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身旁伸过来一只大手替她捡起了掉落在地的电话。苏遥惊跳的转头，对上了顾原沉默中带点探究的目光。他将话筒放回到她的手里：“怎么了，多大人了还一惊一乍的？”
苏遥颇有些惊慌的扫了身后的两位妈妈一眼。顾原的身体微微一动，恰好挡住了她看向两位母亲的目光，同时也挡住了身后，不让她们看见她此刻脸上的表情。
苏遥面如死灰，泛着一种惊恐的青白色。
“遥遥。”
顾原的双手握住了她的肩头，他向她俯下了身子：“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很难受？”
“我……”
苏遥刚开口，听见顾原问话的苏妈妈已经坐不住，起身走了过来：“怎么了遥遥？”
苏遥的下半截话吞在肚子里，勉强笑了笑摇摇头：“妈我觉得不太舒服。我想去躺着。”
“去吧去吧。”
苏妈妈担心苏遥的身体：“觉得不舒服就赶紧去躺着。”
说着话苏妈妈上前从顾原的手中接过了苏遥，半扶半拉的带着她往房间里走：“先去躺着休息，待会觉得好过点了，想要吃什么说一声，妈妈给你做。”
苏遥就这么被自己的妈妈带进了卧室。顾原在原地站了一秒，眼看着卧室的大门闭上，他才低头，想要把话机挂上的动作一顿，转而放到耳边，然而那边却只是传来了挂断时嘟嘟的盲音。
顾原轻轻的皱了皱眉头，将话机放回了原位。
“小原。”
顾妈妈看着儿子放回了电话，走到顾原的身边，扭头看了眼卧室的木门：“我觉得遥遥有事瞒着你。”
顾原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他自然也是看了出来，苏遥有着很重的心事。他能猜到和徐东阳有关，具体为什么却不太清楚。
顾原不想节外生枝，转身搂了一下自己妈妈的肩头：“妈，你想太多了。遥遥成天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能有什么事情？”
顾妈妈还想说什么，苏妈妈却已经从卧室里走了出来。顾妈妈只好瞪了儿子一眼，转过身去抱起苏舒：“来，奶奶喂你吃饭。”
顾原虽然这么搪塞自己的母亲，心里还是担忧。转身回了房间。苏遥并没有睡下，正靠在床头看着天花板发呆。
“怎么了？”
顾原上前，在苏遥的身边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依然冰凉，面青唇白的样子。
“他……”
苏遥顿了顿。刚才回到房间里，越是想着徐东阳知道了苏舒的事情，便越是害怕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他知道苏舒的身世了。”
顾原脸色也是一凛。迅速抬手捂住了苏遥的唇，警觉地回头看了一眼。客厅里隐约传来苏妈妈和顾妈妈在哄苏舒的声音，顾原才松了口气，转头看着苏遥，皱起了眉头，压低声音开口：“他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
苏遥六神无主。徐东阳突然知道真相这件事情就像一颗重磅炸弹，炸得她惊慌失措：“可能是前几天遥遥生病，在医院遇到了他，然后他就生了疑心，我怎么那么不小心……”
“你先冷静一点。”
顾原握住了苏遥的肩膀：“他也许也只是生了疑心。诈你也不一定。”
“不会。”
不会的，徐东阳这个人。如果不是有了切实的肯定，他断然不会给她打这样的电话，用这么肯定的语气陈述这件事情。
“他想要怎样？”
顾原放下了手，静静的看着苏遥：“你又打算怎样？”
苏遥被顾原问住了。徐东阳打电话过来，只是说要和她谈谈。她在听说他知道了自己心里最大的秘密之后就被吓得惊慌失措，哪里还想得到自己想要怎样。
“我不想失去苏舒……”
“是我们不能失去苏舒。”
顾原轻轻的叹了口气，略带烦躁的拉开了自己的衣襟，侧身坐在床边：“遥遥。苏舒的事情可不比我们离婚的事情。一旦闹开来，很多陈年往事都要被牵扯出来。现在我们两家的长辈看上去还不错，是因为已经原谅了我们先前的事情，希望我们好好在一起过日子，所以才往一起使劲，其实心里有多少芥蒂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如果现在闹出这一出，你想想后果。”
这些话就算顾原不说，苏遥也能想得到。
这和自己以外流产的事情不同。她无法依赖自己的家人。甚至于她最需要隐瞒的，就是自己的家人。
在这件事情上唯一知道真相，也是唯一可以帮助她的人，只有顾原。
“我们不能正面和他对抗。现在要顺着他的意思。”
顾原沉吟了一下：“给他打电话，约他出来谈谈，看看他的意思，我们再决定怎么做。”
和顾原一起出门瞒着家里并不难。两位妈妈都没有起任何的疑心。顾原便开着车，带苏遥去了和徐东阳约定的茶楼。
两人在服务员的带领下上了二楼。徐东阳在雅室里静静的坐着。见着推门而入的不仅有苏遥还有顾原，他意外的挑了挑眉毛，却没有说什么。
服务员礼貌的关上门出去，屋子里便只余下他们三人。
“这么说起来，你是知情的了。”
徐东阳慢慢的开口，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
顾原没有否认。徐东阳顿了一下，看了看苏遥又看了看顾原，脸上渐渐浮起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来：“还是说，一开始你就知道，这个女人是带着我的孩子落跑的？！”
顾原依然没有否认。
徐东阳点点头，凌厉的看着苏遥：“苏遥，我真是小看了你。你不仅带着我的孩子跑掉，还居然找了个明明知情，却甘心替你收尾的男人。我还自以为自己一直很了解你。”徐东阳自嘲的笑笑：“今天我才发现，我连你苏遥是什么人，都从来没有看清楚。”
苏遥低着头没有说话。
“当初为什么不将孩子打掉？”
徐东阳点燃一支烟，看了顾原一眼：“你也允许她把我的孩子生下来？你的胸怀就宽广到这个地步？还是说你就愿意做别人的便宜老爸？抱歉，我实在是无法理解。”
“六年前我和遥遥结婚，就是为了给她的孩子一个合法的身份。”
顾原接过了徐东阳的话。他并没有因为徐东阳话里的挑衅而生气，格外冷静的开口：“所以我和遥遥结婚的时候就知道她有身孕，只是一直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直到来南城，遥遥再次遇到你。”
“利益婚姻？”
徐东阳摁熄了烟头，看着顾原。顾原直视着他的目光：“这个不在我们今天需要讨论的范围内。今天我带遥遥来，就是想问你。你知道了苏舒的事情，想要怎样。”
“苏遥，你觉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徐东阳忽略了顾原，看向一边静静坐着的女人，在顾原正准备再次开口之前，徐东阳转头犀利的看着他开了口：“这毕竟是我和她俩人之间的事情。就算你现在将要成为他的丈夫。这件事情也没有你插手的余地。我需要和苏遥单独谈谈。”
顾原窒了一下。一直沉默着的苏遥却抬手轻轻摁住了他的手背，柔声开口：“你去外面的大厅等我一会儿吧。我和他好好谈谈。”
顾原沉默的看了苏遥几秒，点点头：“也好。记得我在外面等你。”
顾原的离开让房间里的气氛更加的紧张。徐东阳身上散发出来的庞大压力让苏遥几乎窒息。
知晓了真相，他必然是恨她的。
“为什么？”
他开了口。
苏遥沉默着。
“苏遥。我现在很后悔放你走。如果我早几天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就对你放手。”
“当初为什么生下我的孩子？因为对我还有留恋？为什么又要嫁给别人，为什么要瞒着我不让我知道真相，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徐东阳每多问一句，身上的戾气就重几分。最后他手里的玻璃杯发出一声轻响，竟然就那么被他捏了个粉碎。细碎的玻璃划破了他的皮肤，瞬间渗出血来。
苏遥看了眼徐东阳手上的血，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浑身发软提不起气来，只得挪开视线：“我决定要苏舒，是因为无论如何，她都是我的孩子。是用我的身体孕育的我的生命的延续。和留恋你没有半分关系。如果不是碰巧让你知道了真相，我是打算瞒你一辈子。”
徐东阳猛地怔住。随即转身拳头用力的砸向墙面。方才手上的伤口更大，血液一缕缕的顺着手部的纹路淌下。
“现在你知道了苏舒是你的孩子。你想怎样。”
苏遥逼着自己压下身体上的极度不适，尽量冷静的开口。
徐东阳转过了身去，背对着苏遥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慢慢转回头来看他。他的脸上表情冰冷：“我想怎样？”他反问一句，牵扯嘴角冷笑：“你说那是你的孩子，你有没有想过，那也是我的孩子。你瞒了我六年。还打算瞒我一辈子。现在还来问我我想怎样？”
“我现在告诉你我想怎样。我要苏舒。”
徐东阳冷冷的，一字一句的开了口：“你听好苏遥。对你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你要付出代价。无论是擅自留下这个孩子也好，对我刻意的欺骗也好，现在都要你付出代价。你现在最怕的就是我要走苏舒是不是？那我告诉你，我就要做你最害怕的事情。我要要回苏舒的抚养权。”
苏遥霍得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徐东阳。他的脸上神情越发的冷，清晰的重复：“不要妄想我会和你和谈。必要的时候我不惜对簿公堂。我要苏舒的抚养权。”
徐东阳转身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晃了晃：“DNA检验报告。我有确实的证据证明这个孩子是我的。苏遥。”
徐东阳放好东西冷冷的开口：“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徐东阳踢开雅室的大门走出去。苏遥在原地呆了一秒，转身跑出门迅速的追了上去，拉住了徐东阳的胳膊，又气又急：“东阳！苏舒才五岁。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生身父亲，她的世界里只有顾原这一个爸爸……”
“够了！”
徐东阳甩掉了苏遥的手，侧身看向他。他的身上凝着森冷的怒意：“如果她不知道，那么现在就是时候让她知道，除了顾原那个后父之外，她的亲生父亲是谁！”
苏遥近乎绝望的看着徐东阳大踏步地离开。听见争执的顾原从大厅走了过来，扶住了苏遥：“遥遥，他怎么说？”
“他说他要苏舒。”
苏遥紧紧握住了顾原的胳膊：“他要要走苏舒。”
顾原的一颗心也渐渐的沉了下去。来之前他已经想到，这件事情不会这么容易就善了。只是没有想到徐东阳居然会开口要孩子，让事情走向了最坏的方向。
“总会有办法的。”
顾原拉过苏遥在怀里安抚的拍了拍，低头看看她的脸色，原本的苍白中透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顾原担心的皱起了眉头，探手摸了摸，体温偏高。
“遥遥，你又发烧了。”
顾原半扶半抱的带着她离开了茶楼上车：“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再回家。苏舒的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你也不要想太多。如果事情一定要发生。我会和你一起面对。”
苏遥偏头靠在冰凉的车窗上说不出话来。
她也许真的是又发烧了。先前的忧心，方才情绪上的极度激动，让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一阵冷一阵热。先前看见徐东阳伤口时心口的那种拥堵感更加的重，烦闷得几乎要晕过去。只好靠在冰冷的车窗上，仿佛还能维持几分理智。
车很快就到了医院。顾原带着苏遥去挂了专家门诊。领着她上了楼，医生简单的询问了两句，便让他带着她去做血检，还有一些其它的检查。来回奔走了一圈，两人便坐在医院的大厅里等结果。顾原细心的拉开大衣，用着苏遥让她靠在他的怀里。
时间没用太久，检查结果便出来了。顾原看苏遥脸色非常不好，便让她在原地坐着，自己拿了一系列的报告单进去给医生看。医生扫了几眼，抬头看顾原一眼：“你爱人？”
顾原点点头。
医生的口气严厉了些：“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这么不懂事情。她刚做完人流不久，家里人不好好照顾，怎么又烧成了肺炎？！”
顾原一震，只觉得医生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他的身上：“你说什么？”
医生放下手里的单子，点了点电脑：“喏。我们医院新出的联网系统。这里能查到她的病历纪录。她不是前两天刚来我们妇科做了药流不干净，后来又回来做了刮宫？你们家里人怎么照顾的，这才几天，居然又肺炎了？”
顾原后退一步，脑子里轰然乱响。
药流？！刮宫？！
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了苏遥对他说过的话，她还不想要一个他们的孩子。
她不要他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