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官材”冯道
做官是一门学问。忠臣坦荡耿直,有可能会碰得头破血流;奸臣投奸耍诈,恐怕也难以长久,能创造官场不倒的是五代时的冯道。他本人是官场的常胜将军。
五代时期的冯道是官场的不倒翁,他历事五代,位置宰相,至病死家中。在五代那个纷繁复杂的环境里,冯道周旋于各国君之间,以极高明的手段,随事各代,从而创造了历事五朝不倒翁的官场记录。中国人说“知足者常乐”,冯道是有官就长乐;中国人说“无官一身轻,有子万事足”,冯道是无官不能活,有官万事足。
冯道一生官做得透,他的一生,简直就是一部做“做官学”,他本人就是一位官场常胜将军,是一部活教材,他一生的意义也许就是教人怎样做官,用他一生的实践在向人宣告官场不倒的秘密:良心丧尽和善于投机。
冯道出身在自给自足的小康之家,以这样的家庭出身,在当时极重门弟出身的社会风气下,想跻身官场是很难的。但冯道并不甘心,狡猾老道的冯道岂不知这一点。他也并不盲目投奔,而是仔细观察,选择一位明君,他的这一出发点是对的。冯道还真找到了一位明主,他经人介绍投到了李存勖的门下,成了李存勖的亲信。从此,冯道踏上了仕途。
五代时期是个战乱纷繁的时期,握有兵权,略有些头脑的将帅便可称王称帝,但他们能领兵打仗,却不能治理国家,对读书人又不重视,在他们眼里有了军队就有了一切。冯道发现了这个秘密,毕竟自己肚子里还有点学问,他决心以此为资本大捞一把。这也不难理解,当今社会流行的口头禅是:用知识武装起来的头脑是攻不破的堡垒。虽然那时是冷兵器的时代,但“马上能打天下,不能治天下”的道理还是说得通的。可见冯道奸是奸了点,但脑子里还是有东西的,他极力讨好奉迎李存勖,在李存勖身边,生活简朴,勤快谨慎,同时,他口齿伶俐,颇善言辞,还能引经据典,劝说君臣之间的纠纷。李存勖灭后梁建后唐后,只重视名门贵族出身的人,对冯道这样没有“来历”的人并不重用,但冯道并不着急,而且仍就像原来那样谦恭、谨慎,至于他心里的打算,谁也不知道。后来明宗即位,他吸取前朝教训,重用文人,这时冯道才开始发迹。冯道用狡诈、虚伪的手段开始了他五代为相的生涯。
在中国古代历史上,确实存在着一批“明君”、“贤相”,确实有很多正直的官吏在为民请命,在忧国忧民,确实有很多封建士大夫为国家的安定,社会的发展而呕心沥血,甚至殒身不恤;但无可否认,也确实存在着一批不分是非,毫无廉耻,不管谁当皇帝,只求有官可做的无耻之徒。冯道就是这一类型的代表,他每做一事,每走一步,都有自己的阴谋和原则。即使有时做一点好事。但从本质上讲,其人格是卑微的,是决不足以效法的。
冯道终于爬上相位,但他并没有居相位而安心行其职,他还是密切的注意着时局的发展,虽然奸诈,但他看问题还是颇有见地的,这大概是他这种人所具有的独特优势吧?不然,他们怎知把狡诈用在什么地方呢?冯道的预料没错,李从珂兵变攻打京城,狡猾的冯道一想,李从珂虽然刚愎但他拥有大军,而刚继位的李从厚不过是个孩子而已,肯定不是李从珂的对手,于是打定了投降的主意,但一个人投降,落个骂名不说,也不会得到重用,不如劝说文武百官和自己一起投降,这样肯定能为自己捞到好差事,冯道使尽手段,苦口婆心,总算劝动了百官,一起到洛阳郊外迎接李从珂,并献上了请李从珂当皇帝的劝进文书。就这样,冯道由前朝元老重臣摇身一变成了新朝的开国功臣。可叹先主明宗对他一片知遇之恩,从寒微之族使他做了宰相,在冯道看来,良心、正义都没用,没实惠,只要能做官比什么都强,所以也就奸诈的用尽了各种手段。
冯道在良心丧尽下争权夺利的手段更高明、更隐蔽,是前人与后人都无法与之相比的。也正因为如此,有好多人办不成的事,他都能办成。国学大师钱穆先生在研究了中国历史后指出,中国古代最无耻的时代是五代。确实,五代是一个纷乱的时代,在这乱哄哄的时代,各色人物粉墨登场,尤其该指出的是,这个时期出了个臭名昭著的儿皇帝石敬塘。石敬塘为了能夺取皇帝的位置,答应了契丹出兵的条件,其中有一条最难的是石敬塘向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称儿子。据载,写这道诏书的官吏当时是“色变手颤”乃至于“泣下”,可见这是一种奇耻大辱。至于派人去契丹当册礼使,更是一件既要忍辱负重,又要冒生命危险的事。石敬塘想派宰相冯道去,一是显得郑重;二是冯道狡诈老练。但石敬塘也很为难,害怕冯道拒绝。谁知他一开口,冯道居然毫不推辞的答应了,这真使石敬塘喜出望外。其实,狡猾、奸诈的冯道另有打算,他想要得宠于“儿皇帝”,就必须笼络好“爸爸皇帝”,从他的这一作法看,冯道对于保全富贵,的确算得上有胆有识了。
在封建社会的官场上,做官是一门极其高深的学问。这门学问看起来神秘,其实只隔一层纸。官场不倒的秘诀有二:一是良心丧尽;二是见风使舵。要做到这两点,需要什么样性格呢?一要狡诈;二要虚伪。因为只有狡诈才能不辨是非,良心丧尽;只有虚伪,才能见风使舵,曲意奉迎,善投新主。冯道见当时契丹强大,便使尽手段讨好耶律德光,但他很快发现契丹统治残暴,不会长久。于是,他又重新寻找主子,果不其然,石敬塘的大将刘知远夺取政权建立了后汉。冯道因“保护汉人”有功,而被拜为太师。冯道摇身一变又做了后汉的宰相。
由此不难看出冯道的人生哲学:有奶便是娘,有枪便是草头王。像冯道这样的文人生逢乱世,混迹官场,的确很难,尤其是他的“顶头上司”,都是一些行武出身的莽夫,稍有不从,或不慎,很可能就有性命之忧,但无论如何也应有一点做人的原则吧!更奇怪的是,冯道每次更换新主都能高官得坐,我们不得不佩服冯道在这方面的手段。他这次投了后汉刘知远长久没长久呢?没有,郭威造反建立后周,他故伎重施,又做了后周的宰相,冯道每次投靠新主都有不同的手段,比如这次投奔后周,狡猾的冯道心想,自己多次易主,这次再想轻易立足很难,怎么办呢?他有自己的一套办法,那就是总得有点见面礼。于是,他打起了刘知元宗族刘宗等人的主意,他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这些人。这些人也都愚不可救,不想想冯道的为人和秉性,满以为凭三十年的故交,冯道不会骗他们,没想到还是让冯道给玩了,这也不足为怪,当一个人丧失了人格后,本来就不讲什么天地良心,人伦道德。
冯道当后周的宰相没几年,郭威死了,郭威义子柴荣继位,这时后汉贵族勾结契丹要恢复后汉政权,冯道根据他半个世纪的经验判断,此次后周是保不住了。自己要想保住官位还得重新物色新主。柴荣绝非以前冯道所事的几位主子可比,很有胆识气魄。当后汉、契丹联军袭来时,一般大臣都认为主上新丧,人心动摇,不可轻动,但柴荣决定亲征。别人见柴荣意志坚定,便不再说什么,只有冯道在一边冷嘲热讽,下面的对话很能刻画出冯道的心态:
柴荣说:“过去唐太宗对敌,都是亲自出征,难道我就不能学他吗?”
冯道说:“不知陛下是不是唐太宗?”
柴荣又说:“以我兵力之强,出击刘崇、契丹联军,犹如以山压卵,如何不胜?”
冯道说:“陛下能为山吗?”
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说得柴荣大怒,他私下里对人说:“冯道看不起我!”
刚毅的柴荣哪里知道老奸巨滑的冯道心态,冯道不是看不起柴荣,而是为自己在下一个什么朝代做官留下一条后路,弄一点投靠的资本。没想到这次他看走了眼,柴荣真不怕邪,率军亲征,大败后汉、契丹联军,以事实给了冯道一记响亮的耳光。冯道一见油尽灯枯,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判断失误而伤心吧,冯道死在自己的家里,身后境况凄凉。
宋代大文学家、史学家、政治家欧阳修在《新五代史》中痛骂冯道说:“可谓无廉耻者矣!”的确,当一个人把做人的最后一点人格都出卖后,在他这里就找不到礼义廉耻了;当一个人最后一丝良心丧尽后,这个人就有可能禽兽不如了。但必须看到的是,出卖人格和丧尽良心的人狡猾、奸诈、善于投机,现实生活中,这种人不是没有,还是小心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