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这远在万里之外的夫妻俩就是为了这三百多万赶回来的。
整整好几年从未回国跟父亲相处,现在却为了这笔遗产赶回来,当石涧仁在医院辛苦照料老人的时候,这两人就一直在王汝南的平房里翻箱倒柜的找寻遗产踪迹。
根据后来美术学院的说法,他们本来为了收集最后一点王老临终前的作品放到展览上,请保安打开了那平房的门,结果诧异的发现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到极点,所有能称得上是书法作品的物件都不翼而飞,而根据保安的描述,自从石涧仁最后一次来拿了身份证件去办理住院以后,就只有这夫妇俩连续几天自己呆在里面,只有他们才会把这里翻成这样,卷走了所有王汝南的书法作品。
可就算没有美术学院提供的信息,这一切都还蒙在鼓里没人发现,这一刻警察也觉得有些无奈,当清塘集团的律师抵达以后,他们更没有资格拘押石涧仁,仅凭两个日本友人毫无证据的凭空猜想就抓人?
不是外国人,估计都不会有警察搭理。
所以警察还是一样的说法,了解了石涧仁的身份信息,确保他事情调查阶段不能随意离开江州,清塘集团作担保一定能找到他,很快警方就消失了。
这一回是主动把局面引导成这个样子的石涧仁安安静静送走警察和律师,面对还忿忿不平的王希庭又或者山下夫妇:“如果你们对这个国家和你们的父母没有了感情眷恋,那就趁早走,没人会挽留你们,甚至没人会欢迎你们。”
真的,如果石涧仁来和他们大吵大闹,展现出自己已经拥有的人际关系,可能已经装了俩皮箱书法作品的夫妇俩没准儿会无可奈何的离开。
事情偏生就是他这样温和的讨论,居然让对方觉得他心里有鬼,在想方设法的赶他们走了以后独吞财产,特别是听说月末美术学院跟市里面还要组织一场作品展,王希庭知道自己父亲还是有几幅很有名的书法作品给收录在美术学院的艺术品仓库,俗称的珍品库里,两夫妻商量一下决定必须要从这些珍品中分一杯羹!
所以他们决定呆到月底出席这次追思会跟作品展,以王汝南唯一直系亲属的身份争夺艺术遗产!
可能他们最清楚王汝南在日本艺术市场的价值吧。
恨恨的骂了几声,无论如何也不在死亡证明书上签字,扬言要签字就拿那笔遗产或者有两幅在日本比较有名的作品来换!
人得卑鄙到什么地步,才会用自己父亲的遗体无法入土为安来要挟别人的善良。
没有过父亲的纪若棠深深吸一口气,双手拿着手包和移动电话在小腹前,站得亭亭玉立:“大叔,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学到了好多东西,也看见了很多在教室里面看不到的东西!”
石涧仁点点头装深沉:“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课堂上只是学基本的,你母亲一直让你在她那学习,也不禁止你跟社会学习交流,就是这个道理,还是吃肯德基么?”
整整折腾了一天,才让美术学院姗姗来迟的工作人员代表工作单位签字办理手续,殡葬公司终于接手,逝者总算能顺利上路了,亲手掩埋了师父的石涧仁也才了解现如今社会人是怎么死的。
两个人终于可以踩着夜色去放松的吃个肯德基,好像和母亲特别讲究高级餐厅食府的风格不同,少女更喜欢去那简单的快餐厅,而且现在似乎已经形成了默契,只要是两个人单独相处,纪若棠会主动切换到英语模式,石涧仁尽量跟上对话,不过难易程度的掌握权都在女高中生手里了,当然为了不让人好像看怪物一样,譬如到餐厅都会选择安静的角落。
可是就跟之前两次没能坐在餐厅舒舒服服吃完一样,这回才坐下来端上吃的,纪若棠刚用英语简单的讲了个笑话,石涧仁的电话又响了。
少女不高兴的皱起眉头:“我发现你也很忙,妈妈也是这样!”
石涧仁的体会是另外一边:“我觉得移动电话这玩意儿就是根套索,人在哪里都会被牵扯住,对,就跟风筝一样……”这回就好得多,有来电显示的屏幕上出现了洪巧云的号码:“好了,十点半抵达的班机,来接我吧。”
石涧仁略微有点吃惊:“不是还有三五天设计展才结束么?”
洪巧云不嬉笑:“院里面已经给我打了电话,毕竟当时老王出事的时候是我联系他们的,所以知道这件事以后我决定提前回去送他一程。”
也许这就是她的变化,之前不择手段直奔目标的著名女画家,现在可以为了一个并不熟络,也不怎么有名,仅仅有过一次促膝长谈的老人,就改变自己的行程。
石涧仁唔一声不多说,挂上电话:“时间很紧了,我送你回家,然后我得去****另一份司机的工作。”理论上来他还得去换那辆面包车,如果时间够的话,不然有占便宜干私活的感觉。
可一直安静喝可乐的少女显然关注点不同:“我……听见是个阿姨?”
石涧仁莫名的有了种危机靠近的感觉:“嗯,跟你不认识。”
黑裙少女这会儿绝对不单纯,眼睛里充满的都是疑惑:“是不是那个林姐拿来照片上香港的那个女人?”当时这姑娘躲在身后原来看得这么清楚。
石涧仁觉得没必要给这么个丫头片子解释,起身:“差不多啦,时间很紧,我还要换车去机场。”
纪若棠咬吸管睁大眼睛:“那辆丰田面包车是她的?”
石涧仁坦诚:“对啊,当然是她的,我自己那边还只是个很小的摊子,还在当棒棒找生活费,林姐坐的都是奶茶店的长安面包车,怎么了?”
纪若棠眯了眯眼,其实仔细看会发现她这个动作已经有点石涧仁的影子了:“妈妈说你名堂有点多,大叔,你是不是那种专门为有钱太太服务的小白脸?”
石涧仁还愣了一下:“你说的是面首?”如果换做现在的年轻男子,听到这种揣测,多半会勃然大怒,觉得受到了多大的侮辱,这家伙竟然摸了摸自己的脸:“你觉得我有这么俊俏?我都不相信什么有钱太太这么眼瞎,走了走了。”耿海燕或者码头上的部分小姑娘觉得自己还算帅气,那是因为自己有种不同的书卷气,石涧仁知道自己的长相只能算是端正,高鼻大眼绝对说不上俊俏,加上山里的生活皮肤黝黑粗糙,说阳刚还能沾点边,其他貌似真不符合城里小姑娘们的审美,起码纪若棠那些女同学就很少多看自己几眼。
纪若棠慢吞吞的跟着站起来:“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面首,给我解释一下?”
石涧仁掉书包:“就是古时候的男宠男妾,现在也有这种职业?”
这一贯脸上充满纯洁笑容的少女果然不单纯,难得的嘴角鄙夷抽抽:“你忘了在家长会上那些其他家长怎么看你的?男的瞧不起,女的流口水……”
老王去世以后,石涧仁难得哈哈大笑:“真的,有女人对我流口水?下次开家长会我注意看看!”
纪若棠却不笑:“你还没有正面回答我的提问。”
石涧仁真不觉得那样的提问有多侮辱,摇摇头:“朋友,洪老师是我在美术学院最好的两位朋友之一,在王老去世以后,就只有她了……其实掐指一算这是不是提醒我应该离开美术学院这个环境了呢。”
纪若棠竟然说:“我发现你一直在下意识的转移话题。”
石涧仁自己才有点吃惊:“真的?”喜欢观察别人的自己,肯定要注意自审,这可不是个什么好习惯,很容易成为漏洞。
所以十七岁的少女很正式的顺理成章:“那我要去看看你的朋友,行么?”
看看时间,问心无愧的石涧仁就点头答应了,也懒得去换车了。