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弓预备,宽刃中空放血箭头的长箭被搭在了弓的主体上,但暂时没有被拉开。
伯诺瓦和让娜隔着十来米的距离半蹲在树干上面,二人熟练地用皮带将自己系在了树干上,以便在双手握持长弓时得以固定身体。
捕猎的方案非常简单,历史悠久的佣兵公会有许多免费的提示可以教会你这样子的东西,但即便在这之前,人们也常常使用这种方法来狩猎:首先,身为魔法师的安在远处事先准备使用火球术在附近爆开,对野猪造成惊吓。
接着作为前卫的亨利、米拉和阿兰三人自周围包抄起来,将野猪赶向陷阱的所在。
最后由弓手们对着在陷阱中挣扎的野猪发出致命一击。
空气中的水汽逐渐被排斥到一旁,安站在原地双目紧闭着手心向上平举着自己的双手,片刻之后她睁开了双眼,火球腾地冒了出来,但远比之前用来点燃篝火的更加强盛。
“伊斯坦(发射)!”安大声喊道,被声音吸引到的野猪瞬间抬起了头看向了这一侧,然后就被半空之中爆炸的火球吓得尖叫着开始朝着前面奔跑起来。
“上!”阿兰大声高喊,紧接着亨利和米拉就都拔出了武器从藏身的树林后面冲出。
野猪发出尖叫朝着这个方向冲来,林间本就崎岖的地面被它们拱过更加艰难行走,米拉一个踉跄就差点摔倒,亨利一把抓住了她帮助女孩维持了稳定。
虽然名字和种族分类上都是猪,但是野猪的杀伤力是非常之高的,身为杂食性动物的它们自然也不介意以人类作为食物——那些硕大的尖牙就连山狮和森林狼也会谨慎对待,在这种情况下摔倒实在不是一个好主意。
“咚咚咚咚!”尖叫着朝着这边冲来的数百公斤重的野猪声势浩荡犹如重骑兵,但亨利紧接着就注意到因为惊吓它们分散了开来两头成年的朝着右边的他和米拉而那头青年的朝着阿兰直奔而去——没有一个是朝着正中央的陷阱跑去的。
“该死的!”阿兰大声咒骂了一句,性情凶猛的野猪在受到惊吓以后没有朝着无人的地方冲去而是直接发起袭击的事情是他所没有考虑过的,眼下这位年轻的单手剑士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报酬要求获得尽可能完整的猪皮,因此才使用弓手作为最后攻击手段,穿透型的放血箭只需一发就能够重创野猪,这一点是近战的武器绝对无法做到的。
在这种时候陷入迟疑显然证明阿兰仍旧经验不足,在狼狈地避开那头青年野猪的冲锋以后,年轻人接着树干重新跑了回来,但此刻左侧却已经大空,只要野猪想要,随时都可以逃跑。
“打头!”亨利高声提醒,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攻击头部是减少整张外皮损失的有效方法,阿兰立刻反应了过来,一剑准确地就砍中了青年野猪的侧脸。
“啼呜呜——!”被劈开一边脸颊瞎了一只眼睛的青年野猪一声尖叫,但因为痛苦的刺激它反而发起了疯来,阿兰急急忙忙地退到了树后,而直直冲过来的野猪把整棵树都撞得摇摇晃晃,不少干枯的叶子都落了下来。
“帮帮我!”发起疯来的野猪让阿兰一下子乱了方寸,他朝着亨利这样大声喊道,而贤者瞄了一眼两头在他们面前的野猪和身后的米拉,却并没有直接上前。
“嘿!帮帮我!”阿兰焦急的脸上闪现出一丝憎恶的神色,他左右瞧了一下身后,然后见没有人立刻来帮自己竟然转头就跑了。
“发生了什么!”前面的嘈杂让后面树上的两名弓手产生了疑惑,而这边两头更加成熟的成年野猪在观望了一会儿以后判定那个方向有些危险,因此朝着亨利和米拉二人也冲了过来。
洛安女孩沉下腰站在原地咽了一口唾沫做好了准备,但在这之前,亨利直接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贤者沉默地将自己手中的大剑丢掉进一步加速,然后在加速到极点时重重一脚踏下原地立定接着冲势抬起了大脚狠狠地就朝着一头野猪踹了过去。
“啼吁——”三百公斤重的这个庞然大物还没来得及完全加速起来就被亨利的这一脚踹得生生停下,它鼻血横流,然后竟然就直接地晕了过去。
“……”米拉冷汗淋漓,亨利回过头看着她,但并没有开声。
直直冲来的野猪让女孩在最后关头做出了规避的选择,她朝着旁边一跃而出的同时试图挥出一剑,但不足的经验让她没有能够命中,连带着自己也摔在了地上。
“哇啊——”有些不知所措的米拉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但是整个人坐在了今早为了防寒而披上的披风上,挣扎了好几下都没有爬的起来。
野猪铲起一堆泥土停了下来,然后转过了头,近在咫尺的米拉已经能闻到这家伙身上野兽的腥味并且将那一对大牙看的清清楚楚。恐惧再次笼罩了她的身体,但亨利只是停留在原地他没有赶过来,米拉沉下了心冷静下来直接解开了胸口固定披风的带子,然后整个人就地向后一滚。
“嗤噜噜。”野猪甩了甩脑袋,而沾了不少泥土跟落叶的米拉迅速地起了身然后拉开了距离。
“……”亨利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然后从一旁捡起了大剑。
也正是在这一个瞬间,他整个人的气势都为之改变。
“啼噜噜——”忽然为之一慑的野猪无视了米拉直接转头看向了身后捡起大剑的亨利,然后在白发女孩不可思议的眼光下它直接越过了她朝着弓手的方位跑了过去。
“它过去了!准备射击!”贤者高声喊道,而疑惑了半天此刻等到这么一句话的伯诺瓦和让娜立马就拉开了长弓。
“啼!!”野猪撞上了陷阱,两枚宽刃箭准确地射出命中了它的脖子,这头几百公斤重的野兽开始挣扎,陷阱并没有绑死,原因同上,他们不想破坏猪皮的完整性。
“啪!“几经挣扎带着两枚箭矢的野猪撞开了阻拦的绳索直直奔去。
动静逐渐平息,让娜和伯诺瓦从树上爬了下来,安也走了过来,亨利耸了耸肩:“阿兰刚刚跑掉了。”
他这样说道,其他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下,眼神有些无奈——显然这样的事情并非第一次发生。
本着完成任务为首要,一行人循着地上的血迹开始前进,不一会儿在远处的一堆灌木里头发现已经失血过多奄奄一息的这头野猪。
另一头晕倒在地鼻血横流的野猪在十几分钟后也被找回,伯诺瓦、让娜和安三人看着这头莫名其妙倒在营地中间的野猪,对着亨利表情复杂。
“它自己撞树上了。”贤者再次耸了耸肩,而其他三人都是一副你说就是了的模样。
“阿兰!”米拉从地上捡回了自己的披风然后抖了一抖重新披上,旁边的几人开始高声呼喊转头跑掉的单手剑士。
“刚刚表现得不错。”亨利上前帮她把头发上的落叶给扫掉,然后出声夸赞道,但女孩自己却摇了摇头:“我还是慌了一会儿,手忙脚乱了半天才冷静下来。”
她小脸上挂着一副认真表情皱着小眉毛这样总结着自己的错误,这让亨利脸上的笑容更甚,他揉了揉米拉的小脑袋,女孩伸手拍了他一下像是在说不要烦我。
两头数百公斤重的野猪显然只能是抬回营地,在半天呼唤阿兰未果以后,考虑到血腥味吸引来掠食动物的可能性,众人决定先行离开这里。
用树枝和之前用来充当陷阱的粗麻绳组成的抬架被手脚麻利的弓手们做了出来,考虑到身高的关系,伯诺瓦和亨利一组抬着那头更重的公猪而三名女性则负责那头更小的母猪。
身为魔法师的安也免不了要干体力活,柔软洁净的法袍双肩压着的小树干显得与她的气质格格不入,但为了生活,必须如此。
米拉收起了长剑在一旁帮忙稳定着被倒吊过来的野猪的身体,崎岖的林间道路上假如它晃荡起来本就体力不如男性的二人会更加地难以承受。
比起来时多花了三倍时间才回到营地的众人直接就看到了一身狼狈的阿兰坐在篝火旁边清理着自己身上的脏污,气喘吁吁的几人没有和他打一声招呼,而单手剑士冷冷地瞥了亨利一眼,似乎对于当时贤者没有上去果断地支援他仍旧耿耿于怀。
之后一阵没有什么营养的交流,众人开始了休息和晚餐。
那头被阿兰砍伤的青年野猪显然是跑掉了,作为他熟人知道这个人脾气的伯诺瓦他们没有吱声,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的亨利和米拉自然也就没有提及。
年轻的单手剑士因为吃瘪而整个人都变得冷冰冰的样子和之前邀请亨利他们的时候判若两人,而一边仔细地将自己的外表整理干净,一边他什么都没做就那么坐着等待晚餐。
捶了捶自己酸痛的肩膀,安刚刚坐下就在一旁拿出了魔法书开始认真地学习。
米拉出神地望着她,而温婉性子的女性魔法师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微微一笑。
亨利看着两人的模样,一边不急不缓地朝着篝火堆添加柴火。
像安这样的年轻魔法师们,实际上有许多都处境艰难。
诚然在俗世的眼中魔法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伟大力量,那些高阶的魔法师们,举手投足之间使用范围魔法杀死成百上千的人都不在话下。
但成为高阶法师的魔法师,实际上不足万分之一。
原因很简单,魔法学习的代价,太昂贵了。
即便在两百多年以前由十三位高阶魔法师共同出资成立的法术协会使得现在任何通过初阶魔法师认证的普通人,都可以直接免费领取一套由稀有材料编织而成的法袍和一本价值昂贵的魔法书。但这一点也只是改善了年轻人们的生存环境,并没有彻底地解决所有问题。
魔法师也是凡人,需要衣食住行,需要花费。
而资源是有限的,即便相对比例比其他职业更低,每年也依然还是有大量的平民成为法师学徒。而这些所有人都要让法师协会来免费赡养的话,他们显然也是有心无力。
于是像安这样的,家里头并不是十分富有的年轻法师们,就只能一边努力做一些佣兵任务之类的,一边抓住每一分空闲认真地学习了。
而这样的效率如何,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这就是为什么现如今存在的高阶大魔法师里头贵族和世家出身的人占据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原因,因为有钱,衣食无忧并且昂贵的法术书籍和法术器材也随取随得,一天除了吃饭睡觉以外剩下的所有时间都在研习魔法,显然比起要为了生计奔波的像安这样的普通法师要过得舒畅得多。
依靠家庭资产发展起来成为强大的魔法师以后再将这一切循环到下一代,贵族大魔法师世家一代比一代强大,而没有这些先天条件的普通人就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地艰难努力。
——并不是没有过成功的例子,只是这条道路,十分之艰难。
食物的香味逐渐地散发开来,亨利看着米拉和安,这某种意义上相当相似的二人,心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