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秋狄亦是一脸的沉痛,而这其中的痛楚,恐怕比咏灵还要多了一层。此刻,他不止面临着同从小养大他的师尊天人相隔,甚至连眼前自己心心念念的师妹,恐怕马上也要分离了!他心中的难受更是这辈子都不曾经历的,但毕竟男儿有泪不轻弹,如今也只能将那苦楚尽皆往肚子里咽。
“师妹,师尊的遗体不能再耽搁,明日,我就带他上路了!”慕秋狄突然开口,也不看咏灵,那表情依旧愤然心痛,脸色也憔悴苍白。
咏灵为着这话愣怔了下,在脸上胡乱抹了把眼泪,却有些不解的望向他。听他这意思,是不要自己同他一道上路吗?
“师兄,你难道要一个人走?”虽然这样安排也有一定的好处,毕竟自己体力有限,武力更是不行,因此这一路上也不可能帮太多忙,甚至还有可能成为累赘,能有的意义也只不过是心理上的慰藉而已,可是,阿狄当真是这样想的吗?
她的反问令慕秋狄抿唇不语,依旧没有看她,却是低头缓缓的将手中的纸钱递向了火堆,看着它们渐渐灰飞烟灭,良久才惨然一笑道:
“他说的没错,我此刻,没有办法保护好你。”的确这一路上,要面临的艰险太多。他首当其冲的是要护住师尊的灵柩,便也不会有多余的心思来保护她了。更何况,东风国的情况恐怕比这里还要危险的多,毕竟浮云派早已经暴露在了寻找咏灵的众人的视线里,到时候多路人马一起出动,他真的没有把握能够保证她安然无恙。毕竟当初,他们逃离东风的最大的原因,便是为了躲避那些人对咏灵的追踪啊!
咏灵听罢抿唇不语了,此刻她的心情亦十分的复杂,她能够理解慕秋狄的心情和他的无助,却无法抚平他的伤痛。但却仍旧不忍看他如此,所以尽可能的劝慰他道:
“师兄,你真的这样想吗?是不是西林铭綦对你说了什么?”她想到阿狄突然如此,其中定然是有西林铭綦的撺掇的。
慕秋狄冷笑了一声,终于缓缓的转过了头,眼神凄然的望着她道:
“他是说了些什么,他将你那高贵的身份告知与我,并且警告我不要对你心存妄想!”慕秋愤然道。其实又哪里能够不怨呢?爱的对立面便是恨,原本自己苦求不得已经十分伤心了,当下却还夹杂着师尊惨死,所以他无论如何也难以和颜悦色。
咏灵惊愣片刻,思索着他话中内容,心头也是一片惨然,却劝解他道:
“阿狄,你千万莫要这样想,我们之间的问题不在于身份差异!”她知道任谁听到这样的讲法都会不满的,但她是真的无感于自己这样缥缈又伤痛的身份,却也只能点出两人之间问题的本质来开解他。
“我知道!”慕秋狄冷冷的开口了,甚至凉凉的呼出一口气,唇角勾起了一丝讽刺,却又转头道:
“但即便无关身份,你也不爱我,你的心中只有那高高在上的帝王!”
他这句话虽然是负气之言,但也含着一丝埋怨,这也是他无法自信的带走她的缘由,毕竟不爱,又拿什么来强求?
咏灵却为着他这句话愣住了,良久才喃喃地道:
“他,他连这个都告诉了你吗?”北辰昊昍是她心中无法抹灭的痛楚,如今却又被阿狄提起,简直如同在撕开她的伤疤,几乎令她倒抽了一口气。
“他倒是没告诉我,可我一直关注你,自然知道你的心中所想。有好几次的深夜,或者在你病痛之时,睡梦中都在呼喊着‘陛下,陛下’,这说的,又会有谁呢?呵呵,罢了罢了,总之于你而言,我从未到达过心底,又何必强求呢?”慕秋狄又凄凉的笑了,摇了摇头几乎有些自言自语地道:
“我姑且一个人走吧!将师尊安葬好了之后,我自会回来为他报仇的,师妹你也无需担心了。”
咏灵望着他,咬了咬下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她知道他在埋怨自己,埋怨自己心里没有他,但其实她想说:阿狄,你知道吗?既然师尊将我们的手牵在了一起,所以如果你说一句,让我跟你走,即便是为了完成师尊的心愿,我也一定会答应的!
可是慕秋狄到底被西林铭綦伤了自尊,又因为咏灵对他无意而心灰意冷,再加上师尊的灵柩以及复仇等一系列的棘手问题摆在眼前,他也就没有了心思去费力争取这儿女私情了。
两人正沉默着,西林铭綦却来找咏灵了。他生怕两人的商谈走向会偏离自己原本设定的轨道,因此不放心才赶来瞧上一瞧,却见到两人都是一片沉默,他不禁开腔问道:
“咳咳,商谈的怎么样了?”
慕秋狄一察觉到他的靠近便觉浑身难受,因此愤然起身冷哼了一声道:
“如你所愿!”丢下这一句话之后,他便扭头大踏步离开了此处。他是厌恶极了此人,眼下又哪里乐意同他共处一室?
咏灵也没有说话,而是看着慕秋狄离去的背影更加伤感。
……
一夜过去,天光又亮。白隐的遗体自然不能再耽搁,所以今日一早慕秋狄便打算上路了。好在西林铭綦已经为他准备好了车架和护送的人马,而他也没有理由拒绝这些便利,毕竟师尊的死他西林铭綦需要承担一部分责任,所以便一言不发的上路了。
“师兄,你一定要诸事小心!一定要及时传信给我!师兄!”司徒咏灵在他身后奔走相送,泪眼凄迷,伤感万分。
慕秋狄终于回过头来,看着她的身影,心中的不舍才渐渐的泛滥开来。此刻,他竟然有些后悔了,为什么要放弃她?为什么不能带走她?师尊明明已经将她交给了自己不是吗?更何况,要是此去之后,两人再也见不到了该怎么办?他真的想要反悔,甚至想要调转马头回去带走她!可无奈看到西林铭綦阻挡在前面,并且虎视眈眈的拿眼神警告着他——他终究在心中低叹一声,咬牙握了握双手,告诉自己目前只能先操心师尊的事情,便在咏灵的泪眼相送下离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