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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三巴

豆腐都吃了,小酒也喝了,怎么说变就变了呢?三巴怎么也想不明白。

三巴第二天上午没看到王花。三巴头晕了。三巴没朝牌桌上挤。他要等王花来。他不相信王花是条翻眼狗。王花是不是条翻眼狗,他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了。

王花果然是条翻眼狗。王花到中午才晃过来。她看都没朝三巴看。她大嘴巴上涂着口红,跟富有一咧,说,这几天输干了,我打电话让死鬼送钱来,昨天晚上打的,今天一早就送来了,你没看到小轿车进村?我家死鬼小气死了,才送四千块给我,照这样输,要不了几天,又要干腰了。

谁都听出来,王花的话里,透着自豪。

富有说,咱们鱼烂沟村老老少少都算上,两千多口人了,数你王花最幸福,用钱就跟用自来水一样,哗哗哗的,穿衣服也数你头一份。

富有这么一夸,超市里的男男女女都朝王花看。王花只好做出害羞的样子。

富有手里玩着一丛小纸牌,说,要不要再招呼一局?

不够手啊?王花说。

富有说,够手,你,阿华,还有三巴,再找一家,凑一局没问题。

王花说,我这阵子背运,今天不看了,鸡下蛋还要歇歇堂,我也歇一天。

只有三巴知道,王花不是因为背运,不是要歇歇堂,王花是不想跟他看。三巴就不由自主地抽一下鼻涕。

长毛转头看一眼三巴,说,你嗅什么鼻涕?感冒啦?去,过去凑一局,看几牌过过瘾,别在我后边相眼。

三巴说,我今天也不多嘴,看看还能坏你菜啦?你就是九头听,我都不说话。

长毛说,三巴今天老实了,不看牌,相眼还能不说话,不简单,太阳从西边出了!

我有事,三巴说,我要到彭码头去,到我朋友家。

要走朋友啦三巴?弄狗吃的吧?

叫你说对了。三巴说,其实,三巴只是随便一说,别人一提醒,才觉得,好久没吃狗肉了。昨天晚上,王花瞧不起他的那些话,说他一点用处都没有,说他穷跟鬼迷一样,伤着他了,再加上王花连小牌都不跟他看,他就觉得,去弄条狗来吃,也不错。如果王花愿意,还可以把狗肉分一块给她。如前所述,三巴经常到邻村去,偷条狗,或者偷只猫,杀了吃。三巴偷狗有一套,下药钓,一钓一个准。钓,就是弄块猪肉,浸上药,包上泥,放在死火里烤熟,猪肉就发出一种奇异的香味了。然后把猪肉钩在自行车钢条做的钢钩上。狗只要吃了这种美味,一般走不了十步,就倒下了。三巴就收紧手里的线,把狗拖过来,绑到自行车上,拖到家里,或者拖到彭码头朋友家,蒸狗肉冻吃。

三巴想着杀狗,不但抽鼻涕,还咽唾液。三巴把唾液咽得轰嗵轰嗵的。

长毛又转头看一眼,说,三巴想吃狗肉啦?三巴你要吃狗肉,把我叫上,我带两瓶汤沟大曲去。

你长毛要是带两瓶汤沟大曲,我今晚就弄条狗给你吃。

长毛讨厌三巴在他身后相眼,巴不得他快点离开,就说,你去弄,我要不带汤沟大曲去,我不是人,我是狗,你把我杀了吃!

好!我要是弄不来狗,我把我当狗杀了!三巴很豪气,说过,转身就走了。

这家伙真去偷狗了。有人说。

片刻之后,有人看到,三巴骑着自行车,扎扎哗哗地出村了。三巴有个好习惯,从不在鱼烂沟村偷狗吃。

但是,人们再次看到三巴,已经是七天后了。

三巴在彭码头偷狗,被抓个正着——人赃俱获。三巴狠狠叫人揍了一顿,牙齿叫死狗的男主人揍掉了一颗,头发叫死狗的女主人拔下来一撮,最后,三巴被扭送到了派出所。到派出所三巴就放心了,鱼烂沟村的富安在派出所做民警,乡里乡亲的,还不手下留情?

三巴一到派出所,就大叫着要找富安。

所长问他,跟富安啥关系?

三巴说,富安是我表弟。

所长说,好吧,你这案子,还正好是你表哥负责的。

谁知道,富安是个六亲不认的家伙。不但一点不照顾他,还正儿八经地审他,把几宗盗狗案都算在三巴的头上。三巴明知道不冤枉,可心里头憋气。实指望他富安高抬贵手,没想到连老底都叫他揭了。三巴是赖不过去了,富安知根知底啊。三巴被富安宣布,行政拘留七天,罚款二百元。三巴当着富安的面,把富安臭骂一顿。三巴说,你陈富安算什么鸡巴毛,你小时候喝过我的尿你知道不知道,你当几天公安员就不认识你三大爷了,你陈富安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偷老烟袋家香瓜不是让你妈去磕了两个响头才饶你不死?你几天没穿开裆裤就算人物了,我要是当公安员我判你一万年我日你家祖宗十八代的!你家大哥陈富有在超市聚众赌博,你眼睛长裤裆啦?瞎啦?你怎么一个不去抓?怎么不去罚陈富有的钱?你欺负我光棍滑条,算什么好汉?孬种!

三巴嘴上解了馋,牢一天没少坐,七天以后,三巴回村了。

三巴回村第一件事就把富安骂一顿,他是从村头一直骂到水关桥的。人们从三巴的骂声里,知道三巴这七天都干些什么了。三巴骂到水关桥上,他不骂了。他想起来,也不能太得罪富有,骂骂解解恨,就行了。

三巴到富有超市相眼去了。

长毛刚胡一牌老千冒烟七十二来,赢了三十六块钱,他看三巴胡子拉碴的,认真地抱怨道,三巴你这几天上哪去啦,狗肉不让我吃啦?汤沟大曲我买在家里,还没喝呢。

三巴知道长毛在耍弄他,就不在乎地笑笑。

三巴没有在长毛身后相眼,也没有在王花身后相眼。三巴站在小霞身后。他看着小霞手里的牌,眼睛还不时地瞟着王花。王花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专注地看牌。王花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把手指伸到舌头上沾唾液,而是在一块萝卜上沾水。王花的手瘦瘦小小,手指细细长长,在萝卜上擦一下,手指一点,小纸牌就粘到她手上了。王花的动作轻灵、优雅,她不像是在赌钱,仿佛是在表演节目。三巴在心里说,正经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