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百年,金凌重回天书界,始终平淡无波的心绪,到底还是起了不小的波澜。
天书界最大的一片大陆就是原天书院所在的天盘九州,是按照奇门遁甲中的天盘九星命名,这片大陆从虚空之外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而且是一个完整的八卦图形。
就连其中各方山脉,湖泊,森林的排布,都跟八卦的卦图相吻合,据说这一界初成时,就是这般光景。
天盘九州是大自然形成的天然大阵,不懂得奇门遁甲和风水八卦原理的人,进入天盘九州的地界,是极易迷路的。
故而在天盘九州,即便是凡人,也以奇门遁甲开蒙幼儿,几乎人人都懂得风水之术,房屋和城池的构建全都暗合风水玄学。
原天书院的驻地在天盘九州中心的天禽州,在奇门遁甲之中,天禽星原名廉贞星,与中央五宫相对应,天禽星临宫,百事皆宜,四时皆吉。
天书院的选址也是相当讲究的,只不过一场大战,将这里全都毁了,五年时间,东书世家也不过重建了天书院旧址和紧邻的廉贞城。
金凌走在重建过的廉贞城街道中,周围已经找不到她记忆中的痕迹,四周都是崭新的房舍,重新种植的小树幼苗,人流稀稀拉拉,大都是低阶修士和凡人。
不过新城也有新气象,有几家重新开张的店铺都在门口摆了案台,店家掌柜身穿印有八卦图案的披风,手捧千年老龟壳,盯着计时的工具,摇晃着龟壳里的铜钱,口中念念有词。
“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归一九宫,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都来一掌中……”
吉时一到,将龟壳中的铜钱撒在案台上,掐指默算,何处是财位,何处是凶位,需要怎么布阵纳人气,驱邪气,算完之后就手忙脚乱的开始布置了。
这样的光景,倒在金凌的记忆中有不少,她刚学这些东西时,就时常跑到街上看这些人摆卦掐算,有时候也会帮一些请不起卦师的凡人算一算,积累这方面的经验。
“小友,麻烦你往离位让两步,你挡着老朽的路了。”
突然插进来的声音打断了金凌的回忆,她来这里之后就藏去了一身修为,扮成男装,看起来就是个平凡的凝气二层小子。
面前的弓背老头举着幡旗,上面写着‘铁口直断’,正站在她面前寸步不让,掐着指头道:“近日老朽有血光之灾,须得三日内按坤五乾二坎一行走,小友你挡着老朽的坤五步了。”
金凌往旁边让了一步,回头看老头按着奇怪的步法前进,这种人被称为‘卦痴’,在凡人和凝气期的修士中很多,为趋吉避凶,出行做事都要依赖六爻卜卦。
金凌不由又想起小时候,她曾经暗暗记录观察过一批‘卦痴’,发现这样痴迷六爻卜卦,只能挡小灾小难,糊弄凡人。像血光之灾这种大事,还是事在人为,故而很多人在阵道基础上越学越深的时候,就会放弃六爻卜卦。
金凌刚走了两步,忽听背后‘哎呦’一声,回头就见刚才那卦痴老头捂着血淋淋的额头坐在地上嗷嗷嚎叫,不远处巷子里拎着弹弓的小孩看到,吓得赶忙掉头就跑。
金凌失笑,与其相信卦象解法,不如走路多留意周围,只是孩童的弹弓,那老头凝气一层修为,何至于躲不过去?
收了缅怀过去的心,金凌快步前往廉贞城中东书世家的店铺。
费了几番周折,金凌总算在晚上的时候,搭上了铺子里前往东书世家交账的马车,今日了如今的东书世家外院。
一路走来,金凌观察这四周,整个天书院都在那一场灭门的大火中毁了,现如今重建的东书世家驻地跟五绝界的东书城很像。
四四方方的大城,像一个三进的院落,最外面是廉贞城,中间接壤的就是东书世家外门,而以阵灵阁为中心的最里面,已经建起了一座座气势恢宏的大殿,或点缀在起伏的山峦间,或坐落在静谧的湖泊旁,成为了东书世家核心的内门。
夜幕中,唯有八角形的阵灵阁还保持着沧桑又古朴的样子,鼎立于天地之间,被月色披上一层薄雾轻纱,更显神秘。八方塔沿上挂着小巧的金色铃铛,在风中发出细碎又悦耳的叮铃声。
经过层层守卫和大阵结界,马车终于到了地方,金凌一跳下来,就被旁边冲过来的人一把搂入怀中,滚烫的泪水撒在脖颈上,哭泣声听得金凌揪心。
“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你爹这个倔驴,怎么能这么傻!”东凌笙抱着金凌越哭越厉害。
金凌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也不知道凌杀抹去记忆的事情,只能静静的站着,等东凌笙哭完。
半晌之后,东凌笙哽咽着松开金凌,拉着她边走边说:“你祖母和祖父都在等你,我们、我们快去见他们。”
秦婉容看到金凌,和东凌笙抱在一起又是一番痛哭流涕,一旁的东霄武也红着眼眶,东凌宇看着他们一个个,沙哑着嗓子道:“丧礼的时候还没哭够啊,哭什么哭!”
嘴上这么说,但他发红的眼眶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情。
“我爹他很好,很安全,祖父祖母你们不用担心。”金凌轻声道,怎料秦婉容和东凌笙哭声更大。
金凌看着满室的人,最后目光落在还能克制的东凌宇身上,从他那里知道了他爹抹去记忆,和东书世家撇清关系的事情。
金凌垂下眼眸沉默了,凌杀真是比她想象的还傻,可若是换位思考,换了她处在凌杀的位置上,也会这么做,这是保全东书世家,不留隐患的最好办法。
她这一次回来也是无奈之举,否则短时间内,她也不想跟东书世家来往,免得被虎视眈眈的阵道各宗抓住东书世家的把柄。
金凌深吸一口气,强硬的转移了话题道:“祖父,我这次回来是为了阵灵阁,我当年在天书院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打扫阵灵阁,曾很意外的得到过阵灵的认可,我想去试试看我能否唤醒阵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