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1点钟吃午饭时,孩子们回到家,妈妈却不在。下午茶的时候她仍然未回到家。
将近7点的时候她才到家,看上去很疲惫,让孩子们觉得不忍心问她任何问题。她跌坐在扶手椅里。菲莉斯把妈妈帽子上的长饰针取下来,罗伯塔替她脱下手套,而彼得则给她脱掉鞋,并拿来了舒服的鹅绒拖鞋。
妈妈喝了杯茶,罗伯塔在妈妈疼痛的可怜的头上撒了点古龙香水,然后妈妈说:
“听着,亲爱的孩子们,我想告诉你们一些事,昨晚来的那些人确实带来了坏消息。爸爸将会离开一段时间。我非常担心这件事,我想让你们帮助我,而不是把事情搞得更糟糕。”
“我们会的。”罗伯塔说着把母亲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
“你们可以帮我很大的忙,”妈妈说,“我不在家时,你们要学好,要开开心心的,不要互相吵架。我要经常不在家。”罗伯塔和彼得交换着愧疚的眼神。
“我们不再吵架了。真的,我们不吵了。”每个人都说,也这样打算。
“好吧,”妈妈继续说,“有关这件麻烦事,我希望你们什么问题都不要问我,也不要问别人。”
彼得缩在一边,在地毯上磨蹭着他的靴子。
“你们也答应这样做,对不对?”妈妈问。
“我问了鲁丝,”彼得突然说,“我很抱歉,但我确实问了。”
“她怎么说的?”
“她说我很快就会知道的。”
“你什么也不必知道,”妈妈说,“是生意上的事。你们都不懂生意,是吧?”
“是的,”罗伯塔说,“跟政府有关吗?”爸爸在一家政府部门工作。
“没错,”妈妈说,“现在该睡觉了,亲爱的孩子们。你们不要着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您也不要担心,妈妈,”菲莉斯说,“我们会非常乖的。”
妈妈叹了口气,吻了他们。
“我们明早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学好。”大家上楼梯的时候,彼得说。
“为什么不是现在呢?”罗伯塔说。
“现在没有什么好学的,笨蛋。”彼得说。
“我们可以试着感觉像个好人,”菲莉斯说,“不要骂人。”
“谁骂人啦?”彼得说,“博比非常清楚,当我说‘笨蛋’的时候,就相当于我在叫‘博比’。”
“是吗?”罗伯塔说。
“不,我不是你想的那种意思。我的意思是——爸爸怎么称呼她来着?一种亲昵的表示!晚安。”
女孩们把自己的衣服叠得比以往更整齐,这也是她们所能想到的“学好”的唯一方式。
“我说,”菲莉斯抚摩着自己的围裙说,“你过去常常抱怨说生活太枯燥——啥事都没有,就好像预先安排好了似的,现在事情真的发生了。”
“我从未想到过要有什么事情让妈妈不开心,”罗伯塔说,“每件事情都非常可怕。”
这种可怕的情况又持续了好几个星期。
妈妈几乎天天都不在家,饭菜无味又不干净。那个女佣助手被遣走了,爱玛姨妈来看望过他们。爱玛姨妈比妈妈大得多,她准备出国去当家庭教师,整天忙着准备衣服。那些衣服又丑又邋遢,总是散落一地,到处都是。白天,缝纫机似乎整天都在“呼呼”地工作着,而且大部分晚上也是这样。爱玛姨妈认为孩子就应该呆在孩子该呆的地方,而孩子们也认为姨妈就应该呆在姨妈该呆的地方。在他们看来,凡是爱玛姨妈该呆的地方就不是他们呆的地方。因此他们很少见到她。他们更喜欢跟佣人们呆在一起,佣人们更有趣。库克心情好的话,会唱一些滑稽歌曲;那个女佣要是恰巧没有生你的气的话,会给你模仿一只下蛋的母鸡,一瓶打开时的香槟,或者模仿两只打架的猫咪。佣人们从未告诉孩子们那两位绅士那晚给爸爸带来了什么坏消息,但是他们总是暗示,如果他们愿意说的话,他们有许多东西可讲——这令人非常不舒服。
一天,彼得在浴室的门上玩了个花样,鲁丝经过时恰好中了圈套,这个红头发的客厅女佣抓住彼得,扇了他几记耳光。
“你没有好下场的,”她非常恼火地说,“你这个可恶的小混蛋!你要是不学好,你也会到你那宝贝爸爸去的地方,我老实跟你说吧!”
罗伯塔把这话告诉了妈妈,第二天鲁丝就被打发走了。
妈妈回到家后,在床上躺了两天。医生来了。孩子们在屋子里轻手轻脚地可怜地走着,怀疑世界末日是否真的到来了。
一天早上,妈妈下楼来吃早饭。她脸色苍白,脸上出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皱纹。她尽量微笑着,说道:
“瞧,宝贝们,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将离开这所房子,住到农村去。那是个非常可爱的白色小房子。我知道你们会喜欢的。”
接下来的一周是在整理行李中飞快地度过的——不仅是整理衣服,就像你去海边时那样,还要把椅子和桌子整理好,用帆布把桌椅的面子包好,用稻草包好它们的腿。
另外,还需要整理各种各样的东西。那些去海边时根本不用包扎的东西:陶器,毯子,烛台,地毯,床架,炖锅,甚至火炉围栏和火炉用具。
整个家就像一个卖家具陶器的店铺。我想孩子们对这一切非常喜欢。妈妈非常忙,不过还没忙到没空跟他们讲话,没空为他们读书。菲莉斯拿着螺丝刀跌倒了,扎到了手,妈妈甚至做了一首诗逗她开心。
“妈妈,你准备整理这个吗?”罗伯塔指着那个漂亮的镶嵌着海龟壳和黄铜的橱柜问。
“我们不可能把所有的东西都带上。”妈妈说。
“但是我们似乎把所有丑陋的东西都带上了。”罗伯塔说。
“我们拿的都是有用的东西,”妈妈说,“我们必须装穷一段时间,我的乖宝宝。”
当所有有用的丑陋的东西被打包好后,被系着绿色围裙的人用车运走了。两个女孩,妈妈和爱玛姨妈睡在两间客房里,客房里的家具都很好看。他们所有的床都不在了,彼得就以客厅的沙发为床。
“我说,这就像在玩游戏。”他说,“我喜欢搬家!我希望我们一个月搬一次家。”妈妈给他掖被子时,他快乐地扭动着。
妈妈笑了。
“我不希望!”她说,“晚安,小彼得。”
当她转过身时,罗伯塔看到了她的脸。她永远不能忘记那张脸。
“哦,妈妈。”上床的时候,她向自己低语,“您是多么勇敢啊!我多么爱您啊!即使您的感觉是那样糟的时候,您竟然还能那样勇敢地笑出来!”
第二天,箱子都装满了,还有更多的箱子。傍晚,一辆出租车把他们送到了车站。
爱玛姨妈为他们送行。孩子们觉得是在为她送行,所以非常乐意。
“哦,那些可怜的外国小孩,她将去做他们的家庭老师了!”菲莉斯低声说道,“我可不愿是他们!”
刚开始他们喜欢看窗外的风景,但是近黄昏的时候他们变得越来越困,当妈妈把他们轻轻摇醒时,没人知道他们在火车里已经坐了多久。妈妈说:
“醒醒,亲爱的,我们到了。”
他们醒了,又冷又沮丧,站在冷飕飕的站台上瑟瑟发抖。行李被搬出了火车。然后,火车头又开动了,吐着烟,鸣着笛,把列车拖走了。孩子们看着列车员车厢的尾灯消失在黑暗中。
这是孩子们在那条铁路上看到的第一列火车。最终他们对那铁路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厚。他们没有想到他们会变得那么热爱铁路,它很快就成为他们新生活的中心,也没有想到铁路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奇迹与变化。他们只是发着抖,打着喷嚏,希望到新家的路不要太漫长。彼得不记得鼻子曾经这么冷过,罗伯塔的帽子卷起来了,帽子上的松紧带变得似乎比平时更紧。菲莉斯的鞋带松了。
“加油,”妈妈说,“我们必须步行。这儿没有出租车。”路又黑又泥泞。孩子们在崎岖不平的路上跌跌爬爬。一次菲莉斯无意间掉到一个污水塘里,被扶起来时浑身湿透了,她满是不高兴。路上没有煤气灯,又是上山的路,所以行李车像蜗牛爬,他们跟随车轮吱吱嘎嘎的声音前进着。在他们的眼睛习惯了黑暗后,他们可以看见前面是蜿蜒朦胧的一个个土丘。
行李车通过了一扇长门,此后似乎穿过了田野——现在好像下山了。不久,黑乎乎的一大团东西出现在右边。
“那就是我们家,”妈妈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把百叶窗给关了。”
“她是谁?”罗伯塔问道。
“我雇来打扫房间,整理家具和做晚饭的人。”
房子周围有一堵矮墙,墙里面种着树。
“那是花园。”妈妈说。
“它看起来更像一个盛满黑色卷心菜的油花花的平底锅。”彼得说。
行李车沿着花园的墙行驶,转弯到了房子的后面,接着咔嗒咔嗒地进入了一个铺满鹅卵石的院子,停在后门口。
没有一扇窗户露出灯光。
每个人都在擂门,但是无人应答。
那个驾驶行李车的男人说,他猜薇尼夫人已经回家了。
“你要晓得你们的火车太晚了。”他说。
“但是钥匙在她那儿哩,”妈妈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哦,她肯定把它放到台阶下面了。”那个驾驶行李车的男人说,“周围的乡民都这样做的。”他从车上取下提灯,弯下腰去。
“哎,就在这儿,没错。”他说。
他开门,进屋,把灯放在桌上。
“能拿根蜡烛过来吗?”他问。
“东西放在哪儿我也不知道。”妈妈说这话时比往常要沮丧。
他划了一根火柴。桌上有根蜡烛,他点亮蜡烛。通过微弱摇曳的烛光,孩子们看到了一间大大的空荡荡的铺着石头地板的厨房。没有窗帘,没有壁炉地毯。从家里搬来的餐桌站在房间的中间。椅子放在一个角落里,水壶、锅、扫帚和碗碟放在另一个角落里。没有炉火,黑乎乎的壁炉里露出冰冷的炉灰。
运行李的男人把箱子搬进来后转身出去了。房子的墙壁里似乎传出了一阵沙沙的跑动声。
“噢,那是什么?”女孩们叫道。
“田鼠而已。”那个运行李的男人说。他走时关上了门。关门时突然带来的一阵风把蜡烛吹灭了。
“哦,天哪。”菲莉斯说,“我希望我们没来这儿!”她撞翻了一把椅子。
“只不过是田鼠而已。”彼得在黑暗中说。
注释
[1]马斯基林(1732~1811)是英国天文学家,《航海历书》的发明者;詹姆斯·库克(1728~1779)是英国航海家和探险家,曾三次率领地理发现大航行,并为太平洋中许多岛屿绘图并命名,他还曾沿北美洲海岸向北航行直至白令海峡。
[2]杜莎夫人蜡像馆(Madame Tussaud's),习惯上称为Wax Museum,即伦敦蜡像馆。蜡像馆距离柯南道尔小说中的侦探福尔摩斯所住的贝克街不远。蜡像馆展出世界250位名流的蜡制头像。头像与真人大小一致,头发、肤色乃至衣服首饰都与真人一样,栩栩如生。
[3]原文因为是打油诗,所以翻译时更多地考虑了形式,因此在意义上不一定十分忠实于原文。
[4]罗伯塔的昵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