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还给她科普了不少知识,包括红石的网站上,有学生发起的男神评选大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唐桃连听都没听过,无奈手机被对方抢过去,美其名曰要让她开开眼界。
她那砖头机是好几年前买的,跟不上时代,网页刷了好久都刷不出来。
便利店的地段还算不错,六点之后,人就多了起来。同伴终于失望地返回了工作岗位,唐桃松了口气,铆足劲儿开始工作。几个小时一晃而过,好不容易熬到十一点,便利店像变魔法一样冷清起来。
唐桃一直没吃晚饭,这才有时间坐下,就着热茶啃面包。拿来手机看看有没有短信,网页却终于刷了出来,标题悬着“岚组男神投票”六个大字。
分开了许多年,菊的近况她并不了解,所以在看到他的票数高达44%时,自然十分震惊。他似乎蝉联了数个月的评选冠军,这次却屈居第二,夏炽以微小的优势夺得桂冠,而第三名和第四名依次是夏姜和越七。
夏炽的票数激增,是因为揭露了真实性别,如果他当初以男生的身份入学,估计菊得当万年老二。
坏心眼儿地这么想着,唐桃“扑哧”笑出声,又怕同事听见,赶紧捂住嘴巴。她放下手机,隔着玻璃凝视这座繁华的城市,灯光、脚步、烟尘、淋漓尽致的色彩,在名为夜幕的画板上肆意涂抹。店内播放着抒情的轻音乐,偶尔有客人进来,窸窸窣窣地挑选商品。
不知不觉,夜深了,这条街上只剩便利店开着,路灯点亮门前小小的角落。唐桃找来一本杂志,趴在柜台上翻阅。时间过得很快,三点,四点,整五点的时候,便利店门上的铃铛再次响了。天还没亮,竟然还有人来?唐桃说了句“欢迎光临”,抬头去看,脸上的表情却瞬间僵住。
黑长裤,条纹衬衫,深红的短发下唇形优美,却因为主人的性格而微微紧绷。本月的“岚组男神”,简称岚神,正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小便利店里,周身笼罩着骇人的气场。唐桃急忙拿杂志挡住脸,夏炽直接从货架上拿了几样东西,挑都没挑,放在收银台上。
幸好不是她的台子。唐桃的同事简直惊呆了,不同于那些花痴同学的描述,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可是本尊啊!而且怎么真人要比照片上的帅好几倍!她幸福得两眼发黑,然而还没来得及擦口水,人已经放下钱走了。
门铃丁零一响,唐桃小心翼翼地移开杂志,伸长脖子,却被外面的建筑物遮挡了视线。
奇怪,这个时间,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唐桃不禁又联想到几天前的期中考试,如果真夜老师问的不是夏炽的性别,而是夏炽的家世,那么五十分的考试成绩就完全说得通了。
现在跟上去,会不会有什么收获?好奇心像蚂蚁一样啃噬着唐桃。她心一横,以扔垃圾袋为借口,悄悄追了出去。
夏炽的脚程很快,才三十秒就走出了很远。唐桃不明智地挑了个很大的袋子,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走了几分钟,拎得手都酸了,夏炽却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唐桃掏出纸巾擦了把汗,再抬头时,夏炽长腿一迈,又拐进了右边的巷口。唐桃终于下决心弃袋而逃,没追几步,夏炽的脚步却停了。他站在高高的河堤上,皮鞋陷进青草里,正拆开一个饭团,喂给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野猫。
夏炽自己则拧开一瓶清水,喝了几口,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似的,身体立得笔直。天色微明,晨风凉爽,他的背影是如此肃穆而庄重,唐桃不由呆了一呆。
多么安静的清晨,静到能听清每一次心跳,感受到脉搏的鼓动。草木如此沉默,天空如此沉默,就连河水都放缓了脚步,对岸上的女生细声说——仔细听啊。
夏炽的手臂自身侧举起,仿佛挽起了风,忽然面对寂静的城市,唱响了第一声。就在那长长的叹息出口的刹那,唐桃的灵魂都仿佛被抽离了身体,脚一软,扑通跌坐在地。声线柔婉,曲调低沉,她一直觉得夏炽的嗓音非常独特,却从不知道,他竟然如此擅长唱歌。
不,是歌剧。唐桃在音像店打过几个月的零工,能够听出夏炽所唱的,是《茶花女》中的一段咏叹调,诉说着浪漫的诗人对美丽茶花女的爱慕之情。夏炽仿佛被诗人所附身,再不复平时的冷漠与孤傲,举手投足热情炽烈,而唇间咏出的曲调,更是婉转缠绵。
唐桃坐在地上,只感觉自己脚下不再是柔软的长草,而是铺就了冰冷的石板,温暖的夏风,也化为凄凉的冷雨。只有他的双眼仿佛冬雪中炽热的火把,毫无保留地燃烧着满腔的恋慕、满心的爱意。
朝阳终于在此刻冲破晨雾,亿万金芒喷薄而出,如巨大的舞台灯光,让他的每一缕发丝都燃烧如火。唐桃的身体战栗着,嘴唇颤抖着,她觉得自己随着歌声被抛入了万丈高空,明明只能等待跌落,然而往脚下一看,却发现,景色是多么美啊……天空多么高广。大地多么辽阔。
仿佛多年来的孤独与恐惧,都于此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再也绷不住泪水,任由胸腔里的酸意,争先恐后地向湿热的眼角涌去。
短短的周末一晃而过,唐桃周日晚上回到宿舍,依旧有些精神恍惚。菊两天里给她打了七八个电话,唐桃却只回了一条短信,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出门,就遭到了菊的围堵。
“小桃,你怎么不接我电话?”菊焦急地抓住她的肩膀,“出什么事了?你到底去哪儿了?”
“我没去哪儿,就出去办了点儿事。”唐桃敷衍着,拉着菊一起走进教室,教室内已经到了七个人,常清的桌子上照例放着手机。唐桃偷偷往左边瞟了一眼,夏炽面无表情,嘴唇一如既往紧抿着。那天听他唱歌,仿佛梦一样不真实,她周日依旧去河堤等候,他却没有再来。是否还有机会再听他唱一次呢?“大家注意。”菊清清嗓子,站了起来,“上星期真夜老师说了,要增加礼仪课的教学,所以今天上午新老师会来试讲,希望大家配合。”“礼仪课?”第一排的月城叶立刻叫起来,“这种东西在家里都学过,要他教干吗?”
其余的岚组成员纷纷点头,对于他们来说,礼仪的培养从会说话起就已经开始,成长到十七八岁,基本已经学成,如今再开设这门课,未免有点儿多余。夏姜见大家讨论热烈,嘿了一声:“也不是所有人都学过啊。”
众人一愣,立刻转过头看向唐桃,唐桃完全没有自知之明,还伸出手摸摸脸,以为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就在这时,教室的门缓缓拉开,比人先到的,是一阵幽幽的香水味和矜持而严肃的声线。
“上课铃响过,你们还在交头接耳,看来真夜老师说得很对,岚组果然毫无规矩。”礼仪老师身着黑色套裙,红眼镜,红高跟鞋,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气势。
月城叶一挑眉,音调高了八度:“你说谁没规矩?”“当然是在说你。”
老师从随身的手包里抽出一条长棍面包,手腕微动,惩罚性地抽打月城叶搭在桌边的手背。月城叶刚要翻脸骂人,老师却抖开一个硬皮本,在上面记录着什么。
“月城叶,顶撞老师,下课后绕操场跑五圈。”“你……”月城叶重重一拍桌子,月城田却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小声道:“你再说,要是被开除了怎么办?”月城叶就像暴躁的火星,愤怒地跳了两下,还是灭了。姐妹俩虽然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但性格实在是天差地别。老师噔噔噔走上讲台,放下手包,自我介绍道:“我是你们礼仪课的老师,你们可以叫我Maggie。听说岚组学生是学校里的精英,在上课之前,请让我先测试一下各位的水平。”说完拍了拍手:“全体起立,双腿并拢,下巴回收,收腹提臀。挑一本最重的书放在头顶,先站两个小时。”阿娜妮什么都没说,只威胁似的抬起线条干练的小腿,豪气干云地踩在了桌上。Maggie表情连变都没变,拖了一把椅子坐下,慢条斯理地说:“不愿意站的,期末考试不及格。”全班一阵静默,几秒钟后,大家相继稀稀拉拉站了起来。岚组的人上课不怎么带书,唐桃把书包掏空了,勉强每人分到一本课本。刚开始还坚持得住,唐桃只当是锻炼身体,谁知半个小时后,一股酸麻从颈椎和肩膀上升起,额头上也慢慢渗出了汗水。
一个小时后,在座的是骡子是马,就已经一目了然。阿娜妮最先顶不住,然后是菊,头上的本子抖得像落叶,腿一软,膝盖咚一声撞到了桌子。月城叶和夏姜先后放弃,唐桃只凭一股毅力硬撑,透过被汗水模糊的视线,看见越七一柄剑似的站着,不愧是铸剑世家的少爷。月城田也面色如常,一点儿不像月城叶那样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