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玉见他那十分奇怪的样子,早已心生警惕,却平静地道:“多谢你来送我,告辞了,你今后多保重。”
眼看君玉就要打马离去,朱渝沉声道:“君玉,我有话跟你说。”
君玉摇摇头:“朱渝,你回去吧。”
朱渝盯着她:“我,至少算得上是你的朋友吧?”
君玉点点头:“很早以来,我就把你当作朋友了。”
“可是,你连听我说完一句话的耐心都没有?”
朱渝脸上那种从未见过的伤感、炽热和绝望交织的可怕的表情实在令人心里不安,君玉沉默了一下:“朱渝,你回去吧。”
“君玉。我喜欢你。”
“可是,我不喜欢你。”
“君玉。我喜欢你。”
“朱渝,请注意你的身份。”
“我已经写下休书。不几日,河阳王就会来接她回去。”
“你的私事不用告诉我。”
那毫不犹豫的目光太过坚定,所有的期望化为针刺。心里像灌满了铅块,每一块都牵扯得生生地疼,朱渝冷笑一声:“这世上,唯有拓桑,才可与你同行?”
君玉暗自叹息:拓桑,又是拓桑!这跟拓桑有什么关系?
朱渝大声道:“他是”博克多“。他绝不能与你同行。”
君玉也大声道:“没有人能够和我同行,我也不想和任何人同行。”
“君玉,你永远是这么不留余地。”
“因为没有余地可留。”
君玉想起他碎玉的样子,不想再继续争论这个话题,平静了一下心情,微笑道:“告辞了,朱渝,你多保重。”
马鞭一扬,“小帅”飞奔而去。
君玉的背影已经远去,朱渝靠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上,无边的绝望笼罩在他心底,几乎让他再也不能顺利呼吸。
拓桑!拓桑!这世界上能不能没有拓桑这样一个人?
晚秋的晨风吹在脸上,寒意萧萧。
此地距离凤凰城已经不过两百里许。
君玉停下马来:“卢凌,你负责将众人安全送回凤凰寨。”
卢凌领命。
赵曼青急道:“公子,你呢?”
“我还有一点事情,不得不处理。等事情完成,我会回到凤凰寨看你们的。”
莫非嫣看着君玉,自从离开京城后,她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此刻,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不禁道:“公子,让卢凌和耿克陪你去吧。我和曼青可以自己回去。”
卢凌和耿克立刻道:“寨主,我们和你一起去吧。”
君玉笑笑:“不用,你们先回去,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众人望着她,齐声道:“你一路上要多保重。”
君玉点点头:“我知道。你们也要保重。”
皇帝在御书房里披阅奏章。
在高高的奏折堆里,有一封奏折特别厚。他立刻将这封厚厚的奏折抽了出来,展开,越往下看,脸色越是巨变。
侍立一旁的公公见状道:“皇上,这是拉汗教的使者送来的,正等你召见呢。”
“立刻传拉汗教的使者。”
孟元敬匆忙来到宫门口,忽见朱渝也匆匆从另一个方向赶来,不禁大为意外。
“朱渝,你有何事?”
朱渝冷冷地道:“皇帝召见,不知何事,你又有何事?”
孟元敬更为吃惊:“我也被召见,不知何事。”
两人刚到御书房门口,只听得一声暴喝:“赶快传下金牌,传令兵马大元帅君玉即刻取消假期,回京听命。”
一侍卫道:“君元帅等人已经启程一个月了,只怕已经回到凤凰城了,怎么还追得上?”
“立刻追到凤凰寨,一面金牌不够就下两面,两面不够就下三面、四面,直到追回来为止。”
“遵旨。”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心里无不震骇,立刻明白是皇帝大大怀疑君玉的身份了。二人虽不知皇帝到底掌握了什么真凭实据,却都是同样心思:此时此刻,无论如何也不能暴露了君玉的身份。
二人一进御书房,只见御前带刀侍卫汪均面色不安,皇帝脸上则是阴测测的笑容:“二位卿家,知道朕何事召见么?”
“臣等不知!”
一声冷哼,一道奏折直飞下来,孟元敬接了,细看一遍,面不改色地递与朱渝,却道:“臣愚昧,不明白这奏折是何意思。”
朱渝也飞快地看了,面色讶然:“臣也愚昧。”
皇帝冷笑一声:“这拉汗教的奏折有三宗:第一宗:他们的镇教之宝”佛牙“,经查明在寒景园中被现任”博克多“毁灭,原因是为了救一位被称为”凤城飞帅“的少年。第二宗:据”博克多“的一名贴身侍从称,今年以来,”博克多“屡次犯戒外出,尤其是”雪域节“之前,更偷偷溜出去整整五天。第三宗,西北军主帅君玉多次出现在”智慧殿“的重大活动和节日之中。”
朱渝故意讶然道:“这说明什么?说明君玉和那帮苦行教徒结党营私?”
皇帝瞪了他一眼:“那拉汗教的使者蠢笨,你二人也真如此愚昧?这奏折表面上看来是在奏”博克多“不守清规,可是,几乎宗宗都和君玉有关。君玉正是为了参加”雪域节“所以不惜抗旨迟归。那”博克多“溜出来干吗?总不会是为了见秦小楼吧?上一次,因为”博克多“的情诗事件,”千机门“的好手出动,几乎掘地三尺也没找出那个神秘女子。如果君玉才是那女子,他们又怎么找得到?”
他越想越愤怒,大声道:“好你个君玉,不但百般抵赖,更唱作俱佳地来个什么三妻四妾,虚凤假凰,倒唬得朕一愣一愣的,信以为真……”
他转眼看着孟元敬,厉声道:“孟大人,你怎么说?”
孟元敬神色丝毫不变:“那”博克多“救君玉的事情,臣也知道,当初,臣也亲眼目睹。”雪域节“臣也参加了的,而且前后始终都和君玉在一起,并且有秦小楼陪同。那”博克多“溜到哪里去、他的行为检不检点跟君玉有什么相干?”
“那密折弹劾君玉是女子,易钗而弁,为什么别人只弹劾她不弹劾别人?”皇帝冷笑道,“君玉如此相貌,难道你二人就从来不曾怀疑过她的身份?”
孟元敬道:“臣等从小和君玉一起在书院求学,同吃同住,对她的身份再清楚不过了,怎会怀疑?”
孟元敬又道:“臣和君玉幼年相识,怎会连她是男是女都弄不清楚?”他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朱渝:“真不明白为何总有人对她的身份大加疑心?莫不成是因为君元帅军功赫赫威胁到了某些人的地位,君元帅自身又无懈可击,所以只好空穴来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要知道”莫须有“这种罪名最能害死人。莫非君元帅貌赛潘安也成了一项大罪不成?朱渝,你也算得上是她的故人,先抛开个人恩怨,说句公道话……”
朱渝冷笑道:“君玉自然是男子无疑。至于其他的,下官可不便多说。谁不知道孟大人和君玉是知交好友,自然要为她辩护。”
孟元敬怒视他一眼道:“拉汗教和赤金族早有秘密往来,在他们围攻铁马寺的时候,曾经为君玉所击退。真穆帖尔向来善用离间之计,他的铁骑虽勇,但是一遇”凤城飞帅“即望风溃退,谁知他们是不是出此毒计,想败坏君玉名誉,从而好为今后卷土重来扫清障碍……”
汪均赶紧附和道:“臣也正是如此认为的。”
朱渝截口道:“可是,君玉作为西北军主帅,贪花好色不说,更和圣宫势力来往密切,定个”结党营私“也不过分吧?”
孟元敬怒道:“朱那什么”博克多“救过君玉的命,君玉也为圣宫出过几次力气,礼尚往来也是人之常情,何况,一些重大活动还是秦小楼相邀的。这算什么”结党营私“?”
“嘿嘿,君玉有没有”结党营私“,下官不敢多说,皇上自有判定。”
皇帝原本一心只想弄清楚君玉究竟是男是女,可是这二人却为了君玉是否“结党营私”的事情争执不休,竟然丝毫也不辩论她是否是女子的问题,言谈之间,显然根本就不屑辩论此问题。这令他原本开始确信的事情,也不禁又反复起来。
皇帝听得烦乱不已,道:“如此看来,君玉果真是男子?”
朱渝笑了起来:“臣自小认识君玉,若君玉真是女子,臣岂非不是辜负了半世风流英名,瞎了眼珠?若世界上真有这样的女子,臣拼着牡丹花下死,也要设法搏她一笑,怎敢和她作对?哈哈,只可惜啊,她是个浑小子,怎么看都不顺眼。”
皇帝对孟元敬本来大有怀疑,可是见朱渝如此,心里就更加不敢确定了。他虽不满朱渝如此戏谑的口吻,但也深知朱渝此人向来风流,如若君玉是女子,怎会处处和她作对?
皇帝又道:“现在,拉汗教要求废立现任”博克多“……”
朱渝道:“那”博克多“不守清规,落人口实,不如趁早废立,免得拉汗教多生借口和争端。”
孟元敬也道:“两派矛盾由来已久,不如趁此机会,一举废掉”博克多“,另立人选,彻底免除后患。”
汪均心里只想保住君玉,也不知道那“博克多”到底是什么人,只觉得这样一个不守清规的教主连累了君玉的名誉也着实可恶,立刻道:“如果这奏折果真是真穆帖尔的离间之计,那他一定还会散播谣言毁坏君元帅的声誉,”博克多“可以再立,可是,”凤城飞帅“,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