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回家的时候活像一只斗架败了阵的狗,红了眼睛缩了脑壳。
狗子在牌桌上熬了一个晚上又加半个白天,输光了准备春上买化肥的800块钱。还有手腕上那块能报时的电子手表。
狗子软塌塌的腿走进家门槛的时候家里没人。狗子就从厨房里端出半碗腌菜盛了一碗冷饭。狗子使劲哽了几口,眼白直翻,于是放了饭碗,从柜子底下一溜儿空酒瓶子中找出了大半瓶啤酒,回到桌边,一仰脖子,咕咚了一大半。
狗目的!
狗子一抹嘴上的黄沫子,骂了一句。
什么鬼啤酒这么难喝,难怪有人叫它马尿!现在的东西越来越假,呸!
狗子把酒瓶举到眼前晃了晃又咕噜咕噜往下灌。
嘎吱。狗子的女人菊香进来了。
哎呀你个死鬼!
菊香一进门就叫了起来。一边去抢狗子手里的啤酒瓶子。
不就是半瓶子啤酒,又不是你的命,看把你心疼的!
狗子横了菊香一眼,咕噜咕噜喝了个底儿朝天。
哎呀哪儿呀,啤酒瓶里不是啤酒,是、是长命的——长命是狗子三岁的儿子。
长命咋,你快说!狗子急了。
是、是长命昨晚上屙的尿——狗子的脸立时白了。啤酒瓶砰地在地上碎了。狗子弯腰呕吐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狗子的眼睛愈发地红。
你,存心整老子!狗子哗地掀翔了桌子,牙咬得咯嘣响,一头乱毛竖了起来。
呜呜……菊香哭了。昨晚上长命要屙尿,你又不在家,送他到外面我又怕,又没有尿盆,只好摸了个空瓴子……呜呜……
狗子记起柜子底下都是空酒瓶。狗子又记起菊香几次念叨要自己买个尿盆。狗子蔫了。狗子唉唉地叹,弯腰慢慢扶起桌子。
菊香不哭了,呆呆地看着狗子。
狗子呆呆地盯着土砖墙。
半晌,狗子搓搓手咬咬牙挤出三个字:
拿刀来。
菊香一听哇地哭了。扑过来抱住狗子的一双手。
狗子你莫莫莫,再不打牌就是了—— 菊香的泪珠一颗颗滴在狗子的糙手上。
狗子缓缓推开了菊香。
屁话,你以为我要剁手指?我要你拿砌刀来。
你?你要出去做水泥活?
莫啰唆。狗子说。
狗子是方圆数里的好砌匠。红砖土砖样样拿得下。只是这两年懒得干了。
菊香从墙缝里抽出砌刀递到狗子手里,怯生生地问:这砌刀,还能用?
砌刀棱角分明,两面却生满了红锈。
狗子拿指肚摸了摸刀背刀口,一字一顿说:磨一磨,还是一把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