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不可一日无君。由于西林焃去的突然,所以满宫上下并没有来得及准备登基事宜,但如今三天已过,这件事情便自然而然的要率先被提上日程。皇帝的继位诏书是早已备好的,所以此时连霍拿将出来,再加上朝堂上下早已归心,因此没有人质疑西林铭綦的正统身份,他便顺理成章的登基成为新帝。只待大行皇帝发丧之后,再谋个吉日举行登基大典,届时才算一切落定。
又过了两日,西林铭綦仍旧披麻戴孝的回来了。咏灵站在门口迎接,远远看到他正欲跑过去之时,却觉两边站着的侍女小厮们纷纷下跪,将身子伏的极低,而后一齐朗声道:
“恭迎陛下回府!陛下万安!”
咏灵立时定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以起来。直待西林铭綦和宇文华威走上前来,西林铭綦一边对着众人说平身,一边微笑着拉过她,她才后知后觉的问西林铭綦道:
“你……”
这时候是宇文华威笑了起来,不无调侃的提醒她道:
“姑娘要改称呼啦,此时应称王爷为陛下啦!”
咏灵再次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心内有些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西林铭綦却依旧自然的拉过她一道往里走去,并且边走便在她耳边道:
“看来,你是做不成王妃了,要直接做皇后了。”
咏灵又惊又羞的扭头去看他,却见西林铭綦虽然是在调侃,但笑意里却难掩苦涩,她便垂眸不答了。
走到内间,屏退了众人,咏灵才想到他既然已登了基,那就应该住在宫里,不应该随便回王府了,更何况现下事情又多,便体贴地道:
“你……陛下是今日特地回来的吗?这样是否不妥?”
西林铭綦对她突然改变称呼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拉过她的手道:
“正是。这几日我便不能时时回来了。原本还想把你接去宫里,可想着如今父皇新丧,诸事烦乱,我也没有办法好好照料你,便特意回来嘱咐你一声。这些时日你便还待在王府得了,待父皇丧事已了,我再回来接你吧!”
咏灵点了点头,她其实心里清楚的很,如今宫内人多口杂,自己先前的那事还没洗脱干净,身份又尴尬,怎么能在这个当口待在宫里呢?还不如王府来得清净自在些,西林铭綦也是为着她着想。况且今日还特意跑回来一趟,也算心意之至了,她自然感动。
西林铭綦将她轻轻拉入怀中,他丧父的心情毕竟还没有完全平复,于是也不无伤感地道:
“灵儿,暂且委屈你了,这段时日我们大约不得见了,你就乖乖待在府中等我,可好?”
咏灵也依旧柔顺的点头,西林铭綦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两人便下去吃饭了。饭毕了之后,西林铭綦果然又回宫了,咏灵看着满府的人跪地恭送,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他身份毕竟不同了,看来这王府,以后恐怕也不会多待了。
皇帝的丧礼乃为国殇,所以十分的隆重,一应流程下来,须得多日的光景。靖熙王府虽然也需要戴孝,但因主人靖熙王如今已然称帝,并且还住在宫内主持大局,王府剩下的这些下人们倒是冷清的很了。所以咏灵这几日过的无比寂寥,无事可做,她本能的就想到了还留在别院的司徒风和肖瑞。也不知当初哥哥怎么想的,走的时候并没有把小疯子给带走。还有肖瑞,在司徒昭远和西林铭綦的挤兑之下,他这一趟西花之行的目的似乎就只是为了给自己当个充门面的护卫,也真是憋屈了。咏灵想的有些烦乱,便想去别院安抚下众人。而她在这王府内隐约算半个主子了,所以自然也没人敢阻拦她。可是到了别院之后,她竟瞠目结舌。
整个别院居然空无一人,甚至内里还有些微纷乱的痕迹,咏灵整颗心提了起来,连忙回头叫来王府的管事询问情况。如今宇文华威和绯烟两人都同西林铭綦一道进了宫,她想大约能知道多些的,也就只有王府的管家了。
没想到管家居然也不知道情形,咏灵心急如焚,不得已只能央求他递信给宫内的宇文华威,看看他知不知道了。
宇文华威是颇熟悉咏灵的,见到信之后便立马回信了。她明白咏灵肯定会心乱如麻,所以想着倒不如先跟她解释清楚让她安心才好。只道最近先皇大行,诸事纷乱,余下各国又蠢蠢欲动颇不平静,陛下害怕生变,便暂时先将南雪和北月背景的兵士控制住了,好等待一切平定之后再做打算。咏灵听罢颓然的坐了下来,她本能的觉得是北月国和南雪国都出了什么事情,才叫西林铭綦这般的忌讳,所以为了防止发生纷乱才先下手为强的将人都控制起来。大约也是因为司徒风和肖瑞他们的身份的确可忌,万一趁着这当口互通消息就不好了。西林铭綦这等举措在一个帝王来讲是十分合理又明智的,更何况此刻他大权在握,要处置一些疑犯实在是易如反掌。只是可惜了司徒风和肖瑞他们,也不知被关在了哪里,大约不会有事的吧!她如今消息不通,只能干等着,也只盼他们能够安好了。不过她也相信西林铭綦,定然不会滥杀无辜的,想是他们也只是暂时被封禁监管了起来而已。
再度闲暇下来的咏灵却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比如先皇帝西林焃的死,文蕙的异样举动,还有白亦璇和诸葛鸣帆的下落,以及南雪国和北月国的宫变博弈。
那日先皇驾崩她就在跟前,西林焃很显然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不行了,这其中究竟有没有自己的原因呢?当初西林焃似乎的确是看到她之后就激动了起来,但究竟激动的是什么呢?她突然想起那一日在西林铭栎的生辰宴之时,皇帝似乎也是对着看不清楚的她隐约激动的叫喊着什么,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的长相同什么人相似吗?可是自己迄今为止似乎只听说过跟一个人相似的,那便是北辰昊昍已故的王妃,东风国淮南王的女儿南襄公主。这位南襄公主总不至于也和西林焃有关吧!难不成是她当初真的没死,在北辰昊昍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之后又同西林焃牵扯上了关系吗?怎么可能?!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也太胡扯了!她本能的摇摇头甩掉自己这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这个想不通,便想下一个。文蕙上次为什么会为自己说好话?难道只是因为忌惮西林铭綦想要亡羊补牢吗?可她那么聪明的人,难道不知道即便是卖个人情,西林铭綦也不可能会完全抵消掉她以往所做的全部坏事的吗?那她是图什么?顶多也只不过是一时的喘息罢了。况且她为什么好像一直有恃无恐,总要做下这些胆大包天的事情,一次次的挑战众人的极限,是手中握有什么把柄吗?但她此刻究竟还有什么呢?对自己来说,她最在意的无非是大师兄和大师姐的下落,可是他俩又同文蕙有什么关系呢?并且到底是不是在她的手中?还有,她为什么会将同哥哥合作的事情透露给自己?目的是什么?就是让自己同哥哥反目吗?但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她有求于哥哥,却还要将自己从他的身边抽走,那哥哥会有什么反应?还有,当初司徒昭远走前曾愤慨的提醒自己说她一定会后悔的,那样冷厉郑重的表情,就仿佛已经十分确定事态的发展——是不是他已经知道了什么?文勉到底是不是昭远救的?假如是的话,那就说明他默认了文蕙的举动,是心甘情愿的抛下自己的,更何况,他从来没有好好的同她解释过。想到这里,咏灵一阵揪心的痛楚,觉得司徒昭远再度可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