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读史有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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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感悟政治与道德的关系(2)

贞观十二年(公元638年),公卿大臣都请求太宗登泰山封禅,只有魏征认为现在举行封禅仪式不妥。太宗对魏征说:“我希望你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难道是我的功劳不高吗?是我的德行不淳厚吗?是国家还没有平定吗?是远方的异族人不仰慕大唐的高义吗?是吉祥尚未降临吗?是农业没有丰收吗?为什么我不能封泰山呢?”魏征说:“陛下的功劳虽然是极高的,可是百姓并未感受到陛下的恩惠;陛下的德行虽是淳厚的,但陛下的德政尚未传及全国各地;全国虽然安定,但并不能为兴办事业提供足够的资财;远方的部族仰慕陛下的高义,但朝廷却没有能力满足他们的要求;吉祥的征兆虽然出现,但法网仍然密集;虽然连续几年农业丰收,但粮仓仍然空虚,这是我认为目前不封禅的原因。我不能用遥远的东西打比方,姑且用人作比喻。现在有个人患了十年的重病,到将要治愈时,已经瘦得皮包着骨头,马上让他扛起一石米,每天走一百里路,他一定不可能做到。隋朝天下大乱已经不止十年,陛下平定了全国的混乱局面,虽然现在天下已经平定,但国库尚不充实,在如此情况之下,向天地报告事业已经成功,我暗自对如此作法持怀疑态度。况且陛下若东封泰山,各国的使者都要聚集到那里,周边各国人,无不奔走相告。现在西起伊水、洛水流域,东到泰山、东海、荒草滩、沼泽地,苍茫千里,人烟断绝,鸡犬之声不闻,道路萧条,行避艰难,岂可招来域外部族之人,把我国的虚弱状况展示他们?即使我们用尽财物赏赐他们,也不能满足远方之人的愿望;即使连续两年免除徭役,也不能抵偿百姓的劳苦。如果遇到水旱灾害,风雨之变,服役的民夫横加议论,即使后悔,也无法挽回损失。岂只是我一个人恳请陛下免去封禅之事?成千上万的百姓都乞望陛下恩准。”太宗听了魏征的一番话,也深感国家虽然初步安定,但生产远未恢复,国库仍然空虚,如此严峻的形势,有何功德以告慰天地?遂将封禅泰山之事搁置了下来。

有一次,唐太宗由长安去洛阳的显仁官,因为当地供应的东西不好,唐太宗觉得很气愤。魏征觉得如此下去将不好收拾,便对唐太宗说:“隋炀帝就是因为无限制地追求享乐而灭亡的。现在因为供应不好就发脾气,以后必然上行下效,拼命供奉陛下,以求陛下满意。供应是有限的,而人的奢侈欲是无限的,如此下去,隋唐的悲剧又该重演了。”魏征的这一番话使唐太宗悚然心惊,以后很注意节俭。

对于唐太宗个人的品德修养,魏征也很重视。有一次,魏征直言不讳地对唐太宗说:“居人上者,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魏征还引用荀子的话对唐太宗说:君主似舟,人民似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对唐太宗震动很大,他牢记在心;并用这句垂诫太子,让他永志不忘。有一次,唐太宗问魏征怎样才能做一个“明君”,而不要成为一个“暗君”,魏征就给他讲了隋朝虞世基的故事。隋朝的虞世基专门投隋炀帝之所好,专说顺话,不讲逆耳之言;专报喜,不报忧,结果隋朝灭亡。由此,魏征得出了一个著名的结论:“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最著名的,是魏征关于忠臣和良臣的辩论。有一次,唐太宗听信了其他人的谗言,批评魏征包庇自己的亲戚,经魏征辩论,唐太宗知道自己错了。魏征趁机说道:“我希望陛下让我做一个良臣,不要让我做一个忠臣。”唐太宗听后很吃惊,就问:“难道良臣和忠臣有什么区别么?”魏征说:“区别很大。良臣身享美名,君主也得到好声誉,子孙相传,流传千古;忠臣得罪被杀,君主得到的是一个昏庸的恶名,国破家亡,忠臣得到的只是一个空名。”唐太宗听了以后,十分感动,他连声称赞魏征的话很对,并送给了他好绢五百匹。

当然,唐太宗是人不是神,对魏征的劝谏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愉快地接受的,有时是既恨又怕,甚至还想干脆杀掉他!

有一次,唐太宗罢朝回来,气冲冲地对皇后说:“我一定要杀了这个乡下佬。”皇后非常贤德,赶忙问要杀谁,唐太宗说:“魏征这家伙老是在朝廷上折辱我。”皇后听了这话,连忙回去换了一身朝服,恭恭敬敬地站在庭院里向太宗祝贺。太宗见了,十分惊讶,问她这是在干什么,皇后说:“我听说只有圣明的君主才能有正直的臣下;现在魏征正直敢言,全是由陛下的英明所致呀,我怎敢不表示我的祝贺呢?”太宗听了,觉得很高兴。

魏征年老病重,太宗送医送药,使者相望于道路,来往不绝,并和太子一起去他家探望,把衡山公主许配给他的儿子魏叔玉。魏征去世后,太宗命朝中九品以上的官员都去吊唁,并为之亲自撰写碑文,刻于石上。太宗对他思念不已,他跟左右的大臣说了如下的名言:“人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境,可以见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魏征殁,朕亡一镜矣!”这恐怕是历代大臣中所享受的最大的哀荣了!

人言“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嫁二夫”,如果以这种观点来看,魏征当然不是“忠臣”和“好女”。然而,他却是名垂千古的良臣!因为他不是为了个人的名利或是苟延残喘而去朝秦暮楚。在他的心中,有一个准则,那就是上安君国,下报黎民。他是“大忠”,而不是“小忠”。察魏征之忠,可谓圣人之健矣!

孟子曾说:“闻诛一夫纣奂,未闻弑君也。”意思是说忠国不忠君,忠民不忠人。实际这里也隐含了一个哲学观点,凡事因人、因时而定,不可按某种约定俗成的规律看待所有的事情。

2.识时务者为俊杰?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不知起自何时,真的是识时务者就是俊杰吗?这恐怕还有待于商榷。

在春秋战国时期,最著名的纵横家莫过于苏秦。然而,苏秦是一个怎样的人呢?苏秦是否有崇高的理想和高尚的情操呢?如果拿传统的道德标准来衡量,苏秦实在是一个无耻之徒。然而,在复杂的传统观念面前,苏秦似乎又有其独特的价值和意义。苏秦起初用“连横”的策略去游说秦惠王,说:“大王的秦国,西有巴、蜀、汉中可以取得农业供应之利,北方有胡地的裘皮、代地的战马可供战备之用,南有巫山、黔中的险要屏障,东有崤山、函谷等要塞。可谓土地肥美,百姓富足,战车万辆,勇士百万,沃野千里,物产积蓄丰厚,地势十分有利,易守难攻,这真是所谓天然的库府,天下的强国呵!况且以大王的贤明、士民的众多、车骑的精良、将士的骁勇善战,完全可以以此来兼并诸侯,一统天下,登上帝位。希望大王稍稍留意,请允许我把有关情况分析一下。”

秦惠王说:“我听说过,羽毛未丰的鸟,是不可以高飞的;法令不完备的国家,是不可以动用刑罚的;道德不高尚的人,是不可以役使天下百姓的;教化不顺的君王,是不可以烦劳大臣的。今天先生不远千里来指教,我愿日后再行领教。”

苏秦说:“我本来就觉得大王不会听从我的主张。从前,虞舜讨伐三苗,夏禹攻打共工,商汤灭夏桀,周文王灭崇侯虎,周武王灭商纣王,齐桓王以武力称霸天下。由此观之,哪有不用武力而能成功的呢?古时候,各国出使别国的使者所乘车辆络绎不绝,各自以言语相约,互守信誉,这是天下所共同的。后来,合纵连横之说兴起,弄得战事蜂起,策士们竞相以巧饰的辞令游说诸侯,结果弄得诸侯之间疑虑丛生,简直不胜治理;法令条款齐备,但人民尔虞我诈;政令条文纷繁日多,百姓反而日趋贫困;君臣忧虑重重,人民无所依赖;当面说得动听,道理讲得冠冕堂皇,战事反而越来越多。策士们身着盛装,到处雄辩滔滔,战祸却难以止息;文书繁乱,文辞驳杂,天下却越来越难以治理;舌头磨破,耳朵听聋,却不见丝毫效果。诸侯虽也曾以仁义以诚实相约,但天下总是不能和睦亲善。于是,大家就弃文用武,重金招致勇士,冶制盔甲,铸造兵器,在战场较量胜负。想无所事事就能得利,安坐在朝堂就可以扩充疆土,从前的五帝、三王、五霸等明主贤君,也都有这种坐待成功之想,但在那种情势之下是不可能实现的,因此不得不诉诸武力。两军相距,则互相攻打;两军相近,就持戟相击,这样才能建立功业。所以说,军队战胜于外,道义就会在国内自然而然滋长,君主的威望也就自然而然地树立了,下面的人民才会心悦诚服地听从命令。如今,大王要想吞并天下,凌驾于万乘大国之上,使敌国臣服,海内一统,治理天下百姓,使诸侯称臣,除了战争之外别无它法。现在的君王却忽略了这个最为基本的道理,不明教化,不懂治理,迷惑于花言巧语、沉溺于诡辩之辞,以此而论,大王是一定不会采纳我的主张的。”

秦惠王没有听取苏秦的意见,苏秦为了说服秦惠王,连续上了十多次奏章,耽搁了很长时间,一直不见结果。最后,苏秦的黑貂皮裘衣也穿破了,带去的百斤黄金也用完了,资金缺乏,只得离秦回家。他缠着绑腿,穿着草鞋,背着书籍,挑着行囊,形容憔悴,面目黎黑,一副狼狈惭愧的样子。回到家里,妻子正在织布,知道苏秦没有取得成功,也不下织机来迎接;嫂子不给他做饭,父亲也不理他。苏秦叹息道:“妻子不把我当丈夫,嫂子不把我当叔叔,父母不把我当儿子,这都是我苏秦的罪过啊!”

于是,苏秦连夜拿出藏书,打开了几十只书箱,找到了《太公阴符》,反复研读,选择重要的地方反复琢磨。读得困乏欲睡的时候,就拿锥子来刺自己的大腿,血流至足,自己说道:“哪里会说服不了列国君主,使他们拿出金玉锦绣,让我取得卿相的高位的呢?”1年之后,苏秦觉得时机成熟了,说道:“这次我一定可以说服列国的君王了。”

于是,苏秦来到燕乌集阕,在华丽的宫殿上劝说赵王,谈得十分兴奋。赵王听了非常高兴,就封他为武安君,授给相印。还给他兵车百乘、锦绣千匹、白璧百双、黄金万镒,让苏秦带着去游说各诸侯国,拆散连横契约,缔结合纵契约,共同抵抗强大的秦国。因此,苏秦在赵国为相,六国都和秦国断绝了往来。当此之时,天下之人的命运、诸侯国君的威严、策士谋臣的权势,都要取决于苏秦的决策。这一时期,没有耗费一斗粮食,没有损伤一个兵卒,没有断过一根弓弦,没有费掉一支箭,就使诸侯之间相互亲爱,胜过兄弟。这真是贤人在位,天下信服;一贤得用,天下顺从。所以说,在政治上用足了功夫,就不必动用武力;在朝廷上运用谋略,就不必用兵于国境之外。当苏秦挂职之时,万镒黄金随他花费,车马结队相随,沿途炫耀,山东诸国,望风而服。赵国的地位也因之大为提高。其实,苏秦只不过是穷书生罢了。可是他却能勒马横行天下,登廷游说各国的君主,使列国君臣不敢有异议,天下无人能与他相匹敌。

有一次,苏秦要去游说楚王,路过洛阳。他的父亲听说以后,就连忙收拾房屋,清扫道路,准备了乐队酒席,出城30里地前去迎接。苏秦的妻子不敢正眼瞧他,只能远远地侧着耳朵恭恭敬敬地听他说话;嫂子五体投地,像蛇一样地在地上爬行迎接,拜了4拜,跪着谢罪。苏秦问:“嫂子,你为什么以前那样居傲无礼而现在又这样低声下气呢?”他的嫂子说:“因为叔叔现在地位尊贵,钱又多啊!”苏秦十分感叹地说:“唉!贫困不得志,连父母都不认,一旦富贵了,亲属都害怕。人生在世,权势和富贵,怎么是能够忽视的呢?”

纵观以前历史时期的形势,真可以称得上是“风云变幻”。一会南北联合,一会儿东西联合,各个国家间的关系也十分微妙。就是在当今复杂的世界格局中,也很难看到如此变换无方的国际关系。尤其令人注意的是,这一时期复杂的国际关系差不多完全是由两个智谋之人、舌辩之士左右的。先是苏奏的“合纵”,后是张仪的“连横”,这两个人把战国七雄当作一盘任由他们拨弄的棋子,随心所欲地玩弄于股掌之上。这真是一个人类文明史上的奇迹,在世界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现象。人类古代历史上最为杰出的“外交家”,恐怕非苏秦、张仪莫属。

然而,最有意味的是,不仅“连横”、“合纵”本身无所谓正义与非正义可言,就是拨弄“连横”、“合纵”的人也无所谓正义感。他们既不像同时代的庄子那样清高,也不像要教魏王、齐王实行“仁政”的孟子那样为理想奋斗不已,他们所有的信念就是为了权和钱,除此之外,看不到他们有什么崇高的理想和高贵的品德。相反,在他们身上体现出的是欺骗、狡诈、残忍、无耻的行为方式和一切以权势为标准的价值观念。

如果就他们的所作所为总结品德和为人的话,那就是不管“东西南北”,只求有官可做。如果去掉了传统的道德观念,中国人的观念中就只崇拜两样东西,一是权,一是钱。只要能当上宫,不管你采取什么手段,不论你是为了什么目的,舆论实际上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成者王侯败者贼”,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中国人虽然经常高唱“不以成败论英雄”,但在现实当中是很难做到的。因此,中国有些人往往并不是为了某一原则、某一理想而去做官,而是把做官当做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