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寻似懂非懂的点头,恰好紫鹃进来回说晚饭可以了。黛玉便叫传饭。凤姐儿和李纨便趁告退出去,黛玉和小龙寻一起用晚饭。
黛玉不觉得怎样,小龙寻却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姑姑这个时候还致以要把她原来的那个绣坊和龙家的那些产业生意分开来。直到几天后他无意间听见家人背后里议论,说郡主和北静王爷成婚时,府上又要赔上一大笔妆奁的话,才猛然明白,原来姑姑虽然受太后的懿旨已经是龙家的郡主,可她自己还是要把自己和龙家分得一清二楚,不想有什么钱财上的牵连。
于是他一气之下下令把那几个胡乱议论的婆子狠狠地打了几十板子,又把于德安叫来骂了一顿,问他怎么管的家,竟然容许婆子们在背后偷偷地议论主子,还胡说八道,无法无天!
于德安被这位小主子发作的莫名其妙,不过他再搞不清状况也不能在小主子气头上顶撞他,只得吩咐下人把那两个婆子拉出去贱卖,连她们的家人并至亲一概从府里清出去,方回来陪着小心请罪。
小龙寻依然气呼呼的样子,看着跪在脚边的于德安也不叫他起来,只生气的说道:“去,把家里的几个管事都给我叫来!”
于德安不明就里,因小心的问道:“王爷,家里一共八个管事,只有两个在家,其他六人都在外边呢,还有两个去了南边还没回来,您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先吩咐了奴才,奴才给您办去?”
龙寻生气的说道:“那好,我给你说,你是大总管,回头你一个个儿的说给他们听。姑姑是我们家的郡主,虽然她不是祖父亲生的女儿,但她在祖父的灵前尽过孝,就是我们龙家的女儿,是我的亲姑姑。龙家的一切都是她的。将来她成婚出嫁,家里的东西她想要什么就拿什么,她若什么都不要,我就把全副家当都给她当妆奁。这是主子们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这些狗奴才多嘴!以后谁再说什么‘将来赔上一副妆奁’的话,我听见一个打死一个!不管是谁,包括你!”
于德安心里暗暗叫苦,心想到底是那几个该死的东西连累了自己,天知道自己从没把这位郡主当做外人,你只不过是那些族人不安静,编造了一些流言蜚语的到处乱说罢了。如今到底是触动了这位小主子的逆鳞了。不过也好,小王爷此番话说出去,也叫那些该死的小人们都闭了嘴,省的整天闲着没事儿干嚼舌头,白白的叫人着急上火,有气没处发。
于是他赶紧的磕了个头,应道:“是,王爷放心,老奴记下了。”
天气越发的寒冷,十月里的天气,已经带着些冬天的味道。窗外的雨已经停了,檐下兀自点点滴滴,稀稀疏疏的落着,远处高出楼阁的飞檐角上挂的铜铃,被风吹着叮啷作响,偶尔一声半声,远远的传来,听在耳里,仿佛是深山古寺般的静谧。黛玉拥着一幅松花色的锦被于睡梦中惊醒,虚软的伏在床畔,额头上都是冰冷的虚汗。身上的中衣亦湿黏黏的贴在肌肤上,又冷又冰,让她忍不住微微的颤抖。
紫鹃听见动静忙近前来看,惊问:“姑娘怎么出了这一身的冷汗?可是梦靥了?”
“王爷……”黛玉脸色苍白,刚才梦境里的那一幕太过真实,让她的心此时依然砰砰的跳着,似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一样。
紫鹃听了这话忙劝:“王爷还没回来呢,姑娘是梦见王爷了?别担心,今儿雪空将军不是说,宫里传出消息来,皇上要派兵部尚书的公子北去戍守辽江,王爷很快就要回来了呀……”
黛玉摇摇头,慢慢的往后靠过去,倚着身后的锦被引枕大口的喘气。
刚刚梦中,她分明看见有一只利箭穿进水溶的后心,喘着一身玄色铠甲的他从马上跌落下来,身上沾满了泥土和鲜血……
那情景真实的就像是在眼前一样,她此刻梦醒似乎还能听见那只利箭穿破空气时发出的尖锐的声音。
梦。
一切不过是一个虚假的噩梦而已。
不怕,他贵为郡王,身边有护卫无数,还有墨风将军及手下暗卫无数,不会有事的……
黛玉拍拍自己的胸口,安慰自己,把那股强烈的痛楚和恐慌压制下去。
下雨了。
暮秋十月,疏疏几阵雨过,满目的枫红菊黄,眼见着秋光渐老,隆冬将至。
如冰似玉的盖碗里碧绿的一泓新茶,茶香袅袅,正是今年新贡的丰山碧玉尖。太烫,蘅嫔轻轻吹了吹,又重新放下,漫不经心的说道:“怕只是谣传吧?”
李延胜夫人坐在下手,脸上满是愤愤不平之色,听了这话却左右看了看那几个面无表情的女官,嗨了一声,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娘娘是没见她那副轻狂的样子,据说连龙家的老族长都被她气得一病不起了。不过是个义女,就那么大的架子,若将来成了正妃,那还了得?”
蘅嫔淡淡一笑,说道:“母亲只管放心,北太妃可不是一般的人。她可是皇上的姐姐,本朝的长公主呢,如何会让她作威作福起来?将来的事情还不一定呢。之前正是因为妹妹沉不住气,才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如今趁着哥哥北去戍边,你也好好地训导训导妹妹,别让她那么幼稚,总干那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蠢事。”
李延胜夫人顺从的点点头,轻轻的‘嗳’了一声,又看着蘅嫔已经隆起的大肚子,关切的问道:“娘娘肚子里的小皇子可好?这眼看着要生了,娘娘也该个皇上说说,找两个手法老到的稳婆在跟前伺候着了。妾身在家里讨了百家布,还想着要替小皇子缝制一件百家衣,祝小皇子长命百岁。虽然皇家的规矩,皇子不许穿外边的衣裳,可这也是臣妾的一片心意,纵然不穿,也是要做的,望娘娘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