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瓦尔德解下衣领和领带,他也打算说同样的事,便说:“当然我要去观察,只是我的衣领太紧了,所以我想先把它解下来。”
迪克说,他想女孩子不应该参加,这可能会有危险。但奥斯瓦尔德提醒他答应过爱丽斯,说诺言是很神圣的,即使你不愿也不行。于是,奥斯瓦尔德借口让爱丽斯看一条毛毛虫把她单独留下来——多拉可不喜欢虫子,奥斯瓦尔德拿毛毛虫给她看时,她叫喊着跑开了。奥斯瓦尔德作了解释,爱丽斯便同意如果她可以的话也来一起观察。这就使得我们的行动更晚了,因为爱丽斯要等多拉安静下来,然后才能悄悄走出屋子,她担心地板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姑娘们害怕强盗都开着门睡觉。趁多拉没有看见,爱丽斯一直把衣服穿在睡衣里。不久我们出了屋,从父亲的书房旁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出了玻璃门(这儿通往走廊),并沿着铁梯进入花园。
我们悄悄地往下走,并且爬上那棵栗子树,然后我觉得我们是在扮演阿尔伯特的叔叔称之为“我们最喜爱的那种人”——我的意思是小丑。隔壁那间屋子要多黑有多黑。这时我们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从花园后门外传来的声音。所有的花园都有后门,从后门出去就进入了花园背后的小巷。你确实不想说你要去哪里时,那就是一条后路,非常方便。我们听到隔壁花园的后门咔嗒一声响,迪克用手肘偷偷推了一下爱丽斯,要不是奥斯瓦尔德特别沉着、镇定,她就要从树上掉下来了。奥斯瓦尔德紧紧地抓住爱丽斯的手臂,我们全都集中精神,大家非常害怕,可能除了灯光之外,我们真的不希望出现其他事情。但这时一个浑身被蒙住的身影出现了,它裹了一件黑色大衣,迅速地走上隔壁花园的小道。从黑色的大衣下面,我们看见那人影背着神秘的东西,而且从人影的穿着来看,像是一个戴着水手帽的妇女。
黑影从树下经过时,我们屏住呼吸;它轻轻地敲打后门,然后进了屋,接着楼下后面饭厅窗户的灯光亮起来,百叶窗仍然关着。
迪克说:“喔唷!”其他人也想到要是自己没来这儿可就太遗憾了!可爱丽斯一点也不喜欢——她是个女孩,我不责备她。实际上,开始我自己也想最好暂时先回去,带上一支强壮的武装力量再回来。
“那不是强盗,”爱丽斯悄悄地说,“那个神秘的陌生人带了东西进屋,并没有把它们带出来。他们一定是造假币的人——噢,奥斯瓦尔德!——不要去!他们用来造假币的机器肯定会给人造成严重伤害。咱们去睡觉吧!”
迪克说他打算看一看。如果像这样发现了情况有奖赏,他愿意领到奖。
“他们把后门锁上了,”他悄悄地说,“我听见有动静。我可以从百叶窗的孔里清楚地看到里面,在他们开门前早早地翻墙回来,即使他们立即就要开门了。”
百叶窗上面有孔,呈心形,黄色的灯光就是从那些孔里以及百叶窗的裂缝中透出来的。
奥斯瓦尔德说如果迪克要去他也应该去,因为他岁数最大。爱丽斯说:“如果有人要去,那应该是我,因为我想去看看。”
于是奥斯瓦尔德说:“好吧,那就走。”爱丽斯说:“千万别这样!”她求我们不要去。我们在树上小声谈论着,声音都说得很嘶哑了。
最后我们决定了行动方案。
爱丽斯留在树上,如果有事情发生就喊“救命!”我和迪克下去,到隔壁那个花园里轮流窥视。
我们尽量悄悄地爬下树,但树却发出远比白天更响的声音,我们停下了几次,担心一切被发现。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窗户下摆了一些红色的花盆,窗台上也摆着一个很大的花盆。这似乎就是命运之手放在那里的,花盆里的天竺葵已经死了,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碍你站在它上面——所以奥斯瓦尔德就站了上去。他首先去了,因为他岁数最大,尽管迪克企图阻止他,但又没有说出理由来。
奥斯瓦尔德站在花盆上,设法从百叶窗的一个洞孔往里看。他真的不希望看到那些造假币的人在干着可怕的勾当,尽管我们在树上谈话时他还装着希望会看到。可如果他看见他们把熔化的贱金属倒入2先令4便士硬币形状的锡模子里时,他就不会有半点惊奇了,因为他此时就在现场。
起初他能看到一点点,后来那个孔的位置不幸稍微高了一些,所以这位侦探的眼睛也只能从对面墙上发亮的窗框上看《回头的浪子》[4]了。奥斯瓦尔德抓住窗框,踮起脚尖,然后便看到了屋里的情景。
室内没有熔炉,没有贱金属,更没有身穿皮革围裙、拿着铁钳和其他家什的长着胡子的男人们,只有一张桌子,桌上铺了一张晚餐用的桌布,上面有一听鲑肉和生菜,还有几瓶啤酒。一把椅子上放着那个神秘陌生人的大衣和帽子,坐在餐桌边的两人是邻居太太的两个最小的已成年的女儿,其中一个在说:
“我买的这听鲑肉便宜了3个半便士,而在百老汇买的生菜也相当便宜,真想不到!如果我们明年想出去体面一些,就必须尽可能像过去一样节约家用钱。”
另一个人说:“我希望我们每年都能出去,不然——真的,我几乎希望——”
奥斯瓦尔德一直在观看,迪克扯他的上衣要他下来,让他也瞄上两眼。就在她说“我几乎”时,迪克用力过大,奥斯瓦尔德感到自己要从大花盆的边上摔下来了。我们的主人翁使出全部力量保持平什么来着[5],但是已经不可以挽回了。
“这次你可弄糟了!”他说,然后重重地摔到下面那些花盆当中。他听到花盆的碰撞声,咯咯的响声和破裂的声音,他的头撞在支撑隔壁阳台的铁柱子上。他闭上双眼,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时,你可能会想到爱丽斯要喊“救命!”,如果你这么认为,你就太不了解姑娘们啦。她一被独自留在那棵树上后,就跑去把这一切告诉了阿尔伯特的叔叔,并且把他带来救助我们,以防那帮造假币的人是些铤而走险的家伙。就在我摔倒时,阿尔伯特的叔叔正翻越围墙。
奥斯瓦尔德摔倒时,爱丽斯根本没有喊叫,但是迪克认为他听到阿尔伯特的叔叔说:“这帮浑小子!”这话既不友好也没礼貌,我希望他没有说。
隔壁屋里的人没有出来看外面的吵闹。阿尔伯特的叔叔没等她们出来,便扶起了奥斯瓦尔德,把这位不省人事的年轻勇敢的侦探抱到墙边,放到矮墙上面,然后爬过墙,背着他这无声无息的包袱进了我们的屋里,并且把他放在父亲书房的沙发上。父亲已外出,因此我们进花园时就不需要蹑手蹑脚地行走了。之后奥斯瓦尔德恢复了知觉,他被放到床上,头被包扎起来。第二天,他的眉头上有一个火鸡蛋一般大的疙瘩,使他非常不舒服。
次日阿尔伯特的叔叔进来,分别和我们每个人谈了话。他对奥斯瓦尔德讲了许多不愉快的事情,例如去窥探女士们没有教养啦,别多管闲事啦。我开始告诉他自己听到的事,他要我闭嘴,这比我头上的疙瘩更让我感到不舒服。
奥斯瓦尔德没有对任何人说话,但次日夜晚即将降临时他悄悄地走了,并在一张纸条上写道:“我有话要对你们说”,然后把纸条塞进了隔壁百叶窗顶部那个心形的洞里。最年轻的小姐用一只眼睛贴着心形的洞孔,打开百叶窗,非常生气地说道:“怎么了?”
奥斯瓦尔德说:“很对不起,请你原谅。我们想当侦探,以为一帮造假币的人进了你们的屋子。昨晚我们就从你们的窗户上探看。我看见了生菜,而且听见你说买鲑肉便宜了3个半便士。我知道偷听别人的秘密,尤其是女士的秘密是不光彩的,请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不会再干了。”
小姐皱了皱眉,大笑起来,说:
“原来昨晚上是你摔倒在花盆上?我们还以为是强盗,可把我们吓坏了。唉,你那可怜的脑袋起了好大一个包!”
接着她和我谈了一会儿,不久她说她和她姐姐不希望人们知道她们在家,因为——她突然停下,而且涨红了脸。我说:“我以为你们都在斯卡博罗浮。你们的佣人这么告诉伊莱扎的。你们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你们在家呢?”
小姐的脸更红了,然后她笑着说道:
“别管是什么原因。我希望你的头伤得不厉害。你的话友好、勇敢又简洁,谢谢。无论如何你没有必要感到羞愧了。”她吻了我,我不介意。她说:“亲爱的,现在快离开吧。我要——我要拉起窗帘,打开百叶窗了。我想趁天没有黑立即就做,这样每个人都能看见我们在家里,而不是在斯卡博罗浮。”
注释
[1]吉卜林(1865~1936),英国小说家,诗人。
[2]狄克·迪德林顿,作者情况不详。
[3]格林威治,在英国伦敦东南部。
[4]《回头的浪子》是《圣经》中的一个故事。这里指按照此故事画的画作。
[5]指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