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地洞(中国好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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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杨梅和村长朱富在村部门口小声说话。他们都穿着雨衣。村长朱富穿蓝颜色的塑料雨衣,还打着一把红伞。杨梅穿姜黄色的帆布雨衣,帽子拉在头上。两个人,杨梅要比村长朱富高一点,村长朱富比杨梅瘦一点。杨梅一点也不胖,丰满和苗条两个矛盾的词,用在她身上都合适。就是说,村长朱富太瘦太矮了。但是,由于他是村长,他自己心里觉得,自己还是高大的。

他们两人是约会来的。

他们两人的这身打扮,从造型上看,还以为村长是女的,杨梅是男的。

雨还是那样的雨,三天前就下了。鱼烂沟村称这种雨叫秋毛子,又叫花针雨,意思是说,把绣花针拿在手里,雨丝能从针眼里穿过去。村长和杨梅一人骂一句该死的天和讨厌的秋毛子,杨梅就说,听说你得了性病。

村长朱富吃惊地张开了嘴,说,谁说的?

杨梅说,她们。

村长朱富说,她们是谁?

杨梅说,绣花厂的女人。

村长朱富摇摇头,说,没有。

杨梅拿眼睛盯着他。

村长朱富说,她们都夸我。

杨梅说,听说你到灌口村找过刘半仙。

村长朱富说,我心脏不好,让刘半仙开点调济的中药。刘半仙的草头方很灵。

杨梅说,人家说,你找刘半仙不是治心脏病的。人家说你找刘半仙是看性病的。

村长朱富说,唉,谁不想得这种病啊,我也想啊,那多痛快!

杨梅说,得病还痛快?

村长朱富说,得病之前,那不是痛快死啦!不痛快,怎么能得性病啊?

杨梅在鼻子里笑一声,说,到底是村长,水平比一般干部要高。不过,你可不能得性病。你是一村之长,是鱼烂沟村的父母官,你就是不为鱼烂沟村的女人着想,你也得为鱼烂沟村的男人作想。你想想啊,你要是得了性病,鱼烂沟村的男人,不都要得性病啦?

村长朱富皱皱眉头,说,此话咋讲?

杨梅说,你要是得了性病,鱼烂沟村的女人就都让你传染了,那男人们,就被自家的女人传染了。

村长朱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杨梅是跟他开玩笑。村长朱富说,你这段子,几年前就有了,不新鲜。

杨梅说,那你讲一段新鲜的。

村长朱富说,我也没有新鲜的,你家大奈子不是段子多吗?

杨梅说,他呀,不讲给我听,就是讲了,我也不笑。

村长朱富说,他常讲给胖丫听。

杨梅说,你少在我跟前提胖丫那骚货,我恨死她了,她把我家朱大奈魂都勾走了。我家大奈三天看不到她,就跟害病一样。你说胖丫有什么好的,不就是胖?不就屁股像磨盘?不就是奶子比我的大?

村长朱富盯着杨梅的胸脯看。杨梅的胸脯被肥大的雨衣遮住了,看不出真假来。村长朱富说,关键是后一点,胖丫奶子大。男人都吃这一套。

杨梅说,我看你立场也动摇了,是不是男人见到大奶子,头就晕啦?村长你要是有本事,你就把胖丫强奸了,省得她天天打我家大奈的主意。

村长朱富说,我可不敢。胖丫的男人我倒是不怕,他在科威特,我怕朱大奈跟我算账。

杨梅说,他呀,不在家,出去了。就是在家,他也不敢!就是在家,他还敢吃你醋?他连他老婆都管不住,他还敢管别人的老婆?

村长朱富笑了。村长朱富说,你不懂你家男人,他管不了你,他能管到胖丫。

杨梅想想,说,男人都贱,女人也贱。

村长朱富说,你刚才说你家朱大奈不在家?出去啦?前天还看到他的,没听他说啊?

杨梅说,昨天走的,上连云港打工去了,在家也没事,出去苦个三千两千的,回家好过年。就是不苦钱,我也巴不得他走。他不走,在我眼前晃,碍手碍眼的,我烦。

村长朱富说,这个朱大奈,他把你丢了也就罢了。他在家,你不闲着,他就是不在家,你也不闲着——我们俩,天生就是一对。他把蘑菇房丢了,可惜了。他可是一头钻到钱眼里的钱痞子啊。他舍得丢你,我一点也不奇怪,他不该丢了蘑菇大棚。

杨梅说,村长你这话说的,朱大奈可什么都不想丢,他不想丢蘑菇大棚,他也不想丢老婆。

村长朱富把伞往下拉拉,说,他也不想丢胖丫,哈哈,不说闲话了,抓紧时间,走啊?

杨梅说,干吗?

村长朱富把两片黑黑的嘴唇一咧,说,到我办公室去,做一把。

杨梅说,朱大奈在家,我不闲着,那叫合法。朱大奈不在家,我就算不闲着,可跟你做,算七条还算八饼啊?你别以为我们关系不是一两天,亲兄弟明算账!

村长朱富说,那是,走,到村部,到我办公室去,我好久没跟你舒服了。

杨梅跟在朱富身后。杨梅把雨衣的帽子又往下拉拉,把脸盖住了一大半。杨梅觉得,他们就像约会的地下工作者。

村长朱富扭一下脖子,转过头来,对杨梅说,我们就像接头的特务,在干秘密的勾当。

杨梅说,瞎讲,我们是地下工作者。

村长朱富说,对对,地下工作,就是打洞啊。啊哈,关于打洞的工程,我们要好好研究研究。

杨梅听了朱富的话,脚一沉,心里咯噔一声,想,朱富狗日的,知道我家大奈在家打洞啦?对谁也没说啊?杨梅咳嗽一声,掩饰心里的紧张,说,朱大奈是守法的人,你相信他不做违法的事……打洞也……也白打,打不出什么宝贝来。

村长朱富说,要什么宝贝啊,你痛快,我痛快,行了!

杨梅心里突然透亮了,原来村长说的打洞,是另外的意思。杨梅也乐了。杨梅咯咯地笑出了声。

村长朱富不知道杨梅笑什么,他也嘿嘿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