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北月军都没有再次发动攻击,第一日也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南雪军亦在忐忑不安中苦苦监视了一夜,不得睡眠,第二日清晨揉揉眼睛,瞧着对面的北月军依然没有动静,才大喜过望的欢呼道:
“真的没再打了,看来国相夫人还真神啊!”
“切,你懂什么?传言那北辰昊昍当初就曾为她大军压境西花,逼迫那西花帝君让她下嫁;可却被我们国相大人给截胡了,而上次信峪关那一战,也是为她;所以此刻她往这里一站,你说那北月帝君可还怎么打得下去啊?”
“已经嫁人的女人,北辰昊昍还那么上心,并且不惜为她兴兵覆国,看来是真爱了。你说这国相夫人也真是个祸水啊!倒也难怪,昨日见她那风姿,飘然若仙绝色倾城,恐怕是个男人看见都得腿软啊,嘿嘿嘿。”
“切!哪来的什么真爱啊?那北辰昊昍一向如此,你瞧瞧他都要了多少个公主了?不过说她是个祸水倒真是不假,这不把我们国相大人也给迷得团团转呢,当初不惜得罪北辰昊昍也要把她给娶回来,这不,现在人家讨债来了不是?却平白的连累我们也跟着倒霉,死了多少弟兄啊?!我看此等祸国殃民的女人,就得——”
“嘘——来了来了,国相夫人来了,你们小声点儿!都不要命啦?!”
议论声瞬间被压了下来,大家纷纷仓皇着回头,见正是咏灵和司徒风他们过来了。众人都有些愣怔与不安,眼下才刚刚卯时,而昨夜国相夫人一直站在这里直到子时才回去歇息,并且还是被下面的司徒风等人给拉回去的。期间似乎对面的北月帝君也一直在一动不动的同她对望着,也不知两人看不看得清楚彼此,倒是惊的他们都奇了。而今日这国相夫人却这般早的又过来了,显然是没休息多久,看来也是真心实意的要帮着他们抗敌的,而方才他们还那般议论她,当真是不该。所以眼下那些兵将们也都不好意思的朝着咏灵行礼鞠躬。
咏灵倒是欣然点头应了,反而她身旁的司徒风脸上的表情十分的不满,如今正对着方才嚼舌根的那几个人杀眼刀呢,大约是听到了一些他们的对话。于是那几个人少不得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更是纷纷瑟缩着悄悄退了开去。
因为咏灵坚持要来,司徒风也没有办法,只得陪着她一大早就过来了。而今日,咏灵显然是下定了决心长期驻留在此了,居然准备充分,直接让人在城楼上摆开了几案,并且放上了一张琴,另有插花和茶水若干。
兵将们见状都错愕非常,看着她依然是一身白衣,满头青丝垂坠,没有什么璀璨华贵的饰物,只简单的簪起一朵云髻,两条浅碧的发带,便正襟端坐在案前,轻轻的拨弄起琴弦来。
士兵们瞧着她清丽无匹的容颜,还有整个人飘逸空灵的气质,一时间似都忘却了对面还有敌人的大军了,纷纷目不转睛的望向她的动作,并且屏住了呼吸目光灼亮却又恍然。
辰时起,咏灵开始正式拨动琴弦。袅袅清音从她的指尖缓缓流泻,映照着少女绝美的容色幽明的眼波,多么的宁静而美好。即便在这极不和谐的战场上,也兀自营造出了一片超然脱俗的意境。乐声婉转悠扬,曼妙绮丽;四周微风轻拂,碧空如洗;少女的身影幻然出尘,仙姿楚楚。这般优雅的意蕴几乎攫住了众人的呼吸,即便很多人听不懂奏的是什么曲子,却依旧被勾住了心神,几乎恍然忘却了此刻乃是身处惨烈的战场,魂灵无法自抑的飘荡在这空灵的乐声里,摇摆跌宕。
而对面的敌军当然也听到了,几乎在咏灵初上城楼的那一刻,北辰昊昍便注意到她了。那一刻他来不及思索任何事情,只是本能的就为她的身影所牵引,心中期待莫名,却又暗暗沉痛。
她的琴声悠悠传来,从辰时起到午时末,几乎没有停歇。那些曲子,全都是他所熟悉的,曾经,她在长清宫中,经常会给他弹奏的曲子。
时而《十面埋伏》,时而《潇湘水云》,时而《忆故人》,时而《乌夜啼》,时而《秋风词》,时而《长相思》。
长相思……
你对我,真的有相思?是相思,还是迷雾?
北辰昊昍突然笑了,闭上眼睛默默的聆听,却又不愿错过她的身影,于是又睁开来。然而看着那袭渺远的白衣,他的笑容却渐渐的凝固,冷却,随即僵硬。手指亦握的越来越紧,心脏揪疼到有些抽搐——
灵儿,你到底想怎样?!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我退兵吗?你……要挟我?逼迫我?
可是你又知道你逼迫不了我的,你也从来不会如此的不是吗?那么你现在究竟在告诉我些什么呢?是想让我想起曾经的过往?那么你呢?可曾记得?可还记得?我们的曾经!
墨子伯又匆匆的赶了过来,黑着脸对北辰昊昍拱手道:
“陛下,万万不能再等了,下令攻城吧!切莫再次失了先机!”墨子伯当然不是聋子,他也早早就听到了那悠悠琴音,想着这女人竟愈发会出幺蛾子了。原本想等她离去之后就让陛下攻城的,结果这第二日,她竟还在城楼上弹起琴来了,简直是岂有此理!不过,墨子伯这下子也更知道非比寻常了,这绝对就是计谋,拖延的计谋啊!于是他赶紧对着北辰昊昍苦心规劝:
“陛下,难道没看出来,她这是在用计拖延吗?斥候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了,那司徒昭远的大军已然逼近灵州了!再不攻城可就晚啦!说不定,这就是那司徒昭远在背后撺掇着,他两人串通一气来迷惑陛下呢!万万不能让此女的奸计得逞啊陛下,赶紧下令进攻吧!”
墨子伯说的嘴都干了,然而北辰昊昍却眯着眼睛摆手道:
“这不是计谋,而是她的决心!她在告诉朕,她在求我,如不退兵,就让我从她的身上踏过去!而,朕又如何做得到?!”北辰昊昍无比压抑的悲愤道,握紧马缰的手也更加颤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