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经训练的战士们很清楚各种武器的优劣之分。
以西海岸使用最为广泛的长剑为例,用以充当身份标示的各类华丽装饰通常都位于护手、配重球和剑柄上,而剑刃,除非脑子烧坏掉了或者只是爱慕虚荣的有钱人的装饰,是没有人会去镶嵌东西的。
任何武器的特定形状都有着极强针对性的用途,更尖更细的剑尖是为了刺穿盔甲,而圆弧形的剑尖则通常出现在以劈砍为主要攻击方式的大型双手剑身上。
加宽的剑刃是为了让剑更加地耐用,剑身中部开凿的血槽有着减轻武器全重但又不失去强度的功效,并且还能让使用者更加容易将它从敌人的身体里抽出。
这些种种的特定细节在经验丰富的战士眼里头变成了判断对方主要攻击手段的方式——而在这位时年26岁的西瓦利耶贵族骑士眼里,亨利手中拿着的那把大剑可以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这并不是说它在某方面的能力过分地突出,相反,每一把真正强悍的武器都是在各项属性上取得了平衡的优秀成熟的造物。
亨利手中的大剑剑刃宽度中等,搭配长剑柄和配重球它挥舞起来的手感远比看起来更加优异,而那略窄的剑尖让它在对付着甲的敌人时依然能够有效的突刺——即便单凭大剑本身的重量它也足以劈开任何并非板甲的对手了。
‘怎么就大意了呢’手持单手长剑的西瓦利耶骑士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惯性思维让他在之前像是其他低俗的佣兵一样只扫了一眼就对亨利嗤之以鼻,而细细观察起来他这会儿才意识到这把大剑在一名经验丰富的战士手中时会是多么可怕的武器。
骑士咬了咬牙,大意的军士死掉的事情对他来说是一个强烈的警告,他在亨利的前方浑身紧绷地保持着距离没有贸然靠近,这让贤者的眉毛挑了一挑。
亨利不惧怕任何勇猛的敌人,相反这种胆小谨慎的对手才让他感觉有些头疼。
一点风吹草动对方就如惊弓之鸟,虽然看起来有些窝囊但这恰恰证明了这名骑士的经验丰富——僵局在下一秒钟被打破了,新旧伤势相加痛苦带来的恼火让一侧的比约恩做出了一个冲动又糊涂的决定,他疯狂地挥舞着丹拉索战斧脱离了亨利可以掩护得到的距离冲了上去。
“……”贤者眼角抽动但此刻再说些什么也已经没用,战斗力惊人的狂战士一脚把一名西瓦利耶军士踹成了重伤但是他自己胳膊上也挨了一剑。骑士之国的精锐们再一次表现出了优异的素养,两名原本在亨利这一侧的军士瞬间冲了上去对比约恩形成了包围,而身后水井的地方那三名剑盾军士也抓住这个机会朝着女士和战马们发起了袭击。
两面夹击。
亨利再度陷入了两难境地,前面的比约恩往前一冲被层层包围而身后武器简陋的几名女性也必定不是西瓦利耶精锐的对手——他只能选择舍弃其中一方。
“啊啊!”比约恩狠狠地又挥出了一斧,大幅度势大力沉的攻击急速消耗着他的体力,加上失血过多强大的丹拉索战士这一击狠狠地砸在泥土之中以后就再也没能拔得出来——已经不是迟疑的时候了,亨利往回看了一眼,明娜的剑术相当了得,但几乎以一己之力抵抗三名精锐显然也令她捉襟见肘。他转过了身试图朝着那边赶去,而一直等待着贤者松懈片刻的西瓦利耶骑士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踏踏踏——咻——”他矮身冲刺就朝着亨利的侧腰袭来,这个角度正好是转身的贤者的视觉盲点。骑士精神高度凝聚专注不已,但在冲了一半的时候亨利冷冷地瞥了这边一眼又让他堪堪地停了下来果断地竖起了长剑。
一记标准的格挡,因为亨利手中大剑尺寸惊人骑士用另一只手撑在了剑脊的部位以增强抵挡冲击的能力。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果决,几乎是在骑士竖起长剑的同时亨利的一记标准水平斩就砍了过来。
电光火石,西瓦利耶骑士脑海里思索着如何应对这一击的冲击力然后调整姿态重新拉开距离的种种下一步的行动——他心思缜密考虑到了几乎所有的问题,唯独料错了一件事,一件会让他付出生命的事情。
那就是他手里头这把价值一万丹诺的精钢打造的贵族骑士剑,在迎上亨利的克莱默尔时,毫无抵抗能力的事实。
“当——”
阻拦在大剑前进轨迹上的钢铁剑刃在清脆的撞击声之中扭曲变形然后甭成两截,西瓦利耶骑士无神地睁大了双眼看着它劈开了自己的长剑。严重的不真实感让他的时间流动仿佛变慢了一般,这缓缓袭来但却不可阻挡的美丽造物劈开了钢铁和他撑着剑脊的手掌然后在下一秒钟把他整个下巴给劈飞了出去。
“噗——嗤——”巨大的力道让骑士整个脑袋扭了一大圈甩出一滩血液然后翻身倒地,被斩成两截的单手剑砸落在地上掉在了自己主人的鲜血之中,但亨利这边取得的胜利却不能挽救比约恩那边的悲剧,如同被群狼围攻的困兽一般高大健壮的北方人咆哮着脸色发白地终于是不支跪地,几名西瓦利耶军士果断地割开了他的喉咙然后跑向了伯尼他们。
“快去帮她们!”小队领导者对着甩干大剑上污血的亨利这样喊道,他们人数上此刻严重劣势但勉强还能支撑得住。
另一侧则不然。
“啊!”独力支撑的明娜被抓住空隙用盾牌狠狠地砸中了头部,少女殷红的血液染红了一头金发,她手中的长剑落在一旁而那名西瓦利耶军士对着摔倒的她就是一剑刺来。
“咚!”莱莎用一支粗大的木柴用力地重击盾牌让军士一个踉跄,紧接着那名二十岁上下的女士和米拉一起将头晕眼花的明娜往回拉去。
“阻止他。”八打三,绝对优势中抽空回头瞧了一眼的一名西瓦利耶军士高声喊道,于是两人转身朝着亨利袭来。
贤者速度飞快,他在奔跑的过程中慢慢抬起了大剑然后直直冲到水井的旁边一脚重重踏在石质的边缘上整个人腾空而起。
“贝尔朗特!迪佛斯!”身旁的同伴高声大喊着提醒这名西瓦利耶军士防御,但当他注意到亨利的攻击慌忙抬盾时已经太迟太迟。
“啪——咔——”沉重的大剑搭配大幅度的下劈轻易地斩开了木盾的金属包边然后直接砍到了盾帽的位置,鲜血狂涌,剑盾军士表情扭曲一声痛呼,他持盾的手被亨利一剑几乎砍断,但在这种痛苦之中他仍然没有退缩。
那声清脆的“咔”声便是军士情急之下整个身体贴上了将盾牌倾斜的结果,亨利的大剑卡在了盾牌上无法拔出,而旁边两名军士抓住同伴舍身创造的宝贵时机一左一右举着盾牌就冲了过来。
“——”贤者没有丝毫迟疑就松开了大剑,他一脚朝着左边踹出沉重的力道让军士一个踉跄,紧接着看都不看整个人背对着后面的盾牌就贴了上去。
右侧的军士以为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于是抬剑向着近在咫尺的亨利刺去,但一股巨大的力量立马从他的双脚传来让军士直接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啃了一嘴的泥。
“——!”亨利表情沉默行动果断,倒在地上的军士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看到贤者抬起了沾满泥土的靴子重重地朝着自己的脸部踩来。
“诺恩诺恩诺恩诺恩!”他大叫着不要的声音在一声沉闷的“咚——”之后陷入死寂,亨利紧接着又重重地踩了一脚令他确凿无疑地死去,然后他捡起了这名军士的单手剑,依然面色平静地转回了头。
“伊斯贝斯,德,莫恩斯托。”神情悲愤的余下两名西瓦利耶军士咬牙切齿地咒骂亨利是个怪物,而贤者对此的回答是沉腰——突刺。
“哈啊啊啊啊!”咆哮着高举长剑的那名没有受伤的军士连剑都还没有来得及挥下就被亨利又快又狠的攻击给封锁了行动。
一剑突刺切开了手臂的肌腱紧接着仅仅是手腕一扭将单手剑回收就顺带把他的脖子也给割了开来。
鲜血狂喷,而在这名军士倒下的同时亨利反手又是一剑劈开了那名重伤军士的脑壳。
“咚——”无力的躯体重重摔倒在了地上,危机解除,但另一侧伯尼他们此刻苦苦支撑也已经是到了极点。
“锵——嚓——咔”亨利丢掉单手剑以后蛮横地从盾牌上拔出了大剑,他看向了满头鲜血的明娜,金发少女闭着一只眼睛对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有问题。“啊啊啊啊!”之前跑来的两名军士大叫着一左一右朝着亨利冲来,但在他们能够进一步靠近之前,两枚短粗迅猛的箭矢分别命中了胸腔和腹部阻止了这二人。
“咳啊——”分别中了一箭的两名军士立马就倒在了地上,而骑马自门口跑过的伊文和杰里科又迅速地补了两箭。
“哈啊啊!”门口余下的两名剑盾军士挥舞着武器朝着他们追了过去于是两位斥候再次驱马离开,清空了道路上障碍的亨利全速往前狂奔,而终于解决了屋内敌人的罗德尼他们也带着一些轻伤跑了出来加入了战斗。
援军的加入改变了原本的局势,苦苦支撑的伯尼三人奋力反击很快就击溃了余下的几名西瓦利耶的军士。
被引开的两名剑盾手最终也被围攻杀死,艰苦的战斗以佣兵一方的胜利落下了帷幕。
“嚓——”沾满了鲜血和泥土的长剑被深深地插进了泥地里头,浑身脏兮兮的伯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西瓦利耶的精锐军士们战斗到了最后的一刻,给小队造成的创伤不可谓不重。
“呼……哈,呼……哈”除了亨利以外所有人都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泥地上,也顾不得满是血污的地面有多脏,只是想好好地喘上一口气。
“这些……这些家伙”
“大概是西瓦利耶人派来这边的哨岗吧……瓦瓦西卡是军事重镇,他们派这些人在这儿盯梢,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就可以通知爱伦哨堡那边的人。”
伯尼喘了几口气平复了呼吸之后这样说道,他的判断和亨利之前所想的一致,但佣兵小队长此刻说出这些显然是为了让亨利不去怀疑这些人是针对他们的。
贤者对此不置可否,他只是平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另一侧的米拉她们。
“不论如何……”伯尼放下长剑朝着亨利走了过来,贤者回头,一头金发的小队领导者对着他伸出了一只手。
“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在的话,我们或许没法撑过这一关”
友善的表示亨利没有理由去拒绝,他握上了那只粗糙的大手。
“谢谢你救了我女儿,谢谢你”伯尼说道:“我的朋友”
“不客气”亨利微微一笑。
炊烟袅袅,一行人稍作休息为受伤的同伴处理了伤势以后又在各处搜刮了不少的食物补给。这些西瓦利耶军人的武器装备成为了佣兵们的战利品,但令罗德尼感到失望的是他们为了隐藏身份并没有在木屋之中存放板甲之类的东西,唯一携带的就只有惯用的武器。
断裂的长剑和被砍坏的盾牌被放在了死去骑士和军士的身旁,尸体整齐地摆放在地上,连同自己人的比约恩一起。
这种对死去对手的尊敬更加进一步证实了亨利对于伯尼他们身份的推测——一般的佣兵不把对方身上所有东西扒光去卖掉就已经算是礼貌了,对尸体宣泄不满更是常有的事情。
置放在原地的尸体没有任何的遮掩或者是处理,情况紧急是一回事,另一个原因是没有接受白色圣教信仰的传统西海岸人更加尊崇野葬而非土葬与火葬。
坦布尔山脉东侧山脚下延绵不绝的森林深处时常可以发现的人类骸骨便是出于此因,靠近海岸线的西海岸人死后会将尸体沉入大海,而在山林和平原之中的人则是将尸体放到野外。
这种回归生养自己土地的传统追溯回去或许和精灵有几分渊源罢,补给完毕并且与逝去伙伴告别以后,一行人重新踏上了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