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回头去看,见正是大内狱吏金波金大人,于是便赶紧放开了萧玉臣,并且惶惶的对金波拱手参拜道:
“金大人!”没想到竟是金大人来了,这下子可不好收场了,他们毕竟是没有判令私自行刑,虽然是受了文贵人的指使也拿了好处,可这毕竟是犯了律例的!几个人顿时急的满头大汗。
没想到那金大人却只是冷哼了一声道:
“上面还没有发下判令,你们便要私自行刑吗?!各自去刑房领了五十大板当罚吧!否则,便是律法伺候!”说罢,便冷眼回身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出来。
那几个人听罢面面相觑,心道这好像是金大人想到大事化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他们啊!于是便连连躬身告罪并且一阵风一样的逃窜了出去。
内间的萧玉臣见状虽然心内稍安,但却并不轻松,仍旧是十分戒备的看着门口的金大人。而这时候金大人也并没有走进来,而是直接命了身后的两个人过来,将满身伤痕的萧玉臣给搀扶了起来,并且又带往了另外一间刑讯室。
萧玉臣被那两人一言不发的就推进了室内,还来不及多问一句,便见那房门竟又被关上了。他本能的浑身一抖,却也只得转过了身子。
刑讯室的案前,正有人在坐着喝茶。萧玉臣胡乱擦拭了下脸上的血污,抬眼望去,见正是一身常服,面容镇定,却隐含冷笑的靖熙王西林铭綦。他微有震惊,却连忙躬身叩拜了下去,并喃喃道着:
“谢过……王爷的……救命之恩。”他还是很有眼色的,虽然对这些事充满了惊疑,但很显然如若方才不是金大人及时出现,自己早已身死。而金大人,不是谁人都能请得动的。此时眼前又出现了靖熙王,他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只见西林铭綦随意的放下了茶盏,并且不自觉的抖了抖衣袖上的灰尘,才抬眼自上而下的盯向了他。
萧玉臣正胆战心惊的不知道他是何意的时候,却听坐上的西林铭綦淡淡“诺”了一声,并且将眼神轻飘飘的落在了眼前桌案上的一副卷宗上,并且示意他朝那处看去。
萧玉臣收到他的示意,便艰难的起身移步上前,那满是伤痕且带着镣铐的双手颤巍巍的伸了过去,缓缓拿起了那副卷宗。
他再抬眼些许迷茫的看向西林铭綦,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而得到再次确认后,知道这的确是让他看的意思了,便才放心的默读了起来。结果上面的字迹却让他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浑身抽抖,甚至脚步不稳的后退了两步,眸珠瞪大,双手颤抖的捏紧那卷宗,嘴唇抽搐着道: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不是我做的,这是污蔑呀!这一切都是贵妃娘娘的授意啊!我是冤枉的,我才是受害者,我是被人陷害的呀!”
手上的这副卷宗,分明是一份判决文书,上面的罪证清清楚楚,言及这一切全都是他一个人的罪过。是他萧玉臣胆大妄为藐视宫廷律令,欺上瞒下,汲汲营营居心叵测的掩藏真相这么多年;并且还屡屡作奸犯科秽乱宫闱,甚至**贵女,罪加一等,堪称十恶不赦,因此数罪并举,择日凌迟!其后盖着的皇帝印信清晰可见,昭示着这张文书是多么的真实可信。萧玉臣不住的摇头,心内承受不住的甚至流下了眼泪。他知道自己会死,但这样的判决,歪曲事实,他仍旧是难以接受!
西林铭綦看着他的样子不置可否的冷笑了下,心道如若不是你还有用,我才懒得来见你这无耻伶人!于是轻蔑地道:
“判书已下,是真是假都不是你说了算了。更何况,如今,文蕙都已经迫不及待的要你的命了,你说,谁还能救你?”西林铭綦倾身朝向他,眼神似笑非笑。
萧玉臣听了这话,浑身泄气的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双目也渐渐失焦茫然。
是啊,这判书上清清楚楚的写明了,陛下是要择日才将他处死的,也就是说不是今日,作为一名死刑犯也至少要走完最后的流程的。可是方才,文蕙已经派人给他送来了鸩酒,并且要不顾一切的逼迫他喝下,这说明了什么?眼下才刚刚过了元宵吧,而文蕙也是才刚刚回到了毓寿宫,就迫不及待的下令杀他了。她是不允许自己多活一秒啊!因为如今自己的存在已经对她来讲没有任何用处了,甚至还是个威胁,而他的确不是个蠢人,所以自然明了了。想到此,他便也冷笑了下,神情萧索,甚至眼下也丝毫不在意什么尊卑了,而是荒凉又意味深长的朝上面的靖熙王看去,似乎是在笑问他此举又是为了什么。
靖熙王挑了挑眉,似乎也不在意他此刻的表情有多么的不敬,而是微微笑道:
“你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本王想做什么,能做什么,以及想要什么。”事发之后,咏灵就同他商议针对萧玉臣的处置。虽然这厮亦是不得好死,可此刻,却不着急着让他死,毕竟,让他多活一时,大约也有一时的好处。自己同灵儿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等父皇的判书下达后,他便及时知会了金波,让他关注着这边的情况。没想到文蕙果然要挑事了,居然急不可耐的要动手了。金波便及时知会了他,这倒也正中了他的下怀了,于是也及时赶了过来。
萧玉臣再次垂下了眼睑,也在心底思量着。靖熙王若是想救自己,无非是为了文蕙。此次文蕙居然又没有伤及根本,而陛下这样处置,甚至连他自己都感到不解和蹊跷,但同时也有些感慨文蕙的能耐,而这更是让他觉得不甘的原因之一。虽然他愿意死,但是文蕙活着,却没有救他,这就让人接受不了了。毕竟以两人的关系,她本应该救他的,哪怕来看自己一眼也好啊!可她却那般的绝情,不止不想救他,还想让他死的更快些!因为她已将罪名全都推在了自己身上,这个自私无情的女人!想到之前种种,让他在气愤之余,难免也十分的伤心。无论如何,两人相处了已有几年的光景了,除了交颈之欢的夫妻之实,总还有一些扑朔迷离的情感在吧!他做为男人,都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可文蕙这个女人,却能做到如此的心狠,这真是让他望尘莫及!所以此刻因为伤的深,也是恨之入骨。但是现在,他却需要再做决定,当真为了保命要投靠靖熙王吗?
“王爷,还真是看得起我!”萧玉臣似悲愤,又似感叹地道。毕竟,他曾经不管是作为内监还是佞幸,都不可能入得了一介王爷的眼的,而此刻,作为一个死囚罪人,却能被西林铭綦看中,也当真是讽刺了。这其中当然是因为文蕙,所以,他到此刻都不知道究竟是应该恨这个女人,还是应该感谢她。
西林铭綦却不以为意的淡笑道:
“作为人,总归有他的有用之处。”这句话,也多少含了些讽刺了,意思是,他萧玉臣在不同的阶段,对不同的人,总有不同的用处。
萧玉臣听了这话多少有些不舒服,于是也微微冷声道:
“那我如何相信王爷呢?!”他总归要吃一颗定心丸吧!靖熙王可不见得有理由比文蕙对他还好。
西林铭綦不紧不慢的抬眼盯住他,眼神却似乎越来越冷,唇角凝起的淡笑也越来越冷,并且身姿渐渐倾向他道:
“你可以选择相信本王,也可以选择……死。”他还没有资格同自己谈条件,从前没有,此时,依然没有。
萧玉臣浑身一凛,便垂下了眉眼,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意志力又瞬时被击垮,整张脸暗淡了下来。
是啊,他还有什么选择呢?原本就是要死的,可现在,只不过是有人给了他希望而已。然而这个希望,有可能会令他活下去,让他看见明天的太阳;甚至让他有机会去找文蕙,向她问清楚:是否对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是否这么多年来仅仅将自己当成了一个下作卑微的奴才?如若真的如此,那他还有什么必要对她保持衷心?!所以,他最终还是将身躯伏跪在了地上,朝着西林铭綦深深的叩拜了下去,并且痛哭的道着:
“萧玉臣,谨遵王爷教诲,一定知无不言!”靖熙王无非是想知道文蕙的一些秘事,那么就告诉他好了,反正如他所言,自己如今也仅有这些用处了!
西林铭綦站起了身子,看着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感叹地道:虽然你也十分该死,毕竟胆敢作为文蕙的帮凶杀了尊师大人,还毁了那朵浮生花,更甚之损害了父皇的名誉,单这两件事情我就根本不可能容你。不过,我会让你活到文蕙死去的那天,相信你也很希望看到她死在你前面吧!所以,这是对你的倒戈最好的报答了!
大内狱吏金波,早已经归入了西林铭綦的麾下了,所以,用另外一个死囚去替换掉萧玉臣,自然是不在话下。于是萧玉臣便被放了出来,暂时秘密监管在靖熙王的某处别院。当然,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