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以孝树人:孝与古代教育(中国孝文化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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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文学作品,劝民以孝(2)

在父母的百般抚育之下,孩子到了头发披肩的年纪。按照古代的传统,头发披肩意味着可以束发带帽,形成人礼了。按理说,此时,操劳了十几年的父母终于将子女养育成人了,理当高兴,但实际的情况却是“痛杀娘心”。并不是因为母亲不希望孩子长大成人,而是因为成人也就意味着孩子“不能长在膝头边”。成人后的子女往往面临着婚嫁、远游等问题,再也不能整日呆在父母的身旁,承欢膝下。对于女儿,一般在18岁之前就会出嫁,从此远离父母。即使在今天,女儿出嫁时,父母也往往是在宾客面前笑逐颜开,而在无人之时,却因离别之苦而暗自落泪。而在古代,交通设施的极度不发达及夫家的严格限制,使得女儿回娘家往往成为一种奢望。女儿一旦出嫁,就切切实实成为了娘家泼出去的水,在没有婚丧嫁娶等明确紧要的理由下,是很难见到生养自己的父母的。而对于男子,娶妻生子虽然不会远离父母,但自己有了小家庭也便不能如往日一般与父母同吃同住。所以邵雍在诗中描述的女儿婚嫁时,爹娘面面相觑,脸色蜡黄,愁眉不展的情况也就可以理解了。此外,成年男子为了做官、经商等更好得谋生,有的也不得不远赴他乡。虽然已是成年人,但父母还是会有各种担心,晚上住得好不好,白天吃得好不好,会不会受到风霜之苦,这都是父母操心的问题。在这种种的牵挂之下,也就出现了父母“含泪倚门庭”的画面。

总而言之一句话,父母未儿女们受尽了苦,操碎了心。而这也印证了邵雍在此诗开篇的那句话,“父母之恩实大哉,天高地厚总难猜。我能数尽青丝发,只有亲恩数不来。”父母之恩天高地厚,作为子女首先应该懂得感恩父母。但让子女了感恩于父母并不是最终目的,感恩的最终目的是要懂得回报父母,孝敬父母。因此在论述了种种父母的恩情之后,邵雍又对孝敬父母提出了标准与要求。邵雍作这首诗既是为了表达自己对于父母之恩的一种感激之情,更是为了让世人不忘父母之恩,谨遵孝道,孝养父母。在多数的论孝的文章,只注重讲如何尽孝,而不讲为何尽孝的情况下,邵雍的这首《孝父母三十二章》则将为何行孝讲述得生动、贴切,这无疑比那些咬文嚼字的文章更有利于深入人心,教人为孝。

三、远游之子离别苦——《别老母》、《游子吟》

古人云,父母在不远游,不远游的原因一是不能在父母身边奉养父母,二是远游之子,会让父母牵肠挂肚,寝食难安。无论是不能奉养父母,还是让父母担忧,都是不孝的表现。但在实际情况中,人们为了谋生的需要,往往需要远离故土,外出或求学、或为官、或经商。而在远游的初始阶段,远游之子往往没有能力将父母接到身边,以尽孝道。虽然分别不是永别,但长时间的分离,往往给即将远行的游子及父母都产生一种道不尽的悲痛之感。于是这也就出现了大量讲述离别之苦的诗文。最为典型的就是清代诗人黄景仁的《别老母》一诗。

据史书记载,黄景仁(1749~1783)自幼天赋极高,16岁时参加当地的童子试,三千人中名列第一,中秀才,并在17岁时补博士弟子员。本以为凭借着自己横溢的才华可以一举进入仕途,光耀门楣,厚养老母。但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路却并不顺利。此后,他多次参加举人考试,但都名落孙山。他通过科举入仕为官的希望逐渐破灭。加之自幼丧父,家境贫寒,他再也不忍心继续执著于科考,而让母亲日夜操劳。23岁时,他毅然决定外出游幕谋生。在母子即将分别之时,黄景仁写下了这首闻之让人落泪的《别老母》:

搴帏拜母河梁去,白发愁看泪眼枯。

惨惨柴门风雪夜,此时有子不如无。

诗的第一句“搴帷拜母河梁去”,直入主题,儿子掀开门帘,向母亲拜别,即将远行。远行去哪儿呢?由于是为谋生而不得已进行的游幕,所以既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也没有明确的职业,河梁只是一个远方的代名词。有可能是在离家数十里的城镇,也有可能是离家几百里的京城;有可能成为某大户人家的教书先生,也有可能是高官权贵的幕僚宾客。也正是因为这种种的不确定性,所以此时的老母的表现是“白发愁看泪眼哭”。满头白发、一脸愁容、满眼泪水,母亲的伤心是不言而喻的。而在这份伤心之中,只有一分是怕自己未来无人侍奉,而其余九分却都是对远游之子的担忧。离不得舍不得,却又迫于无奈不得不离,不得不舍。屋内是泪眼相别的母子俩,屋外是“惨惨柴门风雪夜”,肆虐的风雪敲打着破败的柴门,可谓是凄惨。但更为凄惨的还是让人肝肠寸断的母子分离之苦。“惨惨”二字表面看来是写景,实则是喻人。在这种“惨惨”的境遇下,作者想到自幼承受母恩,如今不仅不能侍奉床前以尽孝道,还要远离老母,让她承受这离别之苦,更是万分自责与惭愧。于是他发出了“此时有子不如无”的感叹。这也是全诗中唯一一句直接抒发作者情怀的句子。俗话说:“养儿防老”。自己的老母虽然有子,但在其垂垂老矣的时候,却享受不到儿子的孝养,那要的儿子还有什么用呢?

其实,饱受这离别之苦的又何止仅仅是黄景仁及其母亲,早在他之前1000年,唐代的孟郊,也有过同样的痛苦。据记载,孟郊在青年时期一直致力于科考,但一直不中,在此期间虽有心孝养含辛茹苦将他养大的母亲,但却是力不从心。直到孟郊50岁时,才获得了溧阳县县尉的小官职。虽说是芝麻小官,但总算有了一官半职,于是他决定将母亲接到任职的地方,以尽孝道。而就在他迎接老母时,他联想到自己之前在外漂泊,母亲独自在家无人照料,又要为自己担心,盼子早归的情景,不免心中感慨,写下了名震千古的《游子吟》: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母亲手中的针线,游子身上的衣服,两件普普通通的物品却道出了母子之间难舍难分的骨肉亲情。母亲为儿子缝制的不仅仅是一件衣服,缝进了一位母亲对这即将远行的儿子的不舍与牵挂。“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母亲的一针一线都缝得那样的精密,究其原因是害怕儿子迟迟不归。一句“意恐迟迟归”道出了这位母亲最大的担忧。儿子还未走,母亲却已经盼望着他归来。这种急切的心情,恐怕也只有世上的母亲才会有。望着为自己缝制衣服的老母,身为儿子,只能以小草比喻自己,以阳光比喻母爱。发出“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的感叹。在此时此刻,母亲对自己的点滴呵护涌上心头,这份母爱早已不是一件衣服所能传达出。但虽然深知母恩厚重,却还是不得不走,不得不离,这种痛苦恐怕也只有游子自己能够体会到。

与黄景仁相比,孟郊是不幸的,因为黄景仁早在23岁时便已不再致力于科考入仕,而是另寻谋生之道。而孟郊却在科考的道路上耗尽了最好的年华,直至46岁才得进士。按照古代的年龄阶段划分,46岁的孟郊已即将步入老年的行列。但同时孟郊又相对是幸运的。起码在两人分别写这两首诗时,孟郊是比黄景仁幸运的。因为黄景仁是游而无方,前途未知,能不能衣锦还乡,迎养老母也具有极大不确定性。而孟郊此时尽管是芝麻小官,却是居有定所,月有常奉。虽然在迎养老母时,触景生情,悲慨万分,但起码此时此刻已具有了尽孝的能力,可以稍稍弥补之前远游时对母亲的亏欠。

实际上,无论是唐代孟郊的《游子吟》,还是清代黄景仁的《别老母》,他们的诗都不仅仅是作者心境的写照,而是代表了普天之下所有父母尚在,而被迫远行之人的共同心声。一面是为奉养父母,以尽孝道的职责,一面是生活所迫必须远游的无奈。虽然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但在现实之中,游必有方对大多数游子及游子的父母而言只能是纸上谈兵。

无论是《游子吟》,还是《别老母》,都通过极少的语言将父母尚在,而不得不远游之人的分别之苦写得淋漓尽致。然而诉苦并不是目的,想必诗人是想通过痛诉这份离别之苦,告诫更多的世人,父母在,莫远游。如果是不得不远游而且又不能做到“游必有方”,那至少多写几封家书,让父母暂时安心,以弥补远游造成的不孝之过。

四、百善孝为先——《劝孝歌》

《劝孝歌》,顾名思义,是教导人们知孝行孝的诗歌。清代的朱柏庐和王中书都曾写过《劝孝歌》。无论是哪一个版本的劝孝歌都具有语言通俗易懂,选材贴近生活的特点。也正是因为这些特点,《劝孝歌》在普通民众中流行得十分广泛。比起那些学术性极强的论孝典籍,《劝孝歌》在百姓中的影响往往更为深刻。此处仅以王中书的《劝孝歌》为例,看看王中书老先生是如何教人为孝的。

孝为百行首,诗书不胜录。富贵与贫贱,俱可追芳躅。若不尽孝道,何以分人畜?我今述俚言,为汝效忠告。

在诗歌的开头部分,作者首先开宗明义点名了孝的地位及其作此诗的目的。关于孝的重要性,作者提出了自己的4点见解:第一,孝是人生的第一美德;第二,孝被广泛记载在史书中,供后人学习借鉴;第三,孝与富贵贫贱没有直接关系;第四,知孝行孝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标准。正是基于以上孝的重要地位,所以作者才写了此诗,“为汝效忠告”即为大家提供诚恳的告诫。

《劝孝歌》的可贵之处就在于,作者诚恳的劝诫,不是纸上谈兵式的空谈理论,讲大道理,而是从生活点滴入手,用事实说话。他从母亲十月怀胎写起,一直写到儿子长大成家。将人生的每一阶段父母的付出都一一展现出来。

百骸未成人,十月怀母腹,渴饮母之血,饥食母之肉。儿身将欲生,母身如在狱。惟恐生产时,身为鬼眷属。一旦见儿面,母命喜再续。一种诚求心,日夜勤抚鞠。母卧湿簟席,儿眠干祵蓐,儿睡正安稳,母不敢伸缩。儿秽不嫌臭,儿病甘身赎。横簪与倒冠,不暇思沐浴。儿若能步履,举步虑颠覆。儿若能饮食,省口恣所欲。乳哺经三年,汗血耗千斛。

怀胎、生产都让母亲痛苦不堪,母亲将孩子看作是自己生命的延续,一旦婴儿呱呱坠地,便会竭尽全力将他抚育。初生的婴儿,吃喝拉撒睡都不能自理,这时便出现了“母卧湿簟席,儿眠干祵蓐,儿睡正安稳,母不敢伸缩”的情形。一儿一母形成鲜明对比,儿子睡在干净松软的地方,舒舒服服得安睡,而母亲只能躺在被儿子尿湿的褥席上,连翻身、伸腿都要格外小心。不仅如此,作为母亲,还要日日为孩子收拾粪便,为孩子生病担心,每天为了照顾儿子,连头上的发饰都带得东倒西歪,洗澡打扮都顾不上,可见母亲的辛劳至极。等到孩子能自己行走吃饭了,母亲本可以稍稍轻松一些,但母亲还是有她的担心,孩子蹒跚学步,步子不稳,母亲担心他磕着碰着;吃饭的时候,怕他吃不饱吃不好,自己舍不得吃,把好东西通通留给孩子。

劬劳辛苦尽,儿至十五六。性气渐刚强,行止难拘束。衣食父经营,礼仪父教育,专望子成人,延师课诵读。慧敏恐疲劳,愚怠忧碌碌,有过常掩护,有善先表暴。

好不容易历尽千辛万苦将孩子抚养到了十五六岁,孩子却变得脾气秉性愈发倔强,行为举止难以管束。这也就是现在说的孩子进入叛逆期了。在这一时期,父母做的不再仅仅是照顾孩子的衣食住行,更重要的是开始了孩子的教育工作。望子成龙的父母们开始为孩子聘请老师教子读书。当然这也仅仅是限于生活富裕的家庭,在穿衣吃饭尚是问题的贫困家庭中,父母即使有这份心,也往往无力实现。开始读书的孩子,其智力的高低明显显现出来。孩子聪明父母担心,孩子愚笨父母还是担心。虽然在旁人看来,父母的这种担心是多余的,担心的理由也是荒谬的,但父母依然不能丢掉这份担心。面对孩子的优缺点,作者写道“有善先表暴,有过常掩护”,有了优点就立刻表扬鼓励,有了过失就替孩子掩饰。其实作者所说的这种父母其实只是古代父母的一种,按照中国古代的教育传统,更多家长奉行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教育理念。虽然打在儿身,却疼在娘心,但犯错挨打更像是普通家庭的规则。当然,大户人家也不乏对子女的娇生惯养,但这种教育培养出的往往是“纨绔子弟”。

子出未归来,倚门继以烛。儿行十里程,亲心千里逐。儿长欲成婚,为访闺中淑。媒妁费金钱,钗钏捐布粟。

儿子长大成人后,不再整天黏在父母身边,而一旦他们离开家门外出,父母的心便又悬了起来。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纵使是儿子未行千里,父母的担忧依旧会有。儿子长成后的另一件大事,便是娶妻结婚。此时的父母不仅要为儿子四处寻访贤良淑德的姑娘,而且还要省吃俭用,将大半生的积蓄都花在请媒人、下聘礼上。今天的父母,可能不再四处为儿子张罗好姑娘,但在钱财的耗费上却是越来越高,有时不仅仅是要将自己的积蓄掏个一干二净,还要像亲戚朋友举借外债。

一日媳入门,孝思遂衰薄,父母面如土,妻子颜如玉。亲责反睁眸。妻詈不为辱。母披旧衫裙,妻着新罗谷。

从十月怀胎,到儿子结婚生子,父母已经操劳了大半生。在孩子长大的同时,他们也在逐渐老去。按理说,他们应该是开始享受子孙供养,颐养天年了。但这时往往会有些不孝之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厚待妻子而薄待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