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中队长正要下令全队出发,放在不远处山包上的一个游动哨突然挥动了手中的红旗。
看旗语是发现了异常情况,但不是紧急敌情,中队长和中队军士长对视一眼,中队长道:“全队戒备,准备迎敌!”
“虎!”
五十多名士兵一起怒吼了一声,然后所有人戴上铁盔,站立起来,所有人迅速摆开,摆成了数个小型的鸳鸯阵。
如果是两个中队配合少量游骑,可以在这里摆成小三才阵,不过此处两侧是稻田和山丘,地势狭窄,适合在城市和水网密集区域交战的鸳鸯阵法也十分合适。
每个队的队头都是两个刀牌手,然后身后是队官和两侧的长刀手,身后是长枪和镗手,队伍中并无火兵,而是全部持长短兵器的战兵。
如果是小三才阵,还会有一个火器中队和骑兵小队配合。
游动哨很快又打回旗语,这一次是说有相当多数量的敌人前来,人数在二百人左右。
中队长立刻下令一个士兵脱下铠甲,轻装跑回基地请求援兵。
按理来说基地在这一带会有游动巡逻的部队,不过身为老兵,绝不会不做出自己的努力,而把一切放在虚无缥缈的运气上头。
“来了!”
“怎么象是从凉马佃那边过来的?”
“没错,不象是从建虏地界,而是从咱们侧后东南方向过来。”
“那里是铁山和义州方向啊。”
几个队官和中队军士长都是看熟了地图,并且在这些地方来回走过,对宽甸,长甸,孤山堡,长岭,双堆儿,再到凉马佃,鸭绿江,铁山,义州,乃至海边的江口和皮岛,这一大片地方都是已经走过多次,一看来敌的位置就明显不对,不象是从东北方向牛毛寨和阿里布达岗那边过来的建虏。
这时游哨吹响喇叭,说明敌军已经近在咫尺,所有人都提心戒备起来。
在稻田之后有一个小型的聚居点,有少量辎兵在此驻守种田,听到动静后,辎兵也开始紧急聚集,但他们人数太少,只有三十人不到,在宽甸这里,征调辽民当辎兵是温忠发抵达后才开始进行,不如战兵早早在皮岛招募好了,并且已经训练了好几个月,辎兵不仅招募的时间短,训练时间也还不足,眼前的这些辎兵明显是边种田边训练,从他们的反应来看,慌乱无比,想来也是指望不上了。
这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还有叫骂声响,似乎是好多人在追赶着少数人奔跑。
众人起劲往过去,可是宽甸这里的地形,后世有人来旅游过就知道了,山峦层迭,林地茂密,到处是从林,山丘,巨石,溪流,只有少量的平地被一座座山峰包裹着,在后世,人口聚集在平川地上,道路开辟出来,山峦成为旅游景点,人们一点不觉得大山可怕,但在这个时候,很多山峰之间只有羊肠小道相连,甚至没有道路,人们要在灌木和密林中穿插,根据以前山民和猎人走过的地方来移动,几百人在山林里跑动,有时候不到近前根本看不到什么,还好眼前是一个谷口,从东南边的大山上沿着山道下来,是较为宽阔的山道,进入山道后是大片的山地平原区域,往内走三里多地,在山丘和密林掩映之处,就是第十二团的前进基地,主力驻扎之所。
在那里开辟出了二百多亩地大小的基地,大大小小的校场好多个,骑兵,步兵,山地步兵,火铳手,辎兵,战斗工兵,炮兵,基地营房等等都在其中。
东江镇的人过来看都很震惊,要知道这里是宽甸,到处都是深山茂林,东江镇能在宽甸等处立足,主要也是因为此地不宜驻重兵,也不宜大军展开,几千东江兵就搅的后金不能安生,甚至能威胁到赫图阿拉,原因就在于此。
对十二团来说却没有什么大问题,找到这么一个平原区,然后沿途伐木造屋,同时开辟道路,十二团有两个工兵连,全是军令司调过来的老工兵,加上辎兵和战兵帮助,器械齐全,大量的钢锯和斧子足够使的,和裕升自己就出产大量铁器,岂能叫部下没有上好的工具使?有合手的质量上乘的工具,加上几千条精壮汉子,开辟出合用的道路和造出基地有什么稀奇的?倒是温忠发心中到底有不足之意,现在的山林小道只能是用骡马行进,有一些山道崎岖之地非现在的人力可以征服,有一些地方则是横亘着溪流或是小河,只能搭造小桥或浮桥通过,到底来说,不能以四轮马车供给军需,只能用骡马或是独轮小车,到底在军需供给上感觉吃力一些。
若是东江镇有这样的魄力和实力修筑出营房和补给线,怕是主将的嘴巴也要笑歪掉,而对商团军这样十分重视后勤的军队来说,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叫骂声中敌人影影绰绰可见了,远方的山梁上的灌木和林地里还有草皮上出现了不少人的踪迹。
如果不是出现这样的突发情况,众人突然发觉这里的景色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巨大的树木郁郁葱葱,形成了茂密的森林,灌木从里开满了各色野花,草皮碧绿而整洁,因为人踪稀少,林地也不是太过拥挤,和草皮,野花,树木形成了完美的景色,透过林地可以看到蔚蓝的天空,这是毫无挑剔的美丽景致,只是被一群突然奔窜过来的人毁掉了。
“救我,救我……”
前头跑的大约是有十余人左右,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文官袍服的中年男子,大约不到四十岁,身量瘦高,边跑边呼救,明显看的出来中气不足,已经到了筋疲力尽之时,这人看着十分狼狈,蓝色官袍的下摆已经破烂不堪,显然是在林地奔逃时划破的。
其余的人有穿着绵甲的兵丁,也有苍头仆役打扮的,还有几个吏员和师爷打扮的人物,十来人都是一样的狼狈模样,衣袍破烂,头发凌乱,有人帽子或是头巾被树枝刮掉了,头发乱七八糟的披在身后。
身后的追兵也出现了,多半人没有披甲,穿着各色短衣,手中拿着长短不一的兵器,少数人披甲,手中持着弓箭,不停的停住脚步,向着前方的逃人追射。
“啊……”
一个吏员模样的已经看到了商团军列阵在前,只有不到百步远,这边都能看的出来他脸上的喜色,但在此时这人被一只箭矢射中后背,箭尖穿透了他毫无防护的后背,破开后背肌肉,穿过内脏,从胸口又透了出来。
这是一个倒霉鬼,所有人看到他口中喷出鲜血,人倒了下去。
“是东江兵在追人。”中队军士长叫道:“逃人也是东江镇的人,怎么办?”
在宽甸这里,以前只有东江和女真势力来回的扯皮,现在又加上商团军一方,还是走通了毛文龙的路子才得以在此立足,商团军一方说好了获功首级皆算在东江头上,这才说动了毛文龙,因为是客军,所以对东江的人很是客气,两军难免会有小摩擦,特别是东江兵发觉商团军的待遇是自己十倍百倍之上时,嫉妒心理很容易产生仇恨。
不过不管如何,双方的高层还是尽可能的保持友好关系,尽管这其中是商团军低人一头的屈就。
“来人止步!”中队长没有考虑太多,他只是想起温忠发和王彪营指挥上任之后的话,一旦出现东江镇挑衅或交战,一定要坚决将对方的挑衅打回去。
中队长先叫一声,接着又高声道:“不管你们目的如何,这里是商团军的防线,全部止步,否则我们将视为对我军的挑衅,将以武力还击!”
几个塘马令兵一起,将中队长的话高声复述了几遍。
逃人不管不顾,还是往这边奔来,正中的小队奉命打放了一轮手铳。
枪声响起之后,逃人似有醒悟,开始绕过中队阵列,向两侧跑过去。
他们倒是聪明,寥寥的几个人顺着山脚灌木从奔逃,而身后的追兵如果想过来,从商团军正面经过避不可免。
“和裕升的人听着,本将是奉毛帅将领拿捕逃犯,尔等速速让开!”
追兵并没有停住脚步,也是往着中队阵列的正中冲过来。
有人在阵中喊话,中队长看到是一个穿着武官袍服的将领,不仅是武官袍服,而且是大红色的武官袍服。
各人心都是一沉,这明显是一个高级将领,明军的官职不值钱是肯定的,四品都司见着七品文官要下跪也不是稀奇事,但到了穿红袍的地步在此时还是不容易的,崇祯末期武将开始封爵,几万人的军中有十几个总兵,几十个副将,几百参将游击并不出奇,但在此时能到四品以上的武官,多少得有些实力。
在东江镇这里,一般原本辽东各处的武官前来投奔都是降级使用,在此时东江镇实力还远不及天启六年的最强盛的时期,这个将领,定然是毛文龙的心腹。
“适才说话的是辽东都司都指挥佥事,金州卫指挥使,东江镇内丁参将毛将军,尔等速速让开通道,不要自误!”
再说话的是一个小校,这人倒是中气十足,将先前的高级将领官职名讳一起报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