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侍卫返身坐下,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忘我似的享受起来。
蓝媚回头小看半晌,心里激动的火苗跳脱着,只盼药物真的像说的那么灵,吃下就会立竿见影,发作晕倒。
两只素白纤手攥着牢房粗劲乌黑的钢条,心里一酸,顿时温泪翻腾。视线投及处男子高大的身躯斜躺在窄小简陋的床上,静寂无声,好像是睡着了。
她搬着栏杆轻轻叫了几嗓:“二少爷,离景,离景……”
离景听到叫唤声,一个愣神,忽然坐起身,抬头望出去,看清来人,眸光明显一暗,怎么可能是她呢,这里是英租界,她又不能上天入地。揉了揉额角苦笑起来。
蓝媚清析看到他眼中的那点失落,知道他是在思念林妙言,把自己错以为是她了。所以难免失望。可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了,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回头看一眼,那两个侍卫果然已经渐若迷离,昏昏欲睡。
再转过头,离景眯着眸子,一边撕扯领带扣,一边揉颈项,贵公子的慵懒相即使在这里依旧一副迷人景致。
蓝媚焦灼的白他一眼,略微气恼道:“你还要不要出去?要出去就快点过来啊。”话间已经转身去拿侍卫身上的钥匙。
一阵哗啦啦响动之后,一串铜质钥匙在离景面前晃了晃,如花容颜绽开天真明郎的巧笑。
倒是离景,飘飘的看了一眼蓝媚瑟瑟开锁的手,有眼泪簌簌的打到黑色铁锁上,他一伸手,即时握住,一滴热泪砸到他手面上。
蓝媚懊恼的抬起头,鼻涕一把泪一把,声音颤抖得以近歇斯底里:“放手啊,离景,我冒着危险来救你,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到底想不想出去?你不知道汤姆会杀了你吗?”
离景眉头一皱,声线清冷:“蓝媚,何必呢?快走吧,离开上海,再不走就永远走不了了。你以为汤姆是傻子么?”傻到想不出这个女人会做什么?
蓝媚瞠目结舌,平日运转灵活的头脑这一刻僵硬得转不过弯来。“什么意思?汤姆不在英租界的。”
听到纷乱的响动,离景视线绕过她,企及出去,松开蓝媚的手,扯起嘴角,轻描淡写的笑起来:“你真的走不了了,回过头看看就知道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她当真早就被汤姆盯上了。
蓝媚惊恐回头,百十只黑洞洞的枪口齐齐的对准她,汤姆身立其中,蓝色眸子发散着狼一样的暗光,深刻的五官一扭动,哈哈笑起来:“赵小姐真是有情有义啊,果然不出我所料。”
“哗啦”一声,蓝媚手中的钥匙松散脱落,一滴泪滑过之后,脸上惊恐不复,只有淌不尽流不完的笑意。
“你还真是一只狡诈的狐狸,帮英租界做事也果然没有好下场,这算我的报应吧。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是杀了我吗?”
生了得不到,死了在一起,是不是也是一种写意的幸福?!
汤姆望着蓝媚脸上一点点明媚的光彩,忽然觉得她不是傻,是聪明人沾了情真意切后的痴,所以才有了现在的癫疯之态。
目光一凛,转身吩咐:“把赵苏末也关起来,多一个筹码总是好的。”临了特意扬高声音张扬心中得意:“就,去离家大院谈条件,让他们把吞进去的马上给我吐出来。”
离景俊颜上满是不屑,觉得那声张扬更像是掩饰心中挫败。
牢门大开,蓝媚被一把推进去,“哐当”一声,接着落锁。
蓝媚没了笑意没了泪水的纸面上就只剩下苍白和无措,紧紧的咬着下唇,揉挫着衣角倒不明心中滋味。离景看了她一眼,重新躺回床上。
“离景,对不起,没能把你救出去,还可能给你们离家添了更大的麻烦。”
离景头枕着双臂,俊眸微瞌,气息了然闲适:“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不要说你一个,就算再多几个也不会成为威胁离家的筹码,离风根本不会在乎。”
蓝媚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步向前:“什么?你是说离风不会管你死活,根本不会拿货物来换你?”离家几个兄弟不是情深义重么?!
离景转个身,背对她,好似她离得近了,声音有些聒噪。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要是我,我也不会换。”一个人的命和整条经济命脉相比,到底孰轻孰重?别人如何做决择他不知道,可是在离家,人的生命更浅薄一些。
蓝媚故作镇定的笑起来,攥紧的手掌却捏出一层细汗,离家人的冷静自持有时会让人生出恐惧,强烈的爱恨在离家几个男人身上表现得永远太过极端,凌角锋利,从来大爱大恨。温温的情绪好像从来没有,如若不是灼热不羁的爱,就是平日一副万事淡然的冷若冰霜。
她不信,不信此刻任何话题都激不起他的涟漪,在静谧了一个多小时之后,蓝媚心中生起打破平静的念想,就算死,她也想多看看他的表情,多听听他的声音。
“你不怕死?还是你不在乎林妙言?”
蓝媚紧紧盯着离景的眼睛明显看出离景的身型一僵,眸中明光一闪,脸上勾起笑痕来。
离景缓缓坐起身,蓝媚的这个问题显然勾勒出了他这一天都死死压抑的巨大感伤,谁知道他这一天脑子里都想了什么,心心念念的不敢想,不敢想的东西又满满的装了一脑子,动一动,都是林妙言各种神彩的脸孔。他望了蓝媚一眼,眸中的光色冷冷的,暗暗的,无法分辨其中意味。身上掏了一把,恍惚意识到已经很久不吸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