而使明君贤臣,俊功伟烈,与夫昏虐贼乱,祸根罪首,皆不得暴其善恶以动人耳目,诚不可以垂劝戒,示久远,甚可叹也!乃因迩臣之有言,适契上心之所闵,于是刊修官翰林学士兼龙图阁学士、给事中、知制诰臣欧阳修,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龙图阁学士、尚书吏部侍郎臣宋祁,与编修官礼部郎中、知制诰臣范镇,刑部郎中、知制诰臣王畴,太常博士、集贤校理臣宋敏求,秘书丞臣吕夏卿,著作佐郎臣刘羲叟等,并膺儒学之选,悉发秘府之藏,俾之讨论,共加删定,凡十有七年,成二百二十五卷。其事则增于前,其文则省于旧。至于名篇著目,有革有因,立传纪实,或增或损,义类凡例,皆有据依。纤悉纲条,具载别录。臣公亮典司事领,徒费日月,诚不足以成大典,称明诏,无任惭惧战汗屏营之至。臣公亮诚惶诚惧,顿首顿首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