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集傳附錄纂疏》二十卷,元胡一桂撰。
胡一桂,字庭芳,徽州婺源(今江西婺源)人,生於南宋淳祐七年(1247年),卒年不詳。南宋景定五年(1264年),一桂十八歲,鄉薦禮部不第,退而講學於鄉里,遠近師之,自號雙湖居士,後學者又稱其為「雙湖先生」。入元不仕,為時碩儒。
胡一桂生而穎悟,好讀書,其學源於其父胡方平。《元史·儒學傳·胡一桂傳》稱:「初,饒州德興沈貴寶受《易》於董夢程,夢程受朱熹之《易》於黄榦,而一桂之父方平及從貴寶、夢程學,嘗著《易學啟蒙通釋》。一桂之學,出於方平,得朱熹氏源委之正。」言胡方平從沈貴寶、董夢程學《易》,而沈貴寶是董夢程的學生,董夢程是黄榦的門人,黄榦是朱熹的弟子。胡方平是宋末元初傳承朱熹《易》學的重要人物,胡一桂從學于胡方平,是朱熹《易》學的傳人。當時,朱子《易》學被學者篡改,多失其義。胡一桂有感于此,承其家學,依朱子原書撰成《易本義附錄纂疏》《易學啟蒙翼傳》二書,力图恢复朱子《易》學之原貌,捍衛朱子《易》學之正統。其《易本義附錄纂疏》被收入《四庫》之《易》類。除上述两部《易》學專著外,胡一桂還有《詩集傳附錄纂疏》《十七史纂》《人倫事鑒》《歷代編年》等著述。
元代《詩經》著述,立意多羽翼朱熹《詩集傳》。《詩集傳附錄纂疏》亦不例外。其書分為「附錄」和「纂疏」兩部分。「附錄」採朱子《文集》《語錄》等書中有關《詩經》的言論,附於《集傳》之後。又棌諸儒之說,次於附錄,謂之「纂疏」。與《集傳》之說不同者,亦間一棌之,注云「姑備參考」。其自下己意處,則加「愚按」、「愚謂」以別之。這樣全錄《詩集傳》而加以疏解的《詩經》注釋體例是前所未有的[1]。後來劉瑾《詩傳通釋》、朱公遷《詩經疏義會通》等宗朱的元代《詩經》著作基本沿襲了這一體例。胡一桂此書是此類體例著述中現存最早的一種。
那麼,《詩集傳附錄纂疏》還有哪些特點呢?
第一,胡一桂特別注重收錄《詩集傳》之外朱熹關於《詩經》的論說。同是羽翼朱《傳》,輔廣《詩童子問》的方式是對朱熹《詩》說加以引伸演繹,而胡一桂則更注重對朱熹本人說法的搜羅輯錄。此書卷首不僅收錄了朱熹《詩集傳序》《詩傳綱領》《詩序辨說》,還另編《語錄輯要》一篇,以收錄朱熹關於諸家詩說和讀詩方法的論說。在《詩傳綱領》《詩序辨說》及具體詩篇的疏解中,也以「附錄」的形式收錄散見於《語類》《文集》等書中的朱熹《詩》說。此外,本書還特別注意收錄散見於呂祖謙《呂氏家塾讀詩記》及嚴粲《詩緝》等書中的朱子《初解》(即朱熹前期作品《詩集解》)中的文字,以顯明朱熹《詩》說的前後變化。例如在《周南·卷耳》的纂疏中,胡一桂就分析了《初解》和《詩集傳》關於「卷耳」的不同說法及原因。這種幾乎窮盡式的收錄朱熹《詩》說的做法,顯示了胡氏宗朱的誠意和苦心,也方便學者把握朱熹《詩》說的全貌和前後變化。這是胡一桂此書羽翼朱《傳》頗為鮮明的特色。
第二,胡一桂既注重援引諸家之說補充、完善朱熹《詩》說,一些地方也對《詩集傳》之說加以辨正,間下己意。朱熹《詩集傳》為求簡明扼要,對名物及典章制度等的注釋不免失之簡略,因此胡一桂在纂疏中大量援引諸家關於名物制度等的注解,以彌補《詩集傳》之不足。如朱熹《詩集傳》釋《周南·葛覃》之「黄鳥」時僅曰:「黄鳥,鸝也。」而胡一桂則在纂疏中纂錄了陸璣《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對黄鳥的詳細訓釋,以補《集傳》之不足。對朱說不當之處的辨正也颇見功力。如朱熹在解《周南·汝墳》「魴魚赬尾」時說「魚勞則尾赤,魴尾本白,而今赤,則勞甚矣」,即以為「魴魚赬尾」是在比喻行役之勞,而胡一桂則認為《說文》《字林》皆說「魴,赤尾魚」,則「魴魚赬尾」跟行役之勞根本没有關係,「詩人自說『魴魚赬尾』,以興『王室如燬』一句,若曰魴魚則頳尾矣,王室則如燬矣。『赬』與『燬』二字相應」,並認為「此先生去《小序》而未盡也」。又,胡一桂雖尊朱《傳》,有时也謹慎地表達自己的看法。如朱熹以《周南·南有樛木》為眾妾稱願后妃之詩,胡一桂則疑其為后妃稱願文王之詩,認為是「后妃偶見南有樛木為葛藟之所累,因以稱願文王曰:『維此樂易之君子,則為福禄之所綏矣。』」以上是胡一桂對《集傳》作辨正和另下己意的例子。對此,《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也說:「蓋雖宗《集傳》,亦自具識解。其論《魯頌》四篇,皆史克所作,在魯文公時。《閟宮》新廟,即僖公廟。作泮宮,克淮夷,是僖公實事,非頌禱之辭,《魯頌》正可補《春秋》之闕,尤為卓識。」所論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