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愈是这番以命相抵慷慨之辞,樊於期则愈是犹豫不决,手中紧握胯间的长剑,欲拔剑几次,都最终还是送回了剑鞘,口中轻微叹息了一声。
而此时身在一旁的天乾则将樊於期的这番苦衷看的一清二楚,于是便上前发话道:“如今敌众我寡,大将军可是担忧万一此战不胜,上庸城则会玉石俱焚?”
樊於期一听天乾这番问话,这才将心中担忧说了出来:“天乾兄弟所猜正是我所担忧的,倘若因此连累了上庸城无辜的百姓,樊某即便下了九泉,也无面目去面对上庸的乡亲父老啊!”
杨端和等人一听此言,立刻上前跪拜道:“上庸人的命是大将军您救下来的,如今理当归还给大将军,我等愿以死相随!”
樊於期见众人众志成城,言辞恳切,更是两眼之中饱含了浊泪,一个个扶起众人,口中连连道:“好兄弟,好兄弟…”
此番情境着实让天乾和重黎看在眼里,痛惜在心上。终于,天乾按捺不住,便上前向樊於期建议道:“大将军既然不愿众兄弟作无谓的牺牲,为何不避其锋芒,弃城而走呢?”
樊於期听得身后天乾这话,也是有所担忧道:“我亦曾想过弃城,然即便弃城而走,上庸这许多老弱妇孺,却不知能去往何方?若是被秦军追击,只怕亦是难以幸免于难。”
天乾听了樊於期这番担忧,随即又道:“秦军刚刚汇聚汉水,未曾有片刻停留又连夜涉水而来,必定全军劳逸,我自和杨将军各领一路人马在汉水岸边伏击登录的秦军,拖延秦军上岸的进度,将军自可领全城百姓趁着夜色连夜出城,前往九夷之地,九夷人向来独来独往,必定不会妥协秦军,且九夷多在林间峭壁,更是易守难攻之地,将军可列为立足之地,而后再想计策击退秦军。”
樊於期本来还有些忧虑,如今但听天乾这话,不失为权宜之计,于是立刻愁眉舒展,直向天乾抱拳拜谢道:“天乾兄弟万全之策,让樊某茅塞顿开,如能解全城百姓之困,樊某当亲自为百姓们向兄弟叩拜谢恩。”
“大将军这是哪里话,将军心系百姓和诸将安危,令天乾钦佩之至,如今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怎敢居功?事不宜迟,还请大将军尽快安排定夺。”天乾听了樊於期这话,连连羞愧而道。
“那一切就按天乾兄弟之计行事,樊某在此拜托天乾兄弟和杨兄弟了。”樊於期边下了军令,边又抱拳向天乾和杨端和道。
“大将军尽管放心,我等自会拼尽全力而为之!”这边杨端和亦抱拳领下军令,便和天乾一道领了一批精锐之师,即刻翻身上马,径直直奔汉水北岸而去。
待秦军登岸时分,已是黄昏之时,果然如天乾所料,这秦军接连奔波而来,已是疲累至极,再加上这桓齮昨夜酗酒过多,还未十分清醒,这刚领军上岸,便命军士就地选地方露营,只待先休憩一番再说。
而司马空哪里肯依桓齮的意思,他深知行军作战,重在兵贵神速,如今既已登岸,若不及时挥师挺进上庸,待上庸城防固守之后,便只会是事倍功半了。不过他也是个极为谨慎的人,此番能够顺利登上汉水北岸,却未遭到一丝抵抗,这让他又有些大为不解。他素知樊於期也是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军,不会不懂这依汉水天堑而战能够事半功倍的道理,所以眼前这一景象,却让他也深陷了迷茫之中。
“大将军,今日我等既已顺利登岸,依司马空看来,当趁此机会挥师上庸,杀樊於期一个措手不及。”司马空见桓齮驻足不前,立即前往桓齮的大营劝说道。
桓齮本就十分不服司马空,如今对于司马空这番谏言,他又哪里肯听的进去?面对司马空的言辞,他只是淡淡一笑,十分不屑道:“樊於期用兵向来诡诈,如今能顺利登岸,其必定有埋伏,我当据此扎营下寨固守,图稳再进,若是贸然进发中了樊於期的埋伏,岂不徒徒损失了兵众?”
“《吕氏兵法》有云:兵贵神速,大将军若不趁其不备一鼓作气而击之,待樊於期立足稳固,只怕将更难攻克啊。”司马空见桓齮不肯听自己的建议,便又再三劝说道。
“如今我军连夜奔波,已是舟车劳逸,自己尚未立足稳固,何来一鼓作气?若被那樊於期以逸待劳,迎头痛击,则更将会损失惨重。兵法也有云:以逸待劳,胜敌十倍。司马先生,须知不是只有你杂家的吕仲父有他的那一套兵法,天下能者胜他之人不胜枚举。”桓齮对司马空的这番劝说,不但不听,反而搬出了自己的一套,并用冷言冷语讥讽起他来。
“大将军所言甚是!”众将听得桓齮这话,立刻都奉承起他的话来。
司马空见众人都对他如此排挤,只得轻微叹了一口气,随后便又道:“大将军既不肯用奇兵制胜,那司马空只得先行告退了。”
司马空说罢,便就只身一人从桓齮大营退了出来。
“哼,老匹夫不过迂腐儒生一枚,竟敢跟我桓齮谈兵论策,真是不自量力。”桓齮见司马空只身远离之后,口中暗暗不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