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世界帝国史话 俄罗斯帝国
5603100000010

第10章 气吞山河:俄罗斯帝国的建立(2)

1564年12月3日,莫斯科街头寒风凛冽,白雪皑皑。伊凡四世在参加完克里姆林宫圣母升天大教堂的祈祷仪式后,带领着家属和亲信以及圣像、十字架、金银细软等贵重财物,突然离开首都莫斯科,来到距莫斯科一百多俄里的夏宫亚历山大罗夫村。在这里,他向首都发出两封信,一封信写给总主教阿法纳西,在信中历数了大贵族盗窃国库、侵吞土地、逃避兵役、叛国投敌的种种罪行,提出对这些人理应严加惩处,教会不应该出面庇护,对大贵族和教会进行了谴责。另一封信写给首都工商市民,解释了自己出走的原因,说他并非是生庶民百姓的气,也不是嫌弃他们,而是出于无奈,是由于大贵族的不忠,请他们不要误会。这封信语气温和,言辞恳切,在莫斯科广场给首都市民当众宣读。信宣读后,全城轰动。工商业者和其他市民百姓对大贵族领主依仗门第权势胡作非为的做法一贯心存怨恨,只是敢怒而不敢言,如今看到沙皇竟然也被他们逼走,群情激愤,怒不可遏,强烈要求沙皇返回首都,严惩叛逆。莫斯科陷入一片混乱之中。面对这种情况,首都的达官显贵、主教牧师惊恐不安,他们纷纷敦请总主教阿法纳西出面调解,“乞求沙皇宽宥”,万望“沙皇息怒……不抛弃国家”,表示只要沙皇返回首都,“治国大事悉由陛下作主”。

在这种情况下,总主教阿法纳西派主教皮敏为代表,偕同其他各阶层代表人士,携带着达官显贵的效忠书来到亚历山大罗夫村,请求沙皇伊凡四世返回首都。伊凡四世自然不肯轻易允诺,在皮敏等人多番苦苦请求之后,他亮出了自己的杀手锏:要返回京城可以,必须保证他拥有专制君主的全部权力,可采取一切措施,惩治叛逆,巩固皇权。皮敏等人连连应诺,伊凡四世始终绷着的脸这才露出了笑容,同意一个月后返回京城。

一个月后,1565年2月,沙皇伊凡四世在大队人马的护送下,前呼后拥地返回莫斯科。这时,一个新的改革计划已在他胸中酝酿成熟了,这就是要实行“特辖制”。

根据这一计划,伊凡四世把全国领土划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为特辖区,它包括全国经济上和军事上最重要的地区和城市,具体包括俄罗斯北部、西部、中部和南部部分地区,约占全国领土的一半,由沙皇直接管辖;另一部分为普通区,也称领主辖区,为国家边远落后地区,由沙皇领导下的领主杜马掌管。首都莫斯科也划为这样两个部分。凡划归特辖区的地方,当地的王公、大贵族通通被迁入普通区,在普通区领取新的土地,其原有土地则被沙皇分赏给亲信和封地贵族。这一做法实际上摧毁了大贵族的经济基础,使沙皇的支持者中小贵族获得了大量土地。

为了加强对特辖区的管理和控制,伊凡四世又别出心裁,专门设立了特辖区宫廷或曰“独立宫廷”,它有单独的人员编制和“特辖金库”,官员大都由封建贵族担任。特辖区宫廷由沙皇直接管辖。普通区仍由原来的大贵族杜马管辖,但重大措施必须禀报沙皇。

为了推行特辖制,保卫沙皇,镇压叛逆的大贵族,伊凡四世还专门成立了一支特辖军。特辖军由精心挑选的忠于沙皇的封地贵族组成,人数最初为1000人,之后增加了好几倍。特辖军必须宣誓效忠沙皇,无情地揭露一切危害沙皇的阴谋,决不知情不报。他们身穿特制的黑袍,骑黑马,马鞍上挂着一个狗头和一把扫帚,表示他们要像狗一样忠实,要把国家清扫干净。

这样,一切准备就绪后,伊凡四世就向心存反叛或被怀疑不忠的大贵族高高举起了屠刀。

首先成为刀下之鬼的是十多年前曾阴谋篡位的那批王公贵族。

那是1553年春,伊凡四世在征服喀山汗国凯旋之后忽染重病,卧床不起,一些不满沙皇专权的王公贵族以为沙皇将不久于人世,便阴谋篡位,其中包括斯塔里茨公国的王公、伊凡四世的堂兄弟弗拉基米尔·斯塔里茨基。岂料沙皇命不当绝,很快病愈,种种阴谋均告破产。同时,由于宫廷中少不了告密之人,沙皇对这些阴谋了如指掌,伊凡四世从此对阴谋篡位的王公贵族耿耿于怀,伺机报复。

1565年年初,沙皇伊凡四世开始了其第一轮镇压。他以“重大叛国案”为名,首先处决了戈尔巴特王公及其岳父——御前侍臣戈洛文,还有他年仅15岁的儿子,并将支持斯塔里茨基为莫斯科皇位候选人的库拉金和涅莫·奥鲍连斯基削发为僧,幽禁于一所修道院内。不久,他又杀害了罗斯托夫斯基和雅罗斯拉夫斯基两位王公,将其财产土地全部没收,其家族及领地上的其他贵族被赶往喀山。之后他便把矛头直指斯塔里茨基,剥夺了其旧有领地,限定其只能住在莫斯科,处于沙皇的直接监督之下。

伊凡四世的血腥镇压引起了人们的不满,特辖制的实行又使全国出现一片混乱。当时俄国正在同立陶宛进行争夺立沃尼亚的战争,沙皇号召社会各阶层人民为支持战争献计献策。有200名封地贵族联名上书伊凡四世,要求废止特辖制,以便集中力量,一致对外,但伊凡四世获奏后大发雷霆,大骂这些封地贵族胆大包天,竟敢冒犯天颜,违逆圣意,要皇上放弃刚刚实施的特辖制,下令将上书者通通处死。可怜这200名封地贵族,对沙皇一片赤胆忠心,却沦为沙皇的刀下之鬼!

伊凡四世实施特辖制、滥杀无辜的做法也引起宗教界人士的强烈不满。总主教阿法纳西忍无可忍,愤然辞职。继任的总主教菲利普出身显赫,是御马监切利亚德宁的远亲,对特辖制更是深恶痛绝。一次,他在莫斯科圣母升天大教堂当众指责沙皇说:“你何时才能不让诚实的人们和基督徒流无罪的血?……想想吧!虽然你蒙上帝恩宠,名扬天下,但你总有一死,那时,你将因双手沾满无辜者的鲜血受到上帝的惩罚。”言辞间充满切齿之恨。

然而,鬼迷心窍丧心病狂的伊凡四世不为所动,他在把菲利普撤职流放(后被特辖军暗杀)之后不久,便又掀起新一轮屠杀狂潮。

1567年夏,俄罗斯在同立陶宛的战争中失利。就在此时,俄方从抓获的一名立陶宛间谍身上搜到一封信,信中说大贵族杜马成员伊·季·别利斯基、伊·弗·姆斯季斯拉夫斯基、米·伊·沃罗敦斯基和伊·彼·费多罗夫同波兰国王西吉蒙特·奥古斯特二世暗中勾结,他们表示连同领地一起“臣服”波兰国王,计划于当年秋季伊凡四世率兵出征时,在西吉蒙特的武力配合下,将其逮捕,拥立弗拉基米尔·斯塔里茨基为沙皇。

伊凡四世获悉此事后,深信不疑,认为反对派准备谋反。起初他曾想携带家眷到英国避难,并和英国使节杰克逊进行了密谈,但消息很快被泄漏出去,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特别是那些积极推行特辖制的官吏们以及特辖军官兵,个个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伊凡四世遂决定留守京城,坚决镇压。

1568年4月的一天,伊凡四世在莫斯科皇宫召见了大贵族杜马成员和首都要人。与往常不同,他出人意料地走下皇帝宝座,当众请最负盛名的大贵族费多罗夫上座。众人皆惊讶不已,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听他对坐在“龙椅”上的费多罗夫说道:“你现在就是莫斯科大公,你所追求和期待的一切都有了。”然后拔剑向费多罗夫刺去,费多罗夫当即死于非命。对沙皇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在场的人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面如土色。随后,特辖军奔赴费多罗夫的领地,对该领地的王公贵族及其家属仆人,挥舞马刀,狂砍滥杀。费多罗夫的家眷,不分男女老幼,通通被赶进席棚烧死。这样,在很短时间内就有三百多人被杀,其中贵族就有150名。伊凡四世之所以首先拿费多罗夫开刀,是因为他怀疑费多罗夫是那场“阴谋”的主谋。这就是著名的“费多罗夫政变”。

之后,伊凡四世又将其堂兄弟弗拉基米尔·斯塔里茨基王公逮捕入狱,逼其服毒自杀,然后将其满门抄斩,只有一个远嫁丹麦的女儿幸免于难。

1570年,伊凡四世发动了第三轮屠杀浪潮,矛头直指诺夫哥罗德。

诺夫哥罗德自从1478年被伊凡三世吞并以来,始终保持着一定的独立性,而且,由于诺夫哥罗德曾是一个封建共和国,长期实行共和制,人们对俄罗斯君主加强中央集权的做法很不满,一些封建主曾支持斯塔里茨基王公的分裂活动。对此,伊凡四世久已记恨在心。1570年1月8日,伊凡四世率领特辖军来到诺夫哥罗德。得知沙皇驾临的该市僧侣们手举十字架和圣像,迎候在沃尔霍夫大桥上,准备在这里举行欢迎仪式。然而当诺夫哥罗德的大主教皮敏迎上前去准备给沙皇祝福时,伊凡四世却拒绝接受,宣布:诺夫哥罗德参与了前不久发生的叛变阴谋,企图背叛沙皇投降立陶宛,大主教皮敏便是阴谋党的一个首领。随之一声令下,特辖军立即逮捕了大主教皮敏(后在流放中死去),然后开始大肆抢劫杀戮。古老的索菲娅大教堂被洗劫一空,珍贵的圣像被抢走,教堂的大门也被卸了下来。市民的财物或被抢走没收,或被付之一炬。最令人发指的是那惨无人道的血腥杀戮了。特辖军把怀疑参与阴谋的人,或桀骜不驯的人,或只是看不顺眼的人,逮捕之后,反绑双手吊起来,然后用火烧他们的前额。之后再把他们用长绳拴在马拉的雪橇上,拖着穿过全城。最后,当这些可怜的人们受尽折磨奄奄一息的时候,便把他们扔进沃尔霍夫河。在这场屠杀中,妇女儿童也不能幸免于难,他们被捆绑着从沃尔霍夫大桥扔入河中,当他们在水中挣扎的时候,乘船在河上巡逻的特辖军士兵便用斧头把他们砍死,或用长矛把他们戳死。

在这场屠杀中,诺夫哥罗德人被杀死者不计其数。据说每天有1000—1500人被扔进沃尔霍夫河。沃尔霍夫河的河面被无辜者的尸体塞满了,河水被鲜血染红了,沃尔霍夫河在痛苦地呜咽,在流淌着流不完的泪……

在这场浩劫中,诺夫哥罗德全城及周围半径200—300公里的土地,几乎被特辖军洗劫一空。一位特辖军人得意地说,他在出征诺夫哥罗德时只有一匹马,返回时已有49匹马、22车财物。经过这场浩劫,昔日繁荣昌盛的诺夫哥罗德,曾是俄罗斯西北重镇、经济贸易中心的诺夫哥罗德,变成了俄罗斯的一座普通城市,再也没有力量和莫斯科抗衡了。

伊凡四世率特辖军在诺夫哥罗德血腥屠杀疯狂抢劫一个多月后“胜利”返回莫斯科,然而,屠杀并没有结束。当全国各地忤逆不忠的王公领主一个个被消灭之后,当和沙皇分庭抗礼的两大封建堡垒斯塔里茨公国和诺夫哥罗德被摧毁之后,屠刀似乎该举向莫斯科了,似乎该“清君侧”了。在持续不断的屠杀过程中,本来就多疑的伊凡四世对侍奉左右、辅佐朝政的亲信也产生了怀疑,往往因一些蛛丝马迹或告密者的诬陷,便对他们大开杀戒。一天,他的使节衙门首席官伊凡·维斯科瓦笛进谏沙皇停止屠杀,无休止的屠杀已搞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伊凡四世闻言大怒,喝道:“我还未将叛逆者杀光,这只是刚刚开始,谁也休想阻止我,我要把不顺从的人斩尽杀绝。”维斯科瓦笛由此被怀疑不忠,引来杀身之祸。

1570年7月25日,伊凡四世又进行了一轮大屠杀。这天,他命令在莫斯科的一个广场上架起断头台,升起篝火,在火上支起盛满开水的大锅,然后率领特辖军杀气腾腾地来到刑场。第一个被判处死刑的就是维斯科瓦笛。他被控曾同波兰、土耳其、克里木等国勾结,卖国通敌,判处“裂尸刑”。只见他的手脚用大铁钉钉在圆木十字架上,沙皇的亲信、特辖军手执刀剑,一个挨一个走了过来,将他碎尸万段,剁成了肉泥。紧接着被判处死刑的是国家度支使尼基塔·富尼科夫,他同样以背叛沙皇的罪名被扔进开水锅,活活烫死。之后,封地衙门司书瓦·斯捷潘诺夫等大臣官员皆以叛国罪连同他们的妻室儿女一一被处决。这次屠杀受害者多达一百多人,不少是沙皇的股肱之臣、政府官员,其中还包括沙皇的亲信、特辖军的创始人之一阿·巴斯曼诺夫。

特辖制从1565年实行到1572年废止,共实行了7年时间。它摧毁了封建王公和大贵族赖以生存的基础——世袭领地制。同时,通过一次次屠杀,许多王公贵族被从肉体上消灭了。据统计,7年之内大约有四千多名封建王公和大贵族被杀。这样,封建割据的残余被消灭了,沙皇的政敌隐患被消灭了,沙皇真正成为了至高无上、人人敬畏的君主,封建的中央集权制得到确立和巩固。

实行特辖制时期也是俄国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伊凡四世的血腥恐怖政策使无数生灵涂炭,使数万无辜者丧生,使生产力受到严重破坏。农民的赋税和徭役加重了,一个农民一年缴纳的赋税等于过去十年的总和。农奴制压迫进一步加深,法典上关于尤里耶夫节前后两星期农民可以离开主人的规定实际上已被取消,农民几乎失去了行动的自由。伊凡四世由于其残忍暴虐,使人人畏惧,谈虎色变,也获得了一个如雷贯耳的绰号——“伊凡雷帝”,成为俄国历史上最有名的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