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寻原本只是跟着黛玉慢慢的走,心里满满的都是悲伤,哪里顾得上想其他的什么。此时听她这样说,才抬头看去,见是此处,便问道:“姑姑喜欢这所院子么?”
黛玉淡淡一笑,说道:“喜欢与不喜欢,都是没什么区别的。”
龙寻不解,问道:“姑姑何出此言?若是姑姑喜欢,只管搬进来住就是。”
黛玉微笑着摇摇头,说道:“搬进来就不必了,今日咱们且进去走走。”黛玉虽然在龙府住了些时日,但平日极少在府内四处走动,更没有到过这里。见此幽静之境,不由觉得肌肤生凉,叹道:“果然清幽。若是于此闭门静坐,可令人顿生禅意。”
风吹过竹叶漱漱如急雨,小龙寻微笑道:“姑姑果然高见。”说着,抬手遥遥指点院门之上,但见一方匾额,字极拙雅,却正是“静坐”二字,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黛玉慢慢的走近院门,举目看了那二字几眼,叹道:“此乃圣武皇帝之御笔,想来当年你的祖父曾与此处接过圣驾。”
小龙寻点点头,说道:“父亲曾经给我说起过此事。当初的祖父还不是镇江王,只不过是留守京城的一个世子而已。圣武皇帝因要对东北用兵,所以特地前来看望祖父……”
小龙寻侃侃而谈,此时的他一点也不像孩子,反而有些少年老成,数点往事的风采。
黛玉却从这简单的故事里听出了帝王的权谋和身为臣子的悲哀。
古来兴亡天下事,每一代帝王但凡有所作为的,哪一个不是双手沾满鲜血?
两个伤心人通过半日的长谈和互相安慰,终于从悲痛之中挣扎出来。虽然二人的心底依然不好过,但终究不再终日悲戚。最让人吃惊的是小龙寻,那日下午黛玉带着他从那座小院落里出来之后,他便像是顷刻间长大了许多,再不是之前那副小孩子家的缠人模样,言谈举止之间,竟有当初驸马都尉的几分风采,让于德安等一众老家人见了之后,又暗暗地感慨一回。
男孩子的成长,有时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只要经历过了一场灾难,他便再不是那个懵懂不知世间烦恼的孩子,而是蜕变成了一个可以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三日后,族中众人从祖茔回城,便有一个称为是小龙寻的叔公的人带着几个年长的族中人进来给小王爷请安。黛玉早就经过父母亡故之伤痛,也料到他们必然会来,倒也不惊慌,只吩咐于德安:“叫他们在前厅候着,说小王爷正在读书,一个时辰之后才能去前面见他们。”
于德安领命回去,按照黛玉的话说了。那位龙家叔公果然火了,当时就指着于德安骂道:“你个狗奴才竟是去哪里转了一圈回来,用这样的混账话堵我们?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
于德安虽然是个奴才,但这些年来在主子面前鞍前马后的效劳,颇有些脸面,别说族中这些支系旁亲,就算是朝中那些大臣面前,也没被人如此指着鼻子骂过,于是他脸色一沉,拱手回道:“老爷子,奴才敬重你,是因为你也姓龙。如今老主子刚去了,小主子年幼,您可别为老不尊,蹬鼻子上脸。刚才乃是郡主发话,我家小主子身体刚好些,正在温书。一个时辰之后自然来见。您若等就等,不等只管离去。这儿可没有便宜茶水伺候。”说着,于德安则一甩袖子转身去忙了,把这位老家伙和几个族人都晾在这里无人搭理。
老叔公气得脸色蜡黄,一跺脚站起来就往外走,却被旁边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人给上前拉住:“老爷子老爷子……老爷子且先消消气……老爷子您请好好地想想,我们今儿来是做什么的呀?就这么被那小丫头片子一句话给气走了,岂不是叫人家笑话?”
龙老叔公听了这话,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毛丫头真是要气死老夫了!她一个外来的什么郡主,却跑到我们龙家来当家作主,你说皇上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嘛!我们龙家的人还没死绝呢,怎么就给弄来这么一个当家人!”
边上的人也跟着叹了口气,说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找她理论理论,若是就这样走了,那将来该怎么办?我们龙家这偌大的家业,难道就这样拱手交给一个外来的毛丫头不成?”
“唉!”龙老叔公长叹一声,又转身回去坐在椅子上,然终究是气不过,抬手在旁边的檀木雕花桌案上咚咚的敲着,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们龙家的人说什么也不要外人当家!”
旁边几个人忙跟着附和:“是啊是啊……”
“老爷子说的是,我们一定要把掌家大权夺过来……”
“等!今天我们都不走了,难不成他们还能饿着我们不成?”
“就是,渴了喝茶,饿了管饭,这是我们龙家的府邸,不是她林家的家业!”
几个人义愤填膺的议论了一通,终究觉得口干舌燥时,有人左右看看,却没一个人服侍,于是便起身走到门口对着外边来回走动的丫头吩咐道:“来人,上茶!”
然那几个丫头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头也不回了进了厢房,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于是那人气得在门口一跺脚,高声嚷道:“来人!来人!都死绝了么?”
呼啦……两个身穿玄色铠甲的护卫从外边进来,手中钢刀一指:“什么人在此喧哗?再无力我们可要把尔等丢出去了!”
“呃……这……这……真是岂有此理!”
“仗势欺人!真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