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病却越发重了,连着几日腹泻不止,人便迅速的瘦下去,不过七八日的光景,整个人便形同枯槁,纵然每日用渗汤吊着,也不过是徒留一口气罢了。
水溶从外边回来,一身的疲惫,进屋时却发现黛玉安静的睡在榻上。深秋澄静的日影透过窗纱,映在她的脸上,温暖而明晰的一点光,淡得像蝴蝶的触须,却无法触手可及。风吹过花影摇曳,眼前的容颜依稀如同在梦中一般,那些迷离的光与影,宛如瞬息光华,流转无声。
紫鹃端着一盘葡萄从后门里进来,见水溶站在门口发呆,忙上前去悄声请安:“王爷万安。王妃睡了有一会子了,睡前说想吃葡萄,奴婢去取了来。这会儿只怕也该醒了。”
水溶抬手,紫鹃忙把手里的水晶盘子交给他,悄声一福,转身退下去。水溶抬手扶开门口的珠帘进屋,黛玉便被这轻微的声响弄醒了。慢慢的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看见他端着葡萄站在自己跟前,不由得笑道:“王爷怎么做起这等杂事来了?这是刚回来么?衣服也不换,瞧着一身的风尘。”
说话间,黛玉已经起身,一边抬手整理着自己的发髻,一边唤紫鹃:“去取了王爷的衣裳来换下。”
水溶站在黛玉的跟前,仰着脖子让黛玉把他的外袍纽扣一颗颗解开,然后把外袍褪下来,回头看时却是兰姿拿着水溶的衣裳进来。黛玉将换下来的衣服交给她,吩咐道:“送去浆洗。”
兰姿答应着,抱着衣服出去了。黛玉亲自给水溶换上干净的衣服,又问:“累不累?要茶么?”
水溶搂着她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道:“不累,只是很想你。”说着,便拉着她坐在榻上,抚着她的脸颊,低声说道:“太后怕是不行了。万一真的有事儿,你怀着孩子……我很是担心,真不知此事该怎么办才好。”
黛玉心中一惊,前几天进宫去看太后,还同她说了几句话,不想这么快就不行了。
水溶揽着她的肩膀,扶着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窝里,难过的说道:“太后很疼我,她若真的不行了,丧事上我肯定要忙的磨不开身。太妃也势必日日进宫守灵,你有身孕,或许可免去每日进宫。但家中之事却少不得由你来操持了。想想此事,我真是不舍。”
黛玉也跟着叹了口气,说道:“家中之事王爷不用担心。只是太后灵前我不能周全了。”
水溶又叹道:“若太后的事情真的出来,李氏也不能关在静淑院里了。若她出来走动,又怕家里不消停。你能应付得了么?”
黛玉微笑着坐直了身子,看着水溶的脸问道:“若我给她树正妃的威风,王爷该不会心疼她吧?”
水溶忙道:“那怎么可能?我如何会心疼她?若是她对你不敬,立刻就打发到城外的庄子上去吃斋念佛去。”
黛玉笑了笑,摇头说道:“只要王爷不心疼她,就不用担心我。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自保总还可以的。”
水溶低声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你要记住,时刻都不能委屈了自己。”
黛玉又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
一时丫头上了香茶,水溶喝了半盏,便和黛玉一起去太妃那里请安。
二人刚出了静和院,便见前厅当差的婆子匆匆进来,见了二人忙上前请安。水溶因问:“什么事儿这么慌慌张张的样子?”
那婆子回道:“回王爷,李夫人来给太妃请安了,在前面候着呢,奴才进去请太妃的示下。”
水溶看了一眼黛玉,问道:“哪个李夫人?”
黛玉轻笑:“你还问我,哪里还有别的李夫人来?人家许是听见她们家姑娘被罚去思过了,特意上门来讨公道的吧。”
水溶冷哼了一声,对那婆子吩咐道:“去叫她进来,我倒是要看看她如何讨公道。”
那婆子忙答应着回前面去见李延胜夫人。
李夫人等在前厅,心里本就有些忐忑。原来女儿出嫁后的第三日她准备好了迎接女儿回门的,不想到了那天等来的只是陪嫁过来的丫头宝珠。宝珠回来后哭哭啼啼的把事情说了一遍,李夫人当时便哭了起来。想着自己的女儿新进门便受这样的欺负,心里多少有些不甘。然她也清楚,太妃对自己女儿不满,而不是王妃,与寻常的争风吃醋不同,若是女儿过不了太妃那一关,将来在北静王府是没好日子过的。
只是她又不甘坐以待毙,好歹忍了这几日,终于等到第九日上便带了重重的礼物登门赔罪来了。
传话的婆子进去报信,是得了李夫人的好处的,不然哪里会那么着急进去见太妃?只是却不想半路上遇到了王爷和王妃,当时听见王妃似笑非笑的说了那两句话,又见王爷动了怒气,那婆子便屁颠屁颠儿的回来给李夫人报信道:“哎呦呦,我的老夫人啊,我们王爷和王妃恰好出门遇见奴才,奴才便跟王爷回了您来的话儿,王爷说了,教您进去呢。不过……”
李夫人见这婆子欲言又止,又忙从袖子里抽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悄声说道:“凡事还请嬷嬷多多提点。王爷还有什么话说,请嬷嬷明示,我便感恩不尽了。”
那婆子拿了银子之后,方叹了口气说道:“刚才我们王妃似乎有些不高兴啊,夫人进去后还是小心为是。”
李夫人忙问:“哟,王妃因为什么事儿不高兴啊?”
那婆子看了看左右无人,又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王妃说,人家许是听见她们家姑娘被罚去思过了,特意上门来讨公道的吧。夫人听听这话可是好话么?您进去后可要小心应对才好,不然的话,惹恼了我们王妃,这趟不但不能帮了侧妃,估计更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