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砖一瓦,构筑空中楼阁,天下寒士可安居;一锨一耙,挖掘地下宝藏,历史岁月能穿透;古往矣,今来哉。
在河南省平顶山市西郊的白龟山水库西北岸边,有一道长2000多米,宽100多米的南北向土岭——滍(zhì)阳岭,当地人称之为“土龙”。
20世纪70年代,土岭上陆续建起一批砖瓦厂,掘岭挖土,烧砖制瓦,据说是因为惊动了古应国贵族们的阴宅地府,扰乱了他们的清静与安宁,种种不可思议的传说开始不胫而走,以至于到过与没到过的人们都相信,那里有一座藏品十分丰富的古应国地下博物馆,尽管谁都没有见过。
据说因为管理不善,博物馆流失了一些珍贵文物,由此看来,在数千年之前的青铜时代,那个地方似乎真的存在过一个辉煌的国度——古应国。公元1986年3月,为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寄居食禄于古郑国的邓国人王龙正奉上司之命,带着能够钻探到历史深处的神奇的洛阳铲,先行前往砖瓦厂打探路径。在历经两个多月的艰苦行进与艰难探索,终于找到通往古应国之路的线索之后,王某人返回郑国汇报了相关情况。
当年8月,为寻找和了解这个传说中的神秘国家,帮助郑、应两国建立起友好的外交关系,王龙正与在古郑国为官的燕国人姜涛、梁国人王胜利一道,再一次被任命为出访远古的使者,受设在郑国专司古代事务的“豫州涉古外交部”——河南省文物研究所的指派,效仿西汉张骞西域之行,结伴踏上南寻征途,远赴两千多年之前的古应国进行友好访问。
临出发前,涉古外交部郝本性部长特意为我们送行,并反复告诫应当注意的相关事项,大家信心百倍,立誓圆满完成这次出访任务。
一行三人背起行囊,徒步上路,与送行人员挥手作别。渐渐地,我们远离了城市的喧闹与嘈杂,进入了地旷人稀、一片寂静的古代世界。
恍惚间抬头一看,我们来到了一条大河的岸边,并发现一个小村庄,村子里只有很少几户人家,家家土墙草屋,好不寒碜。其中有一间草屋特别扎眼,位于村外不远处的大路旁边,无人居住,是专门供给行路之人避风躲雨或夜间投宿的房屋,屋顶部的阁楼上有一个交叉呈十字形,中央为圆盘的木架板,看来是专门为行路人指示方位与路程的标志牌,即所谓“华表”,表盘上面刻画着时空方向标。我们明白,这里将是我们出访古应国必须绕道而至的第一个驿站。
看到村子里的这种建筑物,我们很是奇怪,仔细观察,发现土墙壁中间夹有许多木柱,有的半露于外,墙壁外表抹有很厚的泥巴,并用大火烘烤过,呈暗红色,这应该就是“木骨墙”吧?房屋顶部则是用茅草自下而上层层相错,依次叠压平铺而成。村民们大都穿着黑色或者是退了颜色而略泛灰白的麻布粗衣,使用石斧、石铲、石锛、木耒、木耜等工具在田间耕耘,用石刀、石镰、蚌镰收割庄稼。所见男女老少都十分朴实厚道,听说我们从远方而来,因迷路至此,纷纷从各自家里取来一些核桃与不知名的山果,以及煮熟的田螺、河蚌、鹿肉,还有小米粥等食物,热情地招待我们。我们又渴又饥又劳累,在谢过之后尽情享用起来。据仔细观察发现,他们的家具陈设大都十分简单,那些用来盛装食物和水的器具,多半是红色的陶罐和陶盆,有的用黑、白、红等各色颜料在其外表面描画有太阳纹、网格纹等各种各样的彩绘图案。
一位村民告诉我们说:“这个村子叫做‘大河村’;村北边那条河名叫‘大河’,因为河水携带大量泥沙,河水呈浑浊的土黄色,也被称为‘黄河’;村东边是一大片开阔的沼泽地,名叫‘蒲田泽’;村西边是一汪湖泊与沼泽相连的湿地,叫做‘荥泽湖’;村子所处的这块较为平坦的高地,叫做‘郑洲’,是我们祭奠太阳神与河神的地方。”听了他的介绍,我顿时恍然大悟:是啊,记得中学老师曾经说过,河水中央的高地叫做“洲”,《诗经》所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就是这个意思。
在饱尝了热情好客的大河村民馈赠的美味佳肴之后,村里一位大哥念我们此去路途遥远,特意将他日常狩猎时最心爱的时时刻刻跟随他左右的,一只名叫“搜狗”的雪白色家犬借给我们做向导,并说这只狗是他最听话最忠诚的朋友,一定能够带领我们走出荒无人烟的地方,找到有人居住的村庄,也能为我们防范狼虫虎豹等野兽及早提供信号,并且能熟记路标,在将我们送达目的地之后完全可以自己返回家乡。我们非常感动,恭恭敬敬地收下,但是因为这次出访,路途漫漫,我们每个人都没有携带多余的东西,也就无以为报,所以只能是口头上千恩万谢而已,心里头总觉得过意不去。
告别大河村民,依照他们的指示,我们开始向南行进。这里原本是由于黄河涨水决堤泛滥后泥沙沉淀而形成的河滩地,十分平坦,空旷无边,漫漫黄沙里点缀着稀疏的荆棘植物,真正是荒无人烟,唯有呼呼作响的风声陪伴在我们左右。离开主人的搜狗十分称职地肩负起护送客人的使命,迅速地进入了角色,连蹦带跳地向前奔跑,为我们带路,时不时“汪”、“汪”地叫上几声,以便将它的位置告诉我们。它在原野上奔驰的时候,就像是那地平线上突然出现的一道白色的闪电,给眼前这个近乎寂静的世界带来一些生机和亮色,我们这才体会到那位大哥的好意。
不一会儿,进入一片很深的灌木林。前面根本没有路,大家身背行李,手持镰刀和木棒,艰难穿行于茂密的荆棘丛中,有时看不到同伴的身影,就扯起嗓子大喊几声进行联络,同时也借此除去内心的寂寞与恐惧。走着走着,眼前横亘一道不算很高但却很宽的黄沙土岗,不用说这就是大河村民所说的“二里岗”。翻过二里岗,向南没走多远,面前是一条河面很宽但并不很深的河流,不知什么原因号称“十八里河”。在静静的河面上,有几只水鸟在不知疲倦地嬉戏,时而上下翻飞,时而紧贴着水面盘旋。有一条小路指引着我们走到到河岸码头,在一个小小的港湾里停泊着数条小船,无人管理,只见每条小船上都插有一个木牌,上面都写着一首小诗,题名为《乘船须知》,其内容如下:
野渡舟横行,客人独自乘;
欲至彼岸津,务须溯水冲。
我们解下缆绳,荡起小船,依照乘船须知的忠告,奋力撑起竹槁,尽量向河流斜对岸上游的方向划行,恰好到了对岸的渡口码头。
刚停好船,搜狗就一跃上了岸,我们也跟着陆续下船,背起行囊,继续前行。十八里河的南岸是一大片望不到边缘的沙丘,据说是黄河在远古时期多次因泛滥而改道,致使大量泥沙随着流水漫延南向,继而沉淀下来,后来遇到大风,松散的黄沙被频频卷起,进而形成诸多沙丘。沙丘之地透水漏水,易遭旱灾,庄稼与青草即便成活也长势较差,唯有那扎根于黄沙深处生命力十分顽强的枣树能够轻易成活而茁壮成长,并且所结的大枣更甜更香,难怪这里大面积地种植枣树,俨然一片偌大的枣树林。
寻着搜狗“汪”、“汪”的喊叫声,我们来到一个坐北朝南的农家院落门前。看那院墙是用低矮的荆棘般的野生酸枣树种植而成的篱笆墙;敞开着的大门用细细的荆条依人字形花纹交叉编织而成,虽然十分简单,却别有一番古朴的风情;大门两侧的枣木门框上镌刻着一副写得不很工整的对联,对联上的字被染成枣红色,其内容为:
上联是:“上有仙人不知老”;
下联是:“渴饮玉泉饥食枣”;
横批是:“逍遥仙阁”。
为了沾点儿仙气,也为这次出访成功图个吉利,我们决定在这农家店里用餐之后再走,于是向屋里喊了几声,却没有人应声,也不见有人出来,便试着谨慎地走进院子。院子中央有一张中号圆桌,八把椅子;店门左侧一个角落处有一口土井,井旁竖着一个木牌,牌子上写着“玉泉”二字,井的上方架着一副木质辘轳,旁边放置一个小木桶;房间内空无一人,墙壁上写有店铺规则:
客人到此,自行取食;
临行告辞,酌情付资。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在一棵棵植根于院墙外边的枣树上,绝大多数的树枝都像是有意地争相伸向桌子的上方,有的已经低垂至桌面,其末端都结着不少鲜红的大枣。它们使我想起了黄山上那几株伫立于山道旁边的“迎客松”,我忽然明白,原来它们就是欢迎并招待我们的院主人。
坐下来后,我伸手摘下几枚大红枣,细细品尝,真的是很甜很香。又喝了一些清澈的玉泉仙水,真希望自己能够长生不老。就餐期间,从遥远的天空隐隐约约传来了婉约的“郑卫之音”,听得人如醉如痴,飘飘欲仙。这里真是一处难得一见的仙境啊!一路上连蹦带跳的搜狗在饮了玉泉之后,竟然沉睡于悠扬的音乐声中,不知它是正在欣赏仙乐,还是因为太累了。
夕阳西下,接近傍晚。于是,我们依照消费食量,留下了适当的费用,继续上路。
不一会儿,面前出现一片低洼的桑树林,入口处写着“嫘祖园”三字。再向南望去,远远看到一座山,山上有好多树,这才想起大河村民曾经告诉过我们的地名,原来我们已经到了轩辕黄帝故里——具茨山,山下这片桑林正是黄帝之妃嫘祖教人农桑的试验田。
嫘祖家住东南不远处一个名叫西平的西陵平夷之地,自幼十分聪明,成年后发明并推广养蚕丝织技术,教老百姓采桑叶养蚕,将蚕茧抽丝,用蚕丝织成锦缎,做成衣服,造福众多百姓,因此当时名闻天下的大英雄黄帝看上了她,娶她为妻。走在山间小道上,看到路旁的悬崖峭壁上,不知是用什么工具镌刻着一些类似动植物形象的简单图画,老乡告诉我们这是“岩画”,表现的是没有文字记载时期的人们的记忆片断,是隐藏着古代秘密的“天书”。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在我们望眼欲穿的期盼中,山道旁边有几间茅草房终于隐隐约约地呈现在我们面前,显然这里就是我们今天晚上要投宿的驿站了。按照规定,在时空坐标系中,每隔50年的一个时空交叉点上就要设立一个驿站。如此屈指算来,这里应是我们出访以来所经过的第18个驿站。
我们推门进屋,捡起墙角深坑里保存的小小火种,用树枝生起火来,然后从房外的土井里汲取一盆水,开始烧水煮饭。由于没有床和被褥,我们三人只好围着灶火,借以驱寒,等待天明再继续赶路。
清晨醒来,又是一个艳阳天,我们继续向南挺进,不一会儿,来到禹州钧台之地,远远看到一位身材魁梧的首领,正手拿木铲指挥人们并亲自参与疏导河流的工作,当地的人们告诉我们他就是大禹,正在为民众治理水患。我们这才明白,自己即将进入夏王朝。
斜向西南,继续前进,走出了一片原始森林,这才发现我们已经来到了著名的伏牛山系之中。大山之间根本没有道路,我们又一次迷失了方向,好在还有搜狗的叫喊声指引着我们继续前进。于是,我们每个人都折下一根树枝,做成简易的拐杖,一会儿攀爬于陡峭的山坡上,一会儿穿行于崎岖不平的山沟里。在气喘吁吁的艰难行进之中,我们被挡在眼前的一座奇山所吸引,那座山顶部平齐得犹如刀削一般。究竟是谁能有如此巨大的力量可以将山顶削平呢?莫非上面住着仙人?
我们怀着好奇的心情,从山的北坡艰难向上攀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登顶。上得山来,发现山顶极其平坦而广阔,正如我们推测的那样,好像是一个专门修建的气势恢弘的大广场,周边围绕以用石块垒砌得不算很高的石墙。整体看来,它仿佛是一个山寨,抑或是一个城堡。
正在这时,我们遇到一位在山上砍柴的老人,经询问得知,这里就是远近闻名的“平顶山”,当地居民称之为“平头山”。据说这座山原来曾经十分陡峭,唯其顶部接近浑圆之形。大概在西周时期,有一位力大无穷的应国国君,在征战南夷胜利归来之后,苦于没有点军场以清点士兵并庆功接福,于是拔出腰间宝剑,蘸着应河之水,在应山上磨砺七七四十九天,然后手臂一挥,剑刃所过之处,山峰被拦腰斩断。于是,这里成为应国国君每次征战凯旋归来庆祝胜利的点军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