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丽本来挺明白,现在被她一解释便彻底不明白了。看了一眼面部深黑的离然,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离然兴致阑珊的拔开凯丽水蛇一般的手,不耐烦的直言:“这个女人告诉你我噬血无情没有内含呢,就这副臭皮囊还有点看头,如果你喜欢这样的,不如调转精神头放我们离家二少身上,那小子更有看头。”话落眉峰一挑,玩味的看了看林妙言。
林妙言轻启娇唇,“切”了一声,一副你欠扁的神情表现得堂而皇之。
离然爽朗的笑起来,那笑声,发自肺腑响彻云霄。
如果,能海枯石烂的笑上一生一世……
街头开始攒动混乱,须臾混乱的枪声与呼喝声响遏行云,离然面色一凛,眸光转为深不见底的黑暗。条件反射似的一个箭步射到震惊惶恐的林妙言身边,伸手之前粉色娇体已经被另一个人不加思萦的率先护在臂弯里,伴随熟识的安抚:“不怕。”
离然抬起头,对上离景的眼睛,眸中的局促不安还未来得及隐去,被担忧的光泽演绎的淋漓尽致。
“快点带她离开吧。”伸过手又去拉远在一步之外思绪显然已经停摆的凯丽:“快走,别站在这里。”
离景笃定的声音扬起:“烈强入侵混乱,看形式是惩处洋人的另一股势力。”像海上飒爽的帆。为离然下一秒的决定导航了方向。
离然睁开瞳孔闪亮的看着他,枪声越来越近,混乱杂作的空气里,两双同样绝世魔力的眼眸静静相撞摩擦,薄唇轻启,吞吐出再见。无声,却震荡心谷。
林妙言捂着双耳,牢牢将两个男人眼睛的交流纳到瞳孔深处,手上的动作一松,凯丽一声惊悚的喊叫瞬时闪进耳膜:“啊……”
一声枪响,只见离然一个转身,将怀中女子护在胸前,神情一僵,随着硕挺身姿的微微前挺倏地一声闷哼,子弹从背而入。
那声闷哼比起凯丽歇斯底里的喊叫明明微不足道,却成了离景和林妙言心里唯一的一点声音。
街头的人形慌乱无声的奔跑着,一群开枪男子看清射中人形后颤巍巍的开着车无声离去,怀中洋人姑娘无声的张着大嘴,不知道是不是在哭嚎……
只有离然略微勾起的嘴角开始有了响动,像花色开启的声音。
林妙言的泪落得很莫名,连自己都不知道已经哭了,手抚上去,才觉得面上已是冰冷。眸中蕴起的薄雾,再也瞧不清楚他的模样。
离然微微侧首,定定的瞧着湛空下粉色女子的容颜,这刻,发现爱上她,也许爱很久,比在自己发现爱上她的那一瞬还要久,还要远。
高大的黑色身影像一片叶轻飘飘的倒下,在离景的心中却如有千钧重一般,那最后一点触及到的眼风,在跟自己话别。他在里面看见自己的倒影。
凯丽抱着离然染血的身躯“呜呜……”的哽咽出声,芳华中最悲摧的一点绝望也是在这一刻如数迸发。
“三少爷,你不能死啊,我没想到你为了救我会……求求你不要有事……”
离然盯着头上蓝眼睛的女孩子,微微扯唇笑开:“我一定会死,我只是为了我心爱的女人能够幸福……”那话轻得只有凯丽一人听到,却成了她心里一辈子解不开的谜与结。
他那个心爱的女人到底是自己,还是别人?
可他明明就是为自己死去了……
那时她还不知道人的死法或许本就不止这些。
离风的车子卷过风尘停下,与离景对视一眼,目中含着水光,让手下人拖开凯丽,快速将离然抬到车上。
林妙言已经昏倒,粉色的礼服上能看到抽搐时扯动涌出的血迹,面色苍白得与离然的惨白交相辉映。
离景抱起她,也快速发动引擎驶回离家大院。
1921年,民国十年秋,离家大院再次传出噩耗,离家指手摭天,风云尽现的离家三少离然,中枪身亡。
浩大的葬礼再次在离家大院拉开帷幕上演开来,名流政客平息了几日后,再次踏进离家华贵肃穆的灵堂。
三少爷躺在灵堂前,当真,没了生气。
上海滩还未平息风靡的狂飙浪潮再次掀起滔天骇浪,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这样一个堪为神邸的男子有朝一日也会生息冶尽的,就像一个永远不灭的神话忽然轰然倒塌,不禁让所有人的心里同时受了重创。
离家三少虽说噬血无情,令人惊悚,但客观来说离家少爷个个人中龙凤,堪为上海滩的三枚奇葩,其中任何一个英年早逝,都不免让人扼腕哗然。
离然的葬礼操办得极为苍促,前来祭拜进礼的人此项仪式一结束,就被离景打发回去:“我母亲刚刚去逝,我三弟的丧失操办过于隆重怕是对我母亲她老人家不敬,感谢今日前来进礼的人,各位就先回去吧。”
来人举一把惋惜之泪,觉得离二少爷说得十分在理,于是只一刹间灵堂之上就只剩离风离景和离家几个下人。
离风将视线从堂外收回,与离景暗中交流一下,抬头对底下人吩咐:“你们也下去吧。”
“是,大少爷。”
离风抬腕看了一眼时间,神色焦躁:“凌法怎么还没到?然的伤口再不处理怕要不妙。”
离景抿着唇,心也紧紧的揪结在一起,掏出一根烟,要抽又茫然的拧得细碎。
“再等一等,离然不会那么容易出事。”接着对堂外喊了一嗓:“张管家。”
张管家老泪还没拭干,拖沓着长衫过来:“二少爷,您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