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在意!母后跟你说了什么,你答应了什么?”梓逸摇头,“芫儿,朝廷有再大的麻烦,那是朕的责任,不是你的,你不该成为棋子,你也不会是棋子,朕不允许!”
“可是你的确需要这样一个人,逸哥哥有更好的人选么?”我平静的指出一个事实,让梓逸语塞,“太后并无恶意,不然她根本没必要对芫儿说什么,你一定了解的。”
梓逸别开了头不说什么,我试探着问,“逸哥哥,你那日是刻意与皇后为难的罢,芫儿能问为什么吗?”
“朕打算收回陈家在京城周围的兵权,这原本就是皇家直属的,先皇驾崩的时候被将军接管,后来就一直迟迟不肯交还,”梓逸皱了眉,复又甩开,“朕是想给陈家一个警示,的确是故意在皇后面前那么说,可是,朕无意拖你下水,更不会利用你。”
尽管梓逸迅速掩饰了表情,但那短暂的愁绪已然出卖了他,从将军手里要兵权,如同虎口拔牙一般罢,将军一定不会轻易撒手,想必不容易,不然梓逸也不会去与皇后为难——他一向不愿在后宫扯入前朝的事情,对皇后也素来和善。
“利用又怎样?只要能成事,何必计较那么多。”我淡淡一笑,“可有成效?”
“芫儿,”梓逸的眼睛闪烁了一下,盯着我,沉声问:“你是不介意,还是不在意?”
“有分别么?”梓逸不回答我,我也看得出来,一定是有成效的,不然他也不会把晋位的事压下了,这样很好,至少我还是有价值的,那么,又何必问我是不是在意。我垂下眼睛,无限的落寞,“逸哥哥,那不是我在意的起的。我只知道只要能帮到你,要做什么,芫儿都肯的。”
“不需要!”也许是被我话里消极所影响,梓逸的面色又开始阴沉,“明日朕就下旨,封你为贵妃,谁都别想打你的主意!”
“逸哥哥,你别这样,我——”我话还没说完就被梓逸打断了,他不断的甩开我,不让我开口,“你又想说无功无妊不合规矩?还是担心那些莫须有的?你闭嘴,朕不想听!”
“皇上!”我也有些恼了,提高了声音,“你自作主张的时候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我也阻止着他继续开口的打算,“别说你是为我好,照顾我关心我保护我,你有想过这些是我想要的么?如果你只想要一个躲在你身后软言细语、安枕无忧的女子,那你去景福宫找潇玥,不要来找我!不要企图把你身边的女子都变成一个样,如果是一个样,今天我们也不会站在这里争吵!”
我看着他,咬咬牙,终于说出口:“我是慕璟芫,不是石潇玥,不要用你爱潇玥的方式爱我!”
梓逸明显被狠狠的触动了,他瞬间弥漫上来的震惊又迷茫的眼神也狠狠的触动着我,一切想要出口的抱怨消弭于无形,并且让我话出口几乎立刻就后悔了。
梓逸的突然出现,想必是他与太后之间有着一场不愉快的对话,但是这样一个时辰,又决不可能是从仁寿宫直接来,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在潇玥那里听到了什么,他在自己心爱的女子那里受到了指责,到我这里我又一句句的与他对着说,难怪惹得他横眉竖眼,最后我又如此口不择言,这样对他,未免太过残忍。
他毕竟是皇上,他没有时间和机会去理解我与潇玥本质的不同,也没有那个精力和义务去站在我们的角度思考,我的指责实在没有任何立场。
“对不起,臣妾失言了。”我垂下眼睛向他道歉,同时后退了一步,与他隔开距离。
“你又打算跪了是么?”梓逸却忽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你这个表情,就代表着等级和规矩,代表着疏远。”
“这样子也算朕开始了解你了罢,”他苦笑了一下,有点自嘲,有点自欺,却还有着浓浓的真诚和期待,“不要这样,芫儿,不要轻易的就退了开去,你说的那些,朕会尽力,给逸哥哥一点时间好不好?”
泪一颗颗落下来,梓逸退让的如此彻底,他的爱委屈到近乎卑微,如此深刻的情感摆在我面前,我却甚至还没有理清自己的心,又让我拿什么回应……
“别哭,别哭,”梓逸温言哄我,“逸哥哥答应你,不再为难你了,就让你陪在逸哥哥身边,有什么困难,咱们一起面对,好不好,你要的,是这样么?”
我双手抓住他的衣袖,哭得更肆然,“逸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是皇上啊,怎么可以妥协到这个份上,我不知道……我不该……”
“如你所愿啊,芫儿,”我的语无伦次让梓逸淡淡的笑了,并非欢喜,只是丝丝的欣慰,“芫儿,你是特别的,你聪颖、坚强、执着,美好的如此独一无二,留在朕身边罢,朕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那么做知己,做伙伴,都好。咱们——去创造一个未来。”
我再一次以昭仪之位侍寝到天明,最终却并没有获得贵妃之位,但没有人再敢嘲讽于我,梓逸的重视有目共睹,人人皆知只是因着皇后的关系才委屈了我,况且我明目张胆的归入了静妃麾下,这让静妃就算想隐藏立场都很难,我很快拥有了更高于贵妃的荣光。
潇玥最终认定了我被梓逸和太后,甚至整座皇宫所利用,成为了一颗可悲可泣的棋子,她难过了好一阵子,却无能为力,其实以她的心思,日子久了,不见得真的想不明白,看不清楚,但我还是没有跟她说出真相,至少她这样能让我心安一些,让她自己也好过一些,我想,梓逸也是没有说的。
九月,二哥声势浩大的迎娶了陆言美,我的亲自出面贺喜给了陆家莫大的脸面。
我也见到了蓝裳,一个细眉顺眼的女子,有着安静的容颜,配一双聪慧的眼睛,远远的站在最后头,我刻意的认真地看了她,虽然由于宾客众多,场面盛大,除了见礼,我并没有机会与她说上什么,但是从她与我相视的眼神中,我知道,这个女子是明白的,那就很好。
十一月,在倪慕陆宋四家连续两个月在朝堂上的此唱彼和下,在后宫里皇后愈来愈不顺利的压力下,梓逸成功的收回了京城附近守军的兵权,分别交给二哥和石睿尧掌辖。
首战告捷,梓逸和我迅速收敛了气焰,给陈家足够的空间喘息,以求未来更大的突破。
弘文三年正月,我第一次平安无事的过了一个年,打破了我逢正月出事的魔咒,我紧张庆幸的模样叫梓逸和潇玥笑了好一阵子。
不过,却有别人在正月里出了事。
梓逸借着过年的由头,将西南边陲三省的将领召回京城,后来在一夜之间,三位将领两位调职,一位获罪,全都失却了权限,随即梓逸派了早就预备好的新将领前去或者就地接管边陲兵力,行动之迅速和出其之不意,让陈将军完全措手不及,元气大伤,随即称病在家不再上朝。
这一招是极险的,我和二哥都曾劝过梓逸不要操之过急,一下子更换三位边陲将领,几乎削弱了陈家四成的实力,一旦将军恼羞成怒,眼下根本无从对抗,后果将不堪设想。但是也许是陈家党羽顺风顺水的太久了,进京领赏不但招摇,且几乎全无防备,梓逸也没想到事情竟然顺利至此,实在舍不得放弃如此大好机会,也就铤而走险了。
但后事还是要料理,我们研议了许久,得出了一个最无奈的决定。
二月初九夜,良婉仪足月平安产下一名皇子,梓逸颇为欢喜,前朝后宫大肆庆祝,甚至远远超出了皇长子和长公主的排场。梓逸对这位皇子的重视喜爱之意溢于言表,良婉仪本是极高兴的,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却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其实从良婉仪产下皇子后很快被晋为容华之时,就已经有明眼人看出端倪了,皇子如此受重视,良容华却只匆匆晋位一级,她家里也没有任何封赏,这实在大大的不合逻辑,就只有她自己没看明白而已。静妃和涵嫔都曾与我探听过皇上是否有旁的打算,我却只道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