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告诉我的读者们——你们与一个隐身同伴到处走动——整个事件是多么难以应付。首先,无论你怎样深信你的同伴隐去了身形,我敢肯定你都会发现自己时时会这样说:“这一定是场梦!”或者“我知道我马上就会醒来!”当杰拉尔德、凯思琳和吉米坐在那座洁白的大理石神庙里,透过拱门看着那座阳光明媚的园林,听着中了魔法的公主的声音时,他们的情况正是这样。事实上她根本不是什么公主,而只是女管家的侄女梅布尔·普罗斯。然而,正如吉米所说的那样:“她确确实实中了魔法。”
“光说是没有用的。”她一遍又一遍地说,声音是从两根柱子间的一块看起来空空如也的空地上传来的,“我以前从来不相信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现在事情终于发生了。”
“喂,”杰拉尔德诚恳地说,“我们能为你做点什么吗?要是没有别的事,我想我们应该走了。”
“是的,”吉米说,“我确实想吃下午茶啦!”
“下午茶!”看不见的梅布尔轻蔑地说,“你是说你们要在我惹上了这样的麻烦后,抛下我去吃你们的下午茶吗?”
“啊,你是我遇到过的最不公正的公主!”杰拉尔德开始道,但凯思琳打断了他的话。
“噢,别欺负她,”她说,“想想看自己的身形消失不见了该是多么可怕啊!”
“我觉得,”隐身的梅布尔说,“我姑妈实际上并不喜欢我。她不让我到集市上去,因为我把伊丽莎白女王穿过的一只一文不值的旧鞋从玻璃橱里拿出来试穿了一下,然后忘了放回去。”
“它合脚吗?”凯思琳很感兴趣地问。
“不合脚,太小了,”梅布尔说,“我想它以前也不合任何人的脚。”
“我确实想吃下午茶啦!”吉米说。
“我真觉得我们或许应该走了。”杰拉尔德说,“你瞧,我们似乎不能为你做任何事情。”
“你得把这事告诉你姑妈。”凯思琳诚恳地说道。
“不,不,不!”梅布尔隐着身喃喃地说,“把我带走吧。我给她留张条子,就说我逃到海上去了。”
“女孩子是不会逃到海上去的。”
“她们可以去当不买票的乘船者。”两根柱子间的石地板上的声音说道,“我是说,要是没人想要船舱男侍的话就会要船舱女侍。”
“我敢肯定你不应该那样做。”凯思琳态度坚决地说。
“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说真的,”杰拉尔德说,“我也不知道这个女孩能做啥。让她跟我们回家,然后——”
“吃下午茶,是的。”吉米说,他高兴地跳了起来。
“然后好好地开个会。”
“在吃下午茶以后。”吉米说,“但她姑妈会发现她不见了。”
“即使我留下来她也会发现我不见了。”
“噢,跟我们走吧。”吉米说。
“但她姑妈会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她确实出事了。”
“她会去报警,他们会到处找我。”
“他们永远也找不到你,”杰拉尔德说,“我是说你那不可思议的隐身伪装。”
“我敢肯定,”梅布尔说,“姑妈宁愿永远不再见到我也不愿看到我变成了这个样子。她永远也无法接受这一点,那会急死她的,事实上她有痉挛症。我要给她写张条子,我们出去的时候把它放在门口那个大邮筒里。谁有一支铅笔和一小片纸?”
杰拉尔德有一本纸页有光泽的那种笔记本,你不能用石墨铅笔写,而必须用笔尖是真铅的象牙制品之类的铅笔写,这样的笔除了能在那种笔记本里写外,在其他任何纸上都写不出,这在你很匆忙的时候常常是很恼人的。接着,他们看见了一个奇异的景象:一根带有铅尖的小象牙棍倾斜成一个古怪的、看起来根本不可能的样子,然后像你们用普通铅笔写字时那样自动地移动起来。
“我们可以看看吗?”凯思琳问。
没有人回答她。那支铅笔继续写着。
“我们不可以看看吗?”凯思琳再次说道。
“当然可以!”纸旁边的声音说,“我点了头,不是吗?噢,我忘了,我点头你们也是看不见的。”
铅笔在从笔记本里撕下来的那页纸上写出一些工整、清晰的文字。这就是它写出来的东西:
亲爱的姑妈:
恐怕您有一段时间见不到我了。一位驾着汽车来的夫人收养了我,我们准备直接到海边,然后去坐轮船。想来找我是没有用的。再见吧,祝您快乐。希望您在集市里过得愉快。
梅布尔
“但这全是些谎话。”吉米直言不讳地说。
“不,不是谎话,而是想象。”梅布尔说,“总之,要是我说我隐起身来了,她会认为那是在说谎的。”
“噢,跟我们来吧,”吉米说,“你们可以边走边争论。”
杰拉尔德像几年前一位印度女士教他的那样把便条折起来。梅布尔带着他们从另一条近得多的路走出了那座园子。回家的路比离家的路还要近得多。
他们还在花神庙里的时候,天空上就有了云块,回到住处时吃下午茶的时间早已过去,第一阵雨落了下来。
法国女教师正望着窗外,这时亲自打开了门。
“事实上,你们回来晚了,回来晚了!”她大声说,“没出事吧?一切都很顺利吧?”
“我们真的很抱歉,”杰拉尔德说,“走回家所用的时间比预料的时间长。我真的希望您没有为我们担心。在回来的路上,我老想着您。”
“那么,去吧。”法国女教师微笑着说,“你们的下午茶和晚饭只能一起吃了。”
他们吃了下午茶和晚饭。
“你怎么能说你老在想着她呢?”当法国女教师让他们独自留在那里吃面包、黄油、牛奶和烤苹果的时候,杰拉尔德耳边的一个声音说道,“那正好像我被一位驾汽车来的夫人收养了一样是个谎话。”
“不,那不是谎话。”杰拉尔德说,嘴里塞满了面包和黄油,“当时我在想她是不是发火了。你看,事情就是这样。”
只有三只盘子,吉米让梅布尔用他的,自己则和凯思琳合用一只盘子。看见面包和黄油显然在没有人的情况下于空中飞舞,并且一口接一口地消失,看见勺子舀着烤苹果升起来,倒空之后又回到盘子里,那情景让人感到相当可怕。就连勺子的前端放进梅布尔看不见的嘴里时也都消失了,因而有时候看起来勺柄以外的那部分仿佛断掉了一般。
面包和黄油在空中飞舞,并且一口接一口地消失
每个人都非常饿,因而必须去取更多的面包和黄油。当盘子第三次被装满时,厨师叽叽咕咕地发起牢骚来。
“我告诉你们,”吉米说,“我那会儿确实是想吃下午茶了。”
“我告诉你们,”杰拉尔德说,“要给梅布尔早餐吃非常困难。那时候法国女教师也会在这里。要是她看见餐叉尖叉着熏肉消失了,然后餐叉重新出现在眼前,而上面的熏肉却永远消失了的话,会大吃一惊的。”
“我们只好偷偷买东西给我们和那个可怜的俘虏吃了。”凯思琳说。
“我们的钱用不了多久。”吉米忧心忡忡地说,“你带钱了吗?”
他转向一杯牛奶凭空悬浮在空中的那个地方。
“我没带多少钱,”从那杯牛奶旁边传来回答声,“但我有一大堆主意。”
“我们明天早晨必须讨论好每一件事情。”凯思琳说,“我们只需对法国女教师说晚安,然后,梅布尔,你可以在我那张床上睡觉。我把我的睡衣借一件给你。”
“我明天去把自己的睡衣拿来。”梅布尔高兴地说。
“你要回去拿东西?”
“为什么不呢?没有人能看见我。我想我开始看到各种各样有趣的事情在发生了。隐身真不错。”
看见公主的衣服凭空出现在自己眼前,凯思琳觉得非常怪异。先是轻薄的面纱悬在空中出现在她眼前,接着是那顶闪闪发光的小王冠突然显现在衣柜顶上,然后那件粉红礼服的一只袖子出现了,接着另一只袖子也出现了,最后,当梅布尔那两条看不见的腿从衣物里跨出来时,整件礼服形成一个闪亮的圈出现在地板上。梅布尔脱下衣服的时候,上面的每一样东西都会显现出来。而那件睡衣从床上升起,然后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上床去吧。”凯思琳相当紧张地说。
床吱嘎吱嘎响起来,枕头上出现了一个坑。凯思琳关掉煤气灯上了床。所有这些魔法令人不安,她只是有一点点儿害怕,但她发现在黑暗中情况并不是那样糟糕。她一上床梅布尔的两条胳膊就搂住了她的脖子,两个小女孩在令人愉快的黑夜中亲吻着。在那种情况下,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人能够平等相处。
“晚安。”梅布尔说,“你是个很可爱的人,凯茜,你对我最好了,我是不会忘记这一点的。我不想在那两个男孩面前说这样的话,因为我知道要是你心存感激的话,男孩们会认为你是个笨蛋。但我确实是个笨蛋。晚安。”
有一段时间凯思琳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刚要睡着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早上要来喊她们起床的女佣会看见“公主”那些令人惊奇的公主服。
“我得起床去把它们藏起来。”她说,“真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