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上一章十分枯燥。在书中人们谈呀谈呀,不做任何事情,就总是显得很枯燥。我得加上一些情节,要不然你就不可能理解其他的内容了。故事情节的展开就是书中最精彩的部分,也是真实事件最精彩的部分。有些日子什么也没有发生,所以我不会在这个故事中把每天的情况都告诉你。你不会听见我说,“可悲的日子就这样慢慢过去了”——或者“岁月疲劳地一年年流逝”——或者“时间在继续”——因为十分无聊,当然岁月在流逝——无论你是否这样说。因此,我就要把美好有趣的故事告诉你们。你从中会明白我们过着一日三餐的生活,要起床和睡觉,等等类似单调的事情。把所有这些单调的事都写下来是令人厌倦的,尽管它们每天都在发生。我对隔壁阿尔伯特的叔叔这样说过,他写了一些书。他说:“十分正确,我们称之为选材,这是真正的艺术所必需的。”他的确非常聪明,你会看出来的。
我经常在思考,如果为孩子们写书的人再多懂得一些道理就更好了。我不会把我们的事告诉你,除非我在读你写的故事,我想要知道一些情况。阿尔伯特的叔叔说我应该把这些写在序言里。但我从来不读序言,也认为写那些只会让人略过不看的东西并不是很好。我不知道别的作者有没有想过这件事。
瞧,我们都同意挖掘宝藏,大家一起走进地窖并且点亮了煤气灯。奥斯瓦尔德本想就在这里开始挖,但是有一些石头色的菖蒲长在那儿。我们从一些堆着的旧箱子、破椅子、围护栏、空瓶子和其他杂物里寻找,最后找到几把铁铲,那是三年前我们去海边挖沙时用过的。它们不是那种你看上一眼都会破裂的无聊幼稚的木铲,而是上好的铁铲,在铁制部分的顶端有蓝色的标记,而木把则是黄色的。我们花了一点时间把这些铁铲清除干净,因为女孩子们是不愿意用带有蜘蛛网的铁铲挖地的。女孩们绝对当不了非洲的探险家或类似的角色,她们太挑剔了。
我们在花园荒废的角落里划出一块地,大约有3英尺宽,开始挖掘起来。但是除了挖出一些蚯蚓和石头外一无所获——地面十分坚硬。因此我们就考虑试试花园其他的地方,我们在一个圆形大花圃下面找了一处,这里的地面松软得多。我们想开始时得挖一个小洞,这样以后会容易得多。我们挖呀挖呀挖呀,挖得非常卖力,却一无所获。
不久隔壁的阿尔伯特便从墙那边趴着看过来。我们不太喜欢他,但有时会让他和我们一起玩,因为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对待孤儿必须要怀有宽仁之心,即便是他们的母亲还活着。阿尔伯特的穿着总是很整洁。他穿一件衣领上有花边的上衣和一条平绒灯笼裤。我想不出他如何能忍受得了,于是我们说:“你好!”他说:“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在挖宝藏。”爱丽斯说,“我们从一张古羊皮纸上得知哪里埋藏有宝物。过来帮帮我们吧。挖到足够深的地方时,就会找到一个红色的装满金子和珠宝的大土罐。”
隔壁的阿尔伯特只是窃笑,并说:“多么愚蠢的废话!”
他根本不可能表现得很公正。你是知道的,隔壁的阿尔伯特不喜欢读书,他并没有像我们那样读过很多书,因此他愚蠢而无知。但也没办法,当你想要他做什么事时,你就得容忍这些。另外,因为别人没有你那么聪明而对他们生气,是错误的,因为这并非总是他们的缺点。
于是奥斯瓦尔德对阿尔伯特说:“过来挖地吧!我们找到了宝藏,你也有份。”
但他说:“我不会——我不喜欢挖地——我要去吃茶点了。”
“快来挖地呀,这才是好孩子。”爱丽斯说,“你可以用我的铲子,这是最好用的——”
他便走过来挖地。一次他要翻过墙时我们制止了他,让他在墙内挖。当然,我们也一起挖,把洞挖得很深。皮切尔也刨起地来——它是我们的小狗,很善于刨地。有时它在垃圾堆里刨老鼠,弄得非常肮脏。但我们很喜欢自己的小狗,即便它的脸很脏。
“我想我们得挖一条地道,”奥斯瓦尔德说,“才能找到丰富的宝藏。”他跳进洞里,开始向一边挖起来。之后我们依次在地道里挖。皮切尔把泥土从地道里刨出来,帮了很大的忙。只要你说“老鼠!”,它就用后腿抓老鼠。它用前腿刨地,同时用鼻子拱洞。
地道终于挖了近3英尺长,如果再稍微长一点就足以让人爬着去寻宝了。此时轮到阿尔伯特进地道挖了,但他畏缩不前了。
“轮到你了,要像个男子汉。”奥斯瓦尔德说。轮到奥斯瓦尔德干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说他不像个男子汉。阿尔伯特不愿意进去挖,于是我们只得逼他挖,这样才算公平。
“这相当容易,”爱丽斯说,“你爬进去用两手挖就行了。等你出来时,我们会用铲子把挖出的泥刨出来。好啦,做一个男子汉。地道里那么黑,如果你把眼睛紧紧闭上就什么也看不到了。除了多拉,我们都进去了——她不喜欢蚯蚓。”
“我也不喜欢蚯蚓。”隔壁的阿尔伯特说。但我们还记得就在昨天,他捡了一条红黑相间的肥蚯蚓扔给多拉,所以我们坚持让他进了地道。
最初他不愿意以头先进去的方式,而且不愿意像我们那样用自己的双手挖地道;尽管这时奥斯瓦尔德很生气,因为他讨厌爱哭的人,但后来他承认也许这样也没关系。你绝不应当害怕承认自己或许是错的,但是,除非你非常肯定自己的确是错了,否则你这样做就是一种胆怯的行为。
“让我先把脚放进去吧,”隔壁的阿尔伯特说,“我会用靴子挖——真的。”
于是我就让他先把脚放进去——他放得非常慢,最后到了里面,只有他的头从洞里冒出来,其余部分都在地道里。
“该用你的靴子挖了。”奥斯瓦尔德说,“爱丽斯,抓住皮切尔,它再过一会儿又要刨地了。如果皮切尔把泥土弄进阿尔伯特的眼里,他可能就要感到不舒服了。”
“你总是费心去想这些小事情。为别人的舒适着想,好让他们喜欢你。”爱丽斯抓住了皮切尔,我们都叫起来:“踢!用你的脚尽力刨吧!”
这样隔壁的阿尔伯特开始用脚刨,我们站在地面上等待着——过了一会儿地面塌了,我们都跌倒在一堆。我们爬起来时,发现刚才站的地方有一个浅浅的小洞。阿尔伯特在下面动弹不得,因为地道的顶部塌在他身上。他是一个特别倒霉的孩子,什么事也做不了。
尽管他得承认自己没有被伤着,只是感到很沉,腿一点也动不了,但他的尖叫声真是可怕。本来我们能及时把他刨出来,什么问题也没有,但他大声叫喊,我们害怕警察来。迪克就爬过墙去告诉厨师,让他告诉隔壁阿尔伯特的叔叔阿尔伯特被误埋在地下了,快来帮忙把他刨出来。
迪克去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而阿尔伯特不停地在叫唤,因为我们把松松的泥土从阿尔伯特的脸上弄下来了,他可以轻轻松松地尖叫了。
又过了一会儿迪克回来了,隔壁阿尔伯特的叔叔也随他一起来了。阿尔伯特的叔叔腿很长,头发稀少,脸色黑黑的。他去过大海,目前在写书。我喜欢他。
他告诉侄儿不要叫了,阿尔伯特这才住了嘴,然后他问阿尔伯特是否受了伤——阿尔伯特只好说没有;尽管他很胆小,又很倒霉,但他不像有些孩子那样撒谎。
“如果这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那可得花些时间才行。”隔壁阿尔伯特的叔叔搓搓手看着露出阿尔伯特头部的洞口,接着他说:“我要再弄一把铲子。”他从隔壁花园的工具棚里拿来一把大铁铲,开始解救他的侄儿。
“注意保持安静,”他说,“要不然我的铲子就要碰破你。”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承认对这种富有戏剧性的趣事,我并非完全麻木不仁。我产生了好奇心。我认为我应该知道我的侄儿是怎样被埋住的。但是如果你们不愿意,就别告诉我。我猜没有使用武力吧?”
“只是施加了些精神压力。”爱丽斯说。人们经常在她念的中学里大肆谈论精神压力,万一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就告诉你。那是通过责骂、嘲笑让人们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如果他们表现得好,就答应奖励他们东西。
“嗯,仅仅是精神压力?”隔壁阿尔伯特的叔叔说,“是吗?”
“唔,”多拉说,“阿尔伯特遇到这事我非常抱歉——我宁愿是我们其中某个人遇到。本来轮到我进地道,只是我不喜欢蚯蚓,所以他们就没有让我下去。你看见了,我们正在挖宝藏。”
“对,”爱丽斯说,“我想我们顺着地道就能找到秘密的宝藏,未料到地道塌在了阿尔伯特身上。他真是不幸。”她叹息道。
隔壁的阿尔伯特又叫起来,他的叔叔用丝绸手巾擦了擦他的脸——他自己的脸,不是阿尔伯特的脸。然后他把手巾放进裤袋里——放在那儿似乎有些奇怪。他脱掉上衣和背心,我看他是想身边有一条毛巾。挖掘是一个容易出汗的活儿。
他告诉阿尔伯特不要吵了,要不然他就不能干下去。阿尔伯特便停止了叫喊。不久他的叔叔把他刨了出来。阿尔伯特看起来特别好笑,他的头发上沾满灰尘,平绒衣服上全是泥土,脸上也满是泥,他哭了起来。
我们都对他说非常抱歉,但他一句话都没有回答,他特别难受。想到本应该是我们中的一个被埋在地下,而现在却是他被埋了,我自己都觉得他真是命运不佳。
“原来你们这是在挖宝藏。”阿尔伯特的叔叔说,他用手巾再次擦了擦脸。“唉,我担心你们成功的机会很小。我对整个这件事作过详细的研究。那些我不知道的关于被埋宝藏的事,也不值得去了解。我从来就不知道任何一个花园里会埋有一个以上的铜板——一般如此——喂——那是什么?”
他指着刚才自己拖阿尔伯特出来的洞口里闪闪发光的东西说。奥斯瓦尔德把它拾起来,是一枚2先令6便士的硬币。我们互相看了看,高兴、惊奇得说不出话来,就像书里写的一样。
“唉,不管怎样也是走运了。”隔壁阿尔伯特的叔叔说。“我想想,你们每人5便士。”
“4便士——大约是这样的。我不能分成分数。”迪克说。“你知道我们是7个人。”
“唉,在这种情况下,你把阿尔伯特算作是你们中的一个,嗯?”
“当然。”爱丽斯说,“瞧,他毕竟被埋在土里了,我们为什么不让他得到零头呢,然后我们每人分4便士。”
我们都同意这么分配,告诉隔壁的阿尔伯特,我们把那枚2先令6便士的硬币换成零钱后就把他的那份给他。他也因此稍稍有些高兴了,他的叔叔再次擦擦脸——他看起来确实很热——开始穿上衣和背心。
他穿好衣服后,俯身捡起什么东西。他捡起来的,你几乎不会相信,但这完全是真的——又是一枚2先令6便士!
“想想看竟然找到两枚了!”他说,“关于埋在地下的宝藏,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呢!”
我希望隔壁阿尔伯特的叔叔正式加入我们寻找宝藏的行列,他的眼光一定锐利,因为多拉说刚才她在捡到第二枚2先令6便士硬币的那地方找过,根本没有看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