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词人之忠实,不独对人,事宜然。即对一草一木,亦须有忠实之意,否则所谓游词①也。
【注释】
①游词:参见金应珪的《词选·后序》。
【译文】
词人的忠实不仅仅是对人应该这样,即使是对一草一木,也必须忠实,否则的话,写出来的就是游词。
【评析】
从游词概念的使用,我们就知道王国维此则是由金应珪的《词选·后序》引来的。但是,金应珪只是描述游词的外在迹象,即“哀乐不衷其性,虑叹无与乎情”,以应酬为能事。王国维直接指出游词的本原在于不“忠实”的创作态度。而“忠实”实际上就是为境界的“真”张本,“忠实”不过是“真”的另外一种表述。
在前两则,王国维集中在对“人事”的“忠实”的考虑上,凡忠实人事者,无论其奸非或横暴,皆在可以理解之范围;而非忠实人事者,则会引起读者厌恶的感情。王国维从谈人事的忠实而扩大到“一草一木”,则情、景、物的“真”是王国维时时强调的重点所在——“真”是指向一切主体或客体的。所谓“忠实”是忠于人、事、物的本来面目而予以如实地反映,涉及如何反映出事物的本质以及以怎样的心态来进行创作的问题。
王国维认为,哪怕人性原本恶劣、事物一直丑陋,词人只要将这种原生态的东西真切地写入作品中,则无愧于“忠实”之名。忠实的词人,自有境界,否则只能流为游词,宕失境界。客观地说,为了强调境界的“真”,王国维看问题有着明显的主观色彩。
【参阅作品】
浣溪沙
(清)纳兰容若
残雪凝辉冷画屏①,落梅横笛已三更②,更无人处月胧明③。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注释】
①画屏:绘有彩画的屏风。
②落梅:古代羌族乐曲名,又名《梅花落》,以横笛吹奏。
③月胧明:指月色朦胧,看得不是很清楚的样子。
【鉴赏提示】
在众多首《浣溪沙》词中,纳兰容若这首并不十分突出——它写景十分老套,毫无新意,但是,这首词读过后能留下深刻印象——它景清情切,颇令人动容。同样的题材,至情至性之人纳兰容若为何能写得如此令人神往呢?王国维认为,“词人之忠实,不独对人事宜然。即对一草一木,亦须有忠实之意,否则所谓游词也”。纳兰性德是极为性情中的人,其词风清新隽秀、哀感顽艳,对一草一木的感触极其真诚,所抒发的感情也极其真切,而写词的终极目的是为了抒情。纳兰容若的真情当然就能赋予其词一种强烈的感染力和生命力,从而让读者深受感染。我们在欣赏这首词时,可以结合王国维对词真情的相关阐述,去感受纳兰容若词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