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三日已过,这场婚礼毕竟举世瞩目,所以三天过后,宫里便来了旨意,要国相夫妇进宫面圣。这是咏灵第一次以西花公主以及新晋国相夫人的身份出现在南雪众人的面前,所以即便心中万般的不乐意,也得打点行装的进宫去。毕竟,她此刻所代表的是西花国,若是不响应南雪国君的号召,便属不敬了。尤其此刻刚刚嫁入南雪,更乃南雪臣妻,也不应该不敬君王。
两个人装容严整的坐着马车进宫了,此刻咏灵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她倒不怕面见那个儿皇帝,只是个小孩子罢了,恐怕连话都不会说几句呢。关键的是,两宫太后啊!阮太后她倒是没有见过,只听说人是个和气的,但蓝太后,蓝玉,那可是小玉姐姐啊!两人可算是从小的手帕交了,但自从蓝玉成亲以后,两人就再也不得见了,似乎之前,还闹了一些别扭什么的。咏灵想起这个就有些头疼,也不知道她对自己的事情知道多少,现在究竟变成怎么样了。说到这个,想她既然现在已经成了垂帘听政的太后,那哥哥倒是有可能会经常见她的。原本应该问问昭远蓝玉的情况的,可今日一早醒来两人就没说几句话,显然是昨晚置气还没和好,她现在哪里愿意屈尊开口啊!所以一边想一边郁闷,神思不属之间,宫门已经到了。
咏灵与昭远毕竟身份尊贵,所以入了宫门后就换了轿辇,直到蓝太后所居的昭阳宫才下舆。
皇帝毕竟还不满三岁,自然得生活在母亲的身边,所以阮太后即便贵为正宫母后皇太后,此刻也得屈尊在蓝玉的昭阳宫同皇帝一道召见两人。
大殿之上并没有多余的人,毕竟咏灵是女眷,而此刻又已近年节。所以只有两宫太后携着小皇帝端坐在上首,四周并排站着几个内侍宫女们,纷纷垂头伫立着,静默无声。
待得内侍通传之后,两个人就并排走了过去。走到正中的时候,司徒昭远便同咏灵一起定住,然后下跪参拜道:
“微臣(臣妇)叩见陛下、太后娘娘。恭祝陛下万安,太后娘娘金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哎呀快起快起,公主身份尊贵,国相亦是我朝肱骨,你们自不必行如此大礼。”
一个些许欢快的声音响起,昭远便略微搀扶了下咏灵,两个人就站了起来。
“多谢陛下、太后娘娘。”
随着昭远的叩谢声,咏灵微微抬起头来,就见坐上右侧的那方才说话的妇人一脸的和善,并且满目笑容的朝着两人望过来。在她的左侧正中是个长相俊俏可爱的小皇帝,此刻也正歪头歪脑的看着两人,并且一只手指头还伸进了嘴巴里,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咏灵见状便也不由的笑了。再往左侧看去,发觉此刻一身宫装、打扮的庄严肃穆的蓝玉正在专注的帮儿子拢着衣襟,仿似并不甚在意下方人的举动,倒像是暂时没有注意到她般的。咏灵便借机赶紧低下了头去,似乎有些害怕被她看到。
“这大过年的,又恰逢新婚,还要把你们叫来,本宫实在是过意不去。”阮太后倒是相当谦逊和善,对着咏灵和颜悦色地道:
“实则是本宫同蓝太后久闻公主美名,便忍不住的想要见上一见了,呵呵……”
阮太后掩唇轻笑,那笑声直让咏灵觉得轻松了不少,心道看来这个阮太后倒的确不负温婉淑德的美名。她便也略微放下了拘谨地接了话头道:
“太后娘娘说哪里话,灵熙初来乍到,本应更早的就来拜见陛下与娘娘的,却不想竟拖到了今日,还望娘娘莫要见怪才好。”
“哪里哪里,你们原本便是新婚,哪里有先来拜见我这孀居之人的道理?如今看来,公主果然好相貌,真真乃惊为天人啊!国相可是有福气了,呵呵呵……”
阮太后年纪稍大一些,早已过了花信之年,颇有一些富态之相。如今笑起来更是眉眼弯成了月牙状,倒让咏灵不由的生出了些好感。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声器物摔在地上的声响传来,便自然而然的惊得几个人扭头去看。见正是一旁的蓝玉,似乎照顾着身边的小皇帝拿笔,却没有拿稳,笔杆子便顺着案台掉了下去。好在一旁的内侍赶紧连声告罪着去捡,大家才又收回了视线。
“呵呵,陛下年纪还小,这倒是寻常的事。”阮太后不疼不痒的朝众人解释了一句。
咏灵微笑着点头,却冷不防的察觉到一抹视线。她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便只得抬起了头来,迎上了蓝玉的目光。
“你——灵……”蓝玉也似一惊,其实从方才咏灵发声起她就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如今再去细瞧她的脸,尽管曾经稚气未脱的面庞已经蜕变成了如今艳丽无双的容颜,但她却依然认得清晰,眼前的这位西花国的灵熙公主、他南雪新晋的国相夫人,分明就是自己儿时的玩伴司徒咏灵啊!但这是怎么回事?咏灵不是早已经嫁到北月去了吗?如今怎么又回来了?并且还改头换面,成了西花国的灵熙公主,甚至还名正言顺的……成了司徒昭远的国相夫人?!她简直震惊到无语,并且双手紧紧的抓住了袖中衣襟。
咏灵见状多少有些尴尬无措,但还是朝她微微笑了一下,然后便垂下了头。看来,小玉姐姐是还不知道她的事情了。想来也是,蓝玉自从结婚以后就已经同司徒府鲜少来往了,更何况自己这三年来也是漂泊在外的,而哥哥又怎会大嘴巴的自动告诉她此事呢?不过,眼前的局面,应该也不适合解释这些吧!自己的身世本就复杂,岂是一两句就能说得清的?更何况,这若是真说出来,恐怕阮太后也得吓个半死,更会惹出一大堆的麻烦。所以她十分担心待会儿该怎么收场。
“怎么,蓝妹妹可觉得有些不妥?”倒是阮太后觉出不对劲来了。她看蓝玉仿似十分吃惊的盯着咏灵的脸,便很是奇怪。
蓝玉果然不是曾经的蓝玉了,见状连忙收回了神思,并且转而调笑着道:
“的确不妥,本宫还以为见着故人了呢!呵呵……灵熙公主的样貌着实天姿国色,并且同国相大人的妹妹颇为相像呢!”
这句话让几个人的神色都变了变。咏灵是略微松了一口气,心道看来蓝玉也是个明白的,是不打算在此处刨根问底了。而昭远原本就无甚担心,他也是知道蓝玉现在的做派的,此时更是故作不知的一片淡然。而阮太后对此则是明显的不解,正欲询问间,蓝玉却已经率先开口的朝着她热心解释道:
“昔日我同灵儿妹妹可算是闺中密友呢,就是国相大人的亲妹妹,司徒咏灵。便是先帝亲封的合芯公主,姐姐可还记得吗?远嫁北月的那个。呵呵……如今再看到灵熙公主,倒像是灵儿妹妹又回来了呢!”
“原来如此……”阮太后听罢便若有所思了起来。蓝家与司徒家一向交好她也是略有耳闻的,所以两家的孩子会有所交际那也是应当的,所以蓝玉的话应该没有问题的。但是,天底下就当真会有这般相像的人吗?竟让一向端正自持的蓝玉都慌了神儿了,那看来是真的很像了。不过那司徒咏灵,不,合芯公主可是早已经嫁走了的。所以蓝玉这样说,大约是又在开什么玩笑了,这才会说的夸张了一些吧!她这样想着,便重又恢复了笑容。
咏灵有些惶惶的望向蓝玉,发觉她只是比曾经略瘦了一些,但样貌却依旧美艳,便也不甚担心了起来。不过,似乎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莫名的透着些冰冷,这让她觉得十分的不舒服。但眼下显然不是让两人话家常的时机,她便也自觉垂眸沉默,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索性司徒昭远也很上道,看出咏灵有些拘谨,便自觉的带过了话头,开始问起过年宫中的安排,以及皇帝的功课等等,两位太后便都连连应了。
最后见都差不多了,司徒昭远便提出告辞,这时候阮太后似乎才一拍脑袋想起了什么地道:
“你瞧瞧我,如今见到国相夫人太过高兴,都忘记了今日的正事了。元兀,还不快快宣旨?”
“是,国相夫人听旨。”那名叫做元兀的内监便行到了正中,开始拿出一卷圣旨出来打算宣读。
而咏灵被昭远轻碰了下手臂以示提醒,便连忙跪到了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于是那内侍便一板一眼的念了起来,中间的内容咏灵倒没怎么听清,总之是跟对自己的赏赐有关。最后由皇帝亲封自己这个他国公主、南雪新晋的国相夫人为超一品的诰命夫人,也算是加了恩典了。毕竟,对咏灵的封赏此刻代表的可是国事,她原本就是西花皇帝的嫡亲妹妹,来到南雪本来就算是下嫁了,所以此举也是南雪朝堂通情达理的体现。
于是两人便又跪地谢恩,司徒昭远又略微谦虚了几句,于是阮太后又代表皇帝发声道:
“此乃应当的,国事还需得倚仗国相呢,大人就不必过谦了。”
言谈举止间看起来,倒像是的确很倚仗昭远似的。这一场会见让咏灵最终得出了答案:哥哥的确在南雪朝堂混的不错,乃至于两宫太后都对他青眼有加。
儿皇帝南宫琦最终在母亲的教导之下对两人说出了“平身”两个字,于是两个人才终于得以脱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