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夫曼办公室。傍晚。
外面电闪雷鸣,突来的暴风雨猛烈地敲打着窗子。
赫夫曼脸色沉重地命令胡里昂:“要派一个可靠的人,对她俩进行秘密审讯,一定要挖出那个女人的幕后指使者!但不要弄得满城风雨,有结果立刻向我报告!”
胡里昂:“是,阁下!”
赫夫曼紧蹙眉头,边抽烟边在宽敞豪华的办公室里踱步,传来心中怅然的心声:“肯定不是金铃,她没有必要谋杀我。可是,这次谋杀行动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背景?那个女人是不是盟军派来的杀手?”
“当当当!”的敲门声打断了赫夫曼的思绪。
赫夫曼:“请进。”
安德鲁走进来,敬礼:“晚上好,总督阁下,有些情况,我必须向您报告一下。阁下,我发现您脸色不太好……”
赫夫曼:“啊,没什么。请讲,什么情况?”
安德鲁:“阁下,比利时出现了许多反战报纸,这些小报通篇都是恶毒攻击第三帝国和元首的,小报上居然准确地报道了帝国飞机被英军击落的数目,以及英国首相丘吉尔号召全国人民血战到底的演说词!”将一沓油印小报递到赫夫曼面前。
赫夫曼翻看着小报,不禁大吃一惊。
安德鲁:“阁下,还有一个重要情况,安特卫普的发动机修理厂发生严重破坏事件,造成工厂停工!”
赫夫曼又是一惊:“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沉思片刻,自言自语:“没想到这小小的比利时、这个一直被许多国家统治着、直到1830年才宣布独立的小国,也开始反抗了。”
安德鲁:“阁下,我建议没收所有居民的收音机,一律不许他们偷听英国广播,断绝英方的一切消息来源!另外,要对所有的城市、乡村实施夜间宵禁,不许任何人随便行动,防止地下反抗组织在夜间活动!否则,一旦让反抗势力猖獗起来,我们是很难办的!”
赫夫曼看着安德鲁,默默地点了点头。
城堡某地下室里。晚。
一盏昏暗的小灯,映照着两张惊惶失措的脸。一名德国军官冷冷地盯着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的拉丽特和金铃。
拉丽特愤然道:“是我干的,跟金铃小姐没有任何关系!请你把她放了,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一听这话,金铃顿时一惊,急忙盯着拉丽特,心里惊呼:“你胡说什么?再说就没命了!”急忙大声喊道:“不,不是她!是我买的鲜花!她根本不知道匕首的事!”
拉丽特简直惊呆了,不敢相信地盯着这位瘦小的中国姑娘,忙喊:“不!不是她,是我!”
金铃狠狠地瞪着拉丽特:“您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明明是我买的,您怎么硬说是您买的?”
拉丽特:“不!真的是我!你不要相信她,是我要杀死赫夫曼的!”
“不!长官……”金铃还想争辩下去,却被审讯官厉声制止了。
审讯官:“两位小姐,既然你们都承认是自己干的,请问,你们为什么要刺杀总督?谁是你们的幕后指使者?”
金铃顿时傻眼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拉丽特却抢先开口道:“因为我恨他,我要为我弟弟报仇,为所有被你们杀死的人报仇!”
金铃忙说:“不,她在胡说八道!她根本就不知道匕首的事,鲜花是我买的,是我要为死难者报仇!”
审讯官:“金铃小姐,您是中国人,这里并不是您的国家,更没有您的民族,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金铃义正词严:“长官,正义是不分民族和国界的!”
听到这话,审讯官和拉丽特都微微一愣。
审讯官:“请问,谁指使你们来刺杀总督的?”
金铃和拉丽特异口同声地回答:“没有人指使,是我自己要干的!”
审讯官看审不出什么结果,悻悻地走了出去,屋里只剩下金铃和拉丽特。两个女人立刻不顾一切地抱到一起大哭起来。
拉丽特哭泣着道歉:“对不起,金铃小姐,我向您道歉,我不该连累您……”
金铃悄声说:“不要说那些了!从现在起,您一定不要承认匕首是您放的!……不,请不要打断我,赫夫曼将军毕竟是我的朋友,他不会处死我,可您就不一定了!”
拉丽特:“不,我绝不能连累您!”
金铃:“不,您一定要听我的,否则,您就没命了!”
拉丽特:“可我不能连累您呀!金铃小姐,您太令我感动了……”拉丽特抱住金铃,泣不成声。
审讯官又返回来了,他一指拉丽特:“你出来!”
两人顿时一惊。金铃急忙问道:“叫她去干什么?”
审讯官:“去她应该去的地方!”
金铃顿时一惊,急忙大喊:“不!你们不能处死她,她什么都没干,匕首是我放的!你们不能这样对待她!”金铃死死地抱住拉丽特,大声哭喊:“我要见赫夫曼将军!我有话对他说!”
拉丽特被拽走了。
金铃:“不——你们不能处死她——我要见赫夫曼将军——我要见赫夫曼将军啊——”
金铃扑倒在水泥地上,绝望地哭喊着。回答她的却是无人的沉默及窗外震耳欲聋的霹雳声。
郊外树林。晚。
电闪雷鸣,大雨瓢泼。拉丽特被审讯官从一辆吉普车上被押下来,带到一棵树下。她绝望地靠在树上,仰着头,任凭雨水“哗哗”地浇到她脸上和身上。
审讯官身穿雨衣,冲着拉丽特举起手枪,厉声道:“拉丽特小姐,你现在要说出幕后指使者,也许还来得及!”
拉丽特愤怒地喊道:“没有任何指使者,是我自己要杀死赫夫曼那个畜生的!你们这帮杀人不眨眼的畜生,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民不聊生!令我感到遗憾的是,没有亲手把赫夫曼那个混蛋杀死!没有亲手把你们这帮畜生送上绞刑架!”临死之前,她痛快淋漓地骂着。
“混蛋!”审讯官大骂一声,“啪啪”扇起拉丽特的耳光,打得她口鼻出血,摔倒在地。
审讯官抓住拉丽特的头发,扬起她满是泥水的脸,厉声问道:“说!到底谁指使你干的?”
拉丽特盯着那张阴冷的脸,咬牙切齿地说:“畜生,你想知道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全比利时、全欧洲人民指使我干的!这回你该满意了吧?畜生,来吧,开枪吧!冲老娘开枪吧!畜生!”
审讯官举枪瞄准了拉丽特的脑袋……
城堡地下室里。
金铃跌坐在地上绝望地大哭着,门开了,她以为又是审讯官回来了,就愤怒地吼起来:“你把我也拉出去枪毙好了!匕首是我带来的,你把我也处死好了!呜呜……”她忽然看到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靴,以及皮靴上方笔挺的将军裤,不禁一惊,急忙抬头盯着那张冷默而陌生的脸……赫夫曼也盯着金铃,两人一上一下,一高一低,就像互不相识似的盯视着。
金铃忽然咆哮起来:“你打死我吧,匕首是我放的,是我要杀死你的,你打死我好了!”
赫夫曼冷冷地说:“她并没有死。”
金铃绝望地哭喊道:“不!你不要再骗我了!呜呜……”
“她已经回来了!”赫夫曼推开门,只见满身泥水的拉丽特从门口走了过去。
“拉丽特——”金铃大叫一声,急忙向门口扑过去。拉丽特回头刚要说什么,却被人推进了另一间屋里。
金铃边哭边不由自主地磨叨着:“噢,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天哪!她还活着……”
赫夫曼:“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铃微微一怔,忙说:“匕首是我买花时一不小心带进来的,跟拉丽特没有任何关系!”
赫夫曼厉声嗔怒:“你以为我是三岁孩子吗?”
金铃嗫嚅:“就是这么回事……”
赫夫曼:“金铃,我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我问你,那个叫拉丽特的女人,为什么要来刺杀我?是谁指使她干的?”
金铃:“我已经说了,匕首不是她放的,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是我买花时一不小心带进来的!”
赫夫曼“金铃小姐,我感到非常遗憾,你竟然……”他突然想发火,但他点着一支烟抽了几口,压了压火气,开口道,“金铃小姐,我以一位将军的名义向你保证,只要你告诉我谁是拉丽特的幕后指使者,我绝不会伤害她,立刻送你们回家!你难道还不相信我的人格吗?”
金铃盯着赫夫曼,似乎真的相信了他,可是,维克多的声音却在耳畔忽然响了起来:“他毕竟是德国将军,即使不是一名杀人不眨眼的法西斯分子,他也要维护他们德国的利益!”
金铃:“匕首真是我买花时一不小心带进来的,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金铃小姐,你真令我失望!”赫夫曼扔下一句气愤,转身走了出去。
另一间地下室里。拉丽特满脸泥水,披头散发,浑身湿漉漉地绑在椅子上,一看到赫夫曼进来,一双蓄满仇恨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赫夫曼打量着这个淋成了落汤鸡似的女人,冷冷地开口道:“拉丽特小姐,我很佩服你的勇气。”
拉丽特冷冷地回击一句:“我却感到很遗憾!”
赫夫曼:“没有亲手杀死我?”
拉丽特:“你还算聪明!”
赫夫曼:“为什么要刺杀我?是为你弟弟报仇吗?”
拉丽特轻蔑地瞪着他:“不!你把我看得太狭隘了!”
赫夫曼:“那为什么?”
拉丽特:“想知道吗?请你让这位长官出去!”
赫夫曼示意审讯官出去,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拉丽特:“我和金铃小姐来找你,是要求你赦免那八个被你下令绞刑的无辜群众,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准备用匕首逼着你签字!”
赫夫曼疑惑地盯着拉丽特:“我要是不同意呢?”
拉丽特:“我就杀了你!”
赫夫曼:“你杀过人吗?”
拉丽特:“你是第一个!”
赫夫曼:“你不怕死吗?”
拉丽特:“你怕不怕死?”
赫夫曼微微一怔:“你就为了那八个人?”
拉丽特:“不!”
赫夫曼:“还为了谁?”
拉丽特:“为了所有的比利时人!”
赫夫曼又一怔,用异样的目光盯着这个刚烈的女人:“你这样做,不怕伤害了金铃小姐吗?”
拉丽特:“我是对不住她,但我却对得起我的良心,更对得起我的同胞!我告诉你赫夫曼,金铃小姐丝毫不知道匕首的事,你必须把她放了。否则,我到地狱里都饶不了你!”拉丽特忽然看到赫夫曼的右手向裤兜里伸去,立刻惊愕地盯着他,以为他在掏枪,却看到他掏出一盒香烟来,顿时长出了一口大气。
拉丽特:“给我来一支!”
正在点烟的赫夫曼不觉一愣,给她点着一支送到了她嘴里。一时,两人都默默地抽着烟。
赫夫曼不时用目光扫一眼拉丽特,目光里隐约掠过一丝敬意。
赫夫曼又回到金铃的房间,一进门,金铃就咄咄逼人地叮问他:“拉丽特在哪?您到底把她怎么样了?”
赫夫曼却说:“我问你,那八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铃吼起来:“我问您,拉丽特到底怎么样了?你们是不是把她处死了?”
“我要你回答我的问题!”赫夫曼动怒了,他不允许她如此放肆地对待自己。
金铃却毫无惧色,大声吼道:“我也要您回答我的问题!”
赫夫曼:“她就在隔壁的房间里!”
金铃瞪圆了乌黑的眼睛,冲他发起泼来:“请您把她放喽,不然我就一头撞死这儿!”
赫夫曼惊讶地盯着金铃,传来内心的独白:“今天这是怎么了?两个女人一个是宁死不屈,另一个却是以死相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赫夫曼“好吧,我可以考虑你的意见。”
金铃根本不信:“您骗我!您不可能放过她!您随时可能派人偷偷地把她杀死!如果是那样,我就永远不认您这位朋友了!我就死给您看!”
赫夫曼:“金铃,你怎么连我起码的人格都不相信了?即使我把这个女人处死了,对我,对我的国家,又能有什么好处?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金铃盯着赫夫曼,终于相信了。
赫夫曼:“说吧,那八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铃:“他们都是无辜的群众,我带来了全镇群众联名写给您的信,请您赦免他们……”金铃忙从鞋垫底下取出那封压得扁扁的信……
赫夫曼迅速扫了一眼签着密密麻麻名字的信:“对不起……”
“怎么,您……?”金铃大失所望地惊问一句。
赫夫曼:“你应该理解,这是我的工作……”
金铃毫无顾及地怒吼道:“什么?您的工作?难道您的工作就是杀人,就是把无辜的群众送上绞刑架吗?”
赫夫曼终于被她激怒了。“金铃小姐,你不觉得你太放肆了吗?”
“丝毫不觉得!”金铃却毫无惧色,“如果不是我亲眼目睹了一切,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了一切,我绝不会相信我所敬慕的将军部下,竟会干出那么多罪恶的事情!”
赫夫曼好像被什么东西忽然噎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说:“金铃,你并不了解其中的原因……”
金铃:“不!我非常了解!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因为我亲眼目睹了一切!”
赫夫曼:“你看见抵抗分子袭击我们的军官了?”
金铃:“对,一点不错!我还看见有人毫无理由地打死了无辜的孩子,打死了老铁匠,撵得多少人无家可归、背井离乡!昨天,他们又打死了五名群众,逮捕了八九个人……而且,一名受伤的军官跑到我家里,拿枪逼着我,让我给他取出弹头,我说我不会手术,他就掏出枪来要打死我,我只好搬出您的名字来吓唬他,这才捡了一条命!否则,金铃也像那五个人一样,被他们毫无理由地打死之后吊在树上示众了!他们的罪名极其简单,就因为有人在夜里打死了你们的一名军官!”
赫夫曼:“你说的都是事实吗?”
金铃:“有半句谎言,您现在就可以枪毙我!”
赫夫曼:“我却听说是游击队偷袭了军营,打死了我们的好几名官兵?”
金铃:“纯属欺骗!”
赫夫曼盯着金铃,金铃也冷冷地回盯着他,一时,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赫夫曼突然问道:“告诉我,是不是他们知道你是我的朋友,所以就派你来游说我的?”
金铃:“不!没有任何人派我来游说你,而是八名妇女一起跪在我面前,苦苦地哀求我,让我来求求您,求您看在天主的面上赦免她们的亲人!因为他们都是无辜的群众……看到她们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的样子,任何有良知的心都会受不了的!赫夫曼将军,如果您在场,我相信您再铁石心肠,也会动心的!”
赫夫曼沉默了,在地上踱起步来,好一会儿才语重心长地说:“金铃小姐,你还年轻,你还不知道世界有多么残酷,如果你这样同情起来,那……”他摇了摇头,“你最好离开那个小镇。如果你同意,我给你出钱,你马上回中国!”
金铃断然拒绝:“不!”
赫夫曼:“金铃小姐,我不得不告诉你,那座小镇是我们的军事重地,也是抵抗分子最关注、最猖獗的地方!你在那里居住下去是很危险的,我希望你马上离开!”
金铃执拗地:“我坚决不走!”
赫夫曼:“你……我劝你不要介入这些与你无关的事!”
金铃:“赫夫曼将军,看来您真的不肯开恩了?”
赫夫曼:“金铃小姐,不是我不肯开恩,如果是你个人的事情,我会毫不犹豫地帮助你!”他将脸转向它处,不愿意直视金铃的目光,“你是中国人,这事与你毫无关系。你完全没必要介入这些政治问题!尽管我现在大权在握,可是,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已经签署了绞刑令……”
金铃:“签署了绞刑令就不能更改了吗?”
赫夫曼说得有气无力:“不能……”
金铃厉声道:“如果是这样,你就一枪打死我好了!不然,我无法回去见人!”
赫夫曼激将一句:“金铃,你就那么不珍惜生命?”
金铃:“不,我不仅珍惜我的生命,我同样珍惜别人的生命!”
赫夫曼震惊了,惊愕地盯着这个瘦小柔弱的中国姑娘——
城堡门前的雨夜。
大雨如注,街上空寂无人,一队荷枪实弹的巡逻队齐刷刷地走过去。
距离城堡较远的马路边,停放着一辆带篷的马车,马车上坐着的维克多向着城堡方向焦急地张望。马车旁边地上扔着许多被淋湿的烟头。忽然,维克多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只见从城堡大门里走出两个人,两人一出大门,一下子紧紧地抱到了一起。维克多立刻对车夫说:“快!”
车夫:“驾!”马车立刻向城堡门前驶去。
城堡门前,拉丽特和金铃两人抱头痛哭。拉丽特连声道歉:“对不起,金铃小姐,实在对不起……”
金铃:“快别说了,我们找辆马车……”她忽然一愣,只见维克多的马车已经驶到眼前了,不禁惊喜地大喊一声:“维克多医生!”
维克多跳下马车,看到两个女人狼狈不堪的样子,惊讶地问道:“怎么回事?你们……”
“维克多,”拉丽特哭叫一声,一头扑到维克多怀里:“对不起……”
维克多大惊:“怎么?赫夫曼不同意放人?”
拉丽特哭泣:“不,他同意把人押到柏林去干苦力,可是……”
维克多:“快上车!”
金铃和拉丽特坐在马车上,拉丽特已经向维克多述说完事情经过,搂着金铃痛心疾首地哭着。
维克多气急败坏地嗔骂起拉丽特:“你简直是个混蛋!你也不想想,你杀了赫夫曼,德国人能饶了你吗?能饶了比利时吗?他们会对比利时采取更加疯狂的报复,那会有千万个人头落地的!杀死一个赫夫曼,他们还会派来十个、甚至上百个赫夫曼!你真是混蛋透顶!”
拉丽特连连自责:“对不起,我知道我完全错了,请原谅……”
维克多怒嗔:“对不起,一句对不起管什么用?你差点送了性命,而且差点把金铃小姐也给毁了!”
金铃:“维克多医生,请您不要谴责拉丽特,我非常佩服她的勇敢。”
维克多气愤地抢白道:“那不是勇敢,是鲁莽,是非常愚蠢的鲁莽!”
拉丽特抱住金铃,哽咽:“金铃小姐,我真没想到您是这样一位了不起的姑娘……”
夜色如墨,马蹄声声。一辆孤零零的马车渐渐消失在雨夜之中。
维克多家。雨夜。
风雨抽打着窗子,几张女人的泪脸趴在窗子上,焦急地盯着大雨如注的院子。
有人忽然惊喜地叫了一声:“啊,回来了!”
几个女人急忙扑向屋门,门打开了,维克多和金铃走了进来。
维克多忙说:“还好,赫夫曼同意把他们押往柏林……”
几个女人先是一愣,继而一齐扑向金铃,纷纷拥抱着金铃久久泣不成声。
老人站在一旁,泪眼婆娑地望着她们……
翌日清晨。
黎明到来,雨停了,晨光挑开了漫天迷雾。
教堂门前,一座阴森森的绞刑架耸立于天穹之下。
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将一张绞刑布告,猛地贴在街头一根电线杆上。
又一只大手将布告贴在墙壁上……
小镇街头张贴着一张张的绞刑布告。
维克多家,清晨。
有人猛地撞开屋门,邮递员艾德蒙惊惶失措地跑进来,急切地喊道:“不好了,维克多,他们今天就要绞人了!”
正在用早晨的维克多和金铃大惊失色,“腾”地站了起来。
旅馆地下室。晨。
破旧的地下室里,狭小、黑暗。从一扇钉死的窗子缝隙间,射进来的几缕阳光,照在七八张蓬头垢面的脸上,他们已经被折磨得瘦骨嶙峋,伤痕累累。此刻,都无精打采地偎在墙角,愤愤地谴责着打死德国军官的人。惟独豪特一动不动地躺在水泥地上,呆望着天花板。
“哪个混蛋干的,为什么不敢承认?害得我们一帮人来当替死鬼!”
“有本事站出来,别他妈背后装英雄!”
“我他妈要知道是谁,非把他揪出来不可!”
“呜呜……我不想死,我难过死了……”一个年轻小伙子像孩子般的哭起来。
豪特忍不住大家的指桑骂愧,“腾”地坐了起来,大声吼道:“你们别他妈指桑骂槐了!你们明明知道是我干的,为什么不直接冲我来?来呀!冲我来呀!你们他妈别以为我豪特是孬种,熊蛋,不敢向德国鬼子承认是我打死的?哼,你们这帮混蛋真是瞎了狗眼,我豪特打铁出身,一无财产,二无子女,老婆刚睡了一天!我有什么可怕的?我他妈只不过是不想马上死,想出去跟德国佬拼命,所以一直没站出来!现在到了这一步,我知道我全错了!我不仅害死了好几个无辜的人,而且也连累了你们!好吧,也许还来得及!”他起身向门口奔去,用拳头拼命砸门,拼命大喊:“该死的德国佬,你们听着!是我打死了那个混蛋军官!你们处死我好了,跟这些人没有任何关系——我要你们把他们全部放出去——”
七八个人都被豪特的这番举动惊呆了。有人忽然冲上去,一把拽过豪特,照他前胸就给了他一拳,怒声骂道:“混蛋!你他妈找死啊!”
豪特气急败坏,回手给那人一拳,两人立刻扭打起来,在地上滚成一团。
那人:“你他妈找死啊!”
豪特:“我他妈就是要死!我死了好释放你们!”
牢门突然被打开了,一名士兵出现在门口,疑惑地盯着屋里的七八个人,怒声吼道:“谁喊的?是谁打死了我们军官?站出来!”
豪特刚要喊是他干的,却被骑在他身上的人抢先喊道:“是我打死的!”
豪特一愣,急忙喊道:“不!是我!”
“不!是我!”
“不,是我!”
“是我!”七八个人一个接一个地喊起来。
士兵疑惑地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转身走了。
七八个人纷纷逼近豪特,有人上去给豪特一拳:“你找死啊!”
其他人都纷纷抡起拳头来打豪特,边打边嗔怪:“你他妈找死啊!”
“你他妈找死啊!”
豪特毫无表情,一动不动地承受着大家的发泄。打着打着,一帮汉子一下子扑到豪特身上,抱住豪特“呜呜”大哭。
有人突然一脚踹开了牢门,尤里忽然出现在门口,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用鹰一样的目光恶狠狠地扫大家一眼,最后把目光锁定在豪特身上,嘲讽道:“铁匠先生,如果你早一点儿承认,也许就不是现在这个结果了!”
豪特咬牙切齿地吼道:“你把他们都放喽!绞死我一个人就够了!”
尤里冷笑一声:“对不起,已经晚了!”
豪特:“混蛋!我让你把他们都放喽,人是我打死的,绞死我一个就够了!否则,我到地狱里都饶不了你!”豪特起身向尤里冲去,要跟他拼命,却被冲上来的士兵给拦住了。
拉丽特酒店,晨。
金铃两眼泪水,气喘吁吁地打着电话,没等开口就大哭起来,“呜呜……赫夫曼将军,您为什么要欺骗我?呜呜……您为什么要欺骗金铃?您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呜呜……”
维克多和拉丽特围在金铃身边,焦急地听着电话。
传来赫夫曼嗔怪的质问:“你为什么这么讲?”
金铃哭喊:“你还问我,你应该问问你自己……呜呜……”
维克多悄声叮嘱:“别哭,说清楚。”
赫夫曼:“请你冷静点儿,把事情说清楚!”
金铃:“他们要绞死……”一句话没等说完,金铃忽然身子一歪,一下子晕了过去。
维克多一把抱住了金铃,忙喊:“金铃小姐!您怎么了?”
赫夫曼仍在电话里喊道:“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维克多急忙冲着话筒厉声喊道:“赫夫曼你听着,如果你还有一点人性的话,就立即下令停止绞刑!他们把八个人已经押上刑场了!”
赫夫曼惊愕地:“什么?”
教堂门前的广场。晨。
教堂门前一片哭声、一片恐怖。
绳索已经套到了八名无辜者的脖子上。
全镇的男女老少都被逼到这里,来看这场可怕的绞刑了。人们愤怒地抗议:“这帮灭绝人性的畜生,为什么要杀害这些无辜的群众?”
“他们简直是杀人魔鬼!”
妇女们搀扶着哭成泪人的玛丽和几名妇女,来向亲人做着最后的诀别。她们哭喊着亲人的名字,几次想冲上去与亲人拥抱,都被刺刀挡住了。玛丽哭得最为惨烈,她向豪特拼命哭喊着:“亲爱的……再见了……到天堂去等我……我永远爱你……”
豪特被绳索勒得满脸通红,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只能瞪着血红的眼睛,爱恋地盯着妻子,向她做着最后的诀别……
尤里的嘴里叼着香烟,倒背着手,一脸得意地从八个无辜者面前一一走过,当他走到豪特面前,傲慢地冷笑一声:“哼,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随后,他向围观的群众大声喊道:“你们都好好看着,这就是反对帝国的下场!”说完,伸出罪恶的手,一把抓住了绞绳……这时,从旅馆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大喊:“不——长官——立刻停止执行——”
尤里顿时一惊,抓着绞绳,嗔怒地盯着匆匆跑来的士兵:“为什么要停止?”
士兵气喘吁吁地报告:“报告长官,总督亲自打来电话,命令你立刻停止绞刑,把这些人全部押送布鲁塞尔监狱!如果违抗,将以军法论处!”
尤里气愤地:“为什么不就地处死?”
士兵:“对不起,长官,我只负责向您传达总督的命令!”
尤里惊愤不已,恶狠狠地盯一眼豪特,猛一拽绞绳,几个人的双脚“忽”地腾空了,接着又猛地跌落下来。
赫夫曼办公室。日。
安德鲁走进门来,向赫夫曼敬礼:“上午好,阁下!”
赫夫曼正在翻阅文件:“上午好,安德鲁长官。”
安德鲁:“阁下,我不明白,您为什么忽然改变了八个人的绞刑命令?”
赫夫曼并不急于回答,而是停下手里的翻阅,拿起烟递给安德鲁一支,自己也点燃一支,然后才开口:“我已经调查清楚了,那八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抵抗分子,只是一些普通百姓。有人对这次动迁不满,用猎枪打死了我们的一名军官,尤里中尉就采取了报负行动……”
安德鲁:“啊,是这样……”内心自问:总督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莫非是……他眼前忽然闪现出金铃的形象。
赫夫曼:“一点不错。如果公开处死他们,只能激起群众的更大的反抗,所以我决定把他们押送柏林。昨天,柏林总部的斯普林特将军打来电话,说目前帝国空军在对英作战中损失惨重,一天就损失几十架飞机,帝国必须迅速制造出大量的飞机补充战场!否则,我们将无法拿下那个老牌帝国!现在,柏林的军工厂奇缺劳动力,斯普林特将军要我们尽快送去一批苦力。可你知道,比利时只有九百万人口,前不久刚送走一批……所以,要把监狱里关押的准备处决的抵抗分子全部押往柏林,让他们去为我们制造飞机,造坦克!”
安德鲁:“阁下,我觉得这样做不太合适……”
赫夫曼:“为什么?”
安德鲁:“这会助长抵抗分子的嚣张气焰!”
赫夫曼:“安德鲁长官,我不得不提醒你,比利时是投降国,不是抵抗国家。我们的任务不是与他们为敌,而是要如何统治好他们,让他们向我们俯首称臣!”
安德鲁:“阁下说得不无道理,不过我担心,光靠安抚是不能统治一个国家的。”
赫夫曼一怔:“安德鲁长官,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统治国家的能力,还是怀疑我对帝国的忠诚?”
安德鲁:“不!阁下,我丝毫不怀疑阁下统治国家的能力,更不会怀疑阁下对帝国的忠诚,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想我该告辞了。”他敬礼,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又被赫夫曼叫住了。
赫夫曼:“请等一下!”
安德鲁转过身来:“阁下,还有事吗?”
赫夫曼:“安德鲁长官,我想告诉你,本人不希望给比利时人民留下一个恶劣的印象,这有损于帝国的形象!当然,我本人的形象并不重要,但我却代表着帝国!”
安德鲁微微施礼:“我明白了,阁下!”说完,转身出门。
赫夫曼盯着安德鲁的背影走出门去,脸上掠过一丝忧虑。
布鲁塞尔大广场。日。
这里有著名的天鹅咖啡馆;法国大作家雨果的故居;古代弗德哥特式的气势辉宏的市政厅,这些雄伟的建筑在大广场周围威严耸立,显示着历史的辉煌。
安德鲁开着吉普车到广场附近的一幢三层小楼前停下来,跳下吉普车,匆匆向楼里走去。
盖世太保总部。日。
安德鲁匆匆走进楼里,楼里警卫森严,岗哨林立,一看安德鲁进来,纷纷向他敬礼。
安德鲁走进宽敞豪华的办公室,对跟进门来、长相险阴的洛霍上尉低声下达密令:“要在押送柏林的途中干掉那八个人!”
洛霍:“是,长官!”――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